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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他心中存了一份怀疑,手不着痕迹的收回。

殷姜微微的笑了一下,突然说道:“陛下,回廊风大,吹了头疼,还是早些回去罢。”

江衍兴致正好,不大情愿,便道:“一会儿就走,听雪亭里架了火盆,正好守岁。”

按照原本的流程,小宴过后,皇帝应该是和皇后妃嫔以及皇子公主们一起守岁的,但是江衍孑然一身,就只能一个人守岁。

过了新年,他就满十五了,在大显,正是娶妻生子,顶门立户的年纪。

江衍对于自己的感情没什么期待的,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公子时,可以想娶什么人就娶什么人,没人会在意,他成了皇帝,反而没了这个自由,无非就是选秀了,区别只是在于,选谁家的姑娘罢了。

顾栖已经给他看好了几个女子,他也见过了画像,心中没什么属意的人选,却也知道,他未来的皇后,非要在这几人中决断不可。

不期然想起了小竹林里遇见过的那位寒江公子,江衍面上一热,随即好笑起来,莫非他还爱慕男子不成?这定然是他见人家生得好,心中便多了几分旖旎的情愫罢了。

“陛下?”殷姜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江衍顿了顿,看着他。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妥?”

殷姜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臣只是见陛下也是一个人,所以冒昧了,臣,臣能和陛下一起守岁吗?”

他问的期待,江衍想起他刚刚和家里断了关系,又是一个人住,回去指不定多么凄清,心中软了几分,说道:“只是怕你觉得无聊。”

他没有观赏歌舞的兴趣,也懒得让人弹琴作诗,只是给自己准备了几样小菜,一壶酒,准备在听雪亭里看看雪景,守上一夜也就罢了。

殷姜唇角上翘:“有幸和陛下一起观赏雪景,怎么会无聊?”

几样觉得这话有些轻佻,但是看着他那真诚的眼睛和欣喜的笑容,只觉得他是一时失言,说错了话,摇摇头,作罢。

听雪亭就在回廊一侧的尽头,远远的四面已经让人围好挡板,风透不进,雪打不进,但是还是能观赏到大雪漫天的景色,也许是因为过年的缘故,今天倒也出奇,出了月亮下雪,月亮还非常的亮。

江衍见过几次太阳雨,月亮雪还是第一次见,抬着头,张着嘴,有些震撼。

殷姜垂下眼帘,喝了口酒,喉咙干渴的不像话,一口酒下去,更是火上浇油,他深吸一口气,暗暗问自己为什么要和江衍一起守岁。

微微抬起的眼眸,卷翘的睫毛朦胧间带着几分期许的亮光,粉色的唇瓣微张,露出一点猫儿似的小红舌头,这哪里是个人,分明就是妖物,无声无息的诱惑,即使是圣人,也抵抗不住。

江衍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他捧了一捧红枣,挑了颗最小的来吃,下一颗仍然挑的是那一捧里最小的,他吃得欢快,殷姜却挑了挑眉。

他曾经听人说过,吃东西有三种吃法,一种人挑剩下的食物里最好的,一种人挑剩下的食物里最坏的,还有一种人不挑,吃到什么算什么,江衍是第二种人,他每次挑到的都是剩下的红枣里最坏的,但是他剩下的食物却都是最好的,这种人总是会满怀着希望,但同时很多疑,因为他总是他要守着手里的食物,生怕被什么人给夺走。

殷姜笑得意味深长,他看了看江衍,忽然说道:“陛下备了酒,为何不喝?”

江衍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他原本是打算开个酒荤的,一来二去竟然忘了,他随手把剩下的几颗红枣放在一边,给自己斟了一杯。

酒是江南那边的贡酒,去年的桃花酿,酒味略淡,但是十分清香,带着桃花的微苦,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当然,这是对于懂酒的人来说,江衍一口下去,酒味冲上头,顿时脸都紫了,碍着殷姜在旁边,勉强咽了下去,喉咙里立刻一路火烧火燎起来。

江衍连忙吃了几颗红枣,压下那味道,却是再也不敢尝了,伸手去剥桔子。

殷姜笑了笑,拿了一只桔子,细细的剥了起来,江衍眨了眨眼睛,发觉他剥桔子的手法有些眼熟。

轻轻剥开桔皮,过程保持桔皮不断,然后把皮放在一边,将桔子分成四瓣,细细撕开桔肉上白色的脉络,他的动作很熟练,居然能像剥桔皮一样,保持着脉络不断,四片白色的脉络落在桔皮上,一层搭一层。

江衍呆了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桔子,桔肉和脉络分离开,也是四片,落在桔皮上,和他的一模一样。

似乎也发现了这个巧合,殷姜愣了一下,笑了,眉眼在雪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柔和。

“这还是我爹教我的呢,真巧啊。”他有些感慨的说道。

江衍惊喜的说道:“我父亲也是这么教我的,这真是巧……”他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奇怪的想,大约殷侍郎对庶子也不是那么坏,还会手把手的教他剥桔子,要知道,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和父亲在一起的温馨经历了。

殷姜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沉淀下来,握着手里的桔子,很久没有动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把分成四瓣的桔肉推到江衍面前。

“陛下不常喝酒,吃点桔子,压压味道?”他轻声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江衍心中狠狠一跳,方才那声线微微低沉,又透着一股别样的清冷,和寒江公子实在是像。

他疑心是自己喝醉了,红着脸接过桔子,低头咬了一瓣,小声说道:“多谢。”

殷姜垂下眼帘,淡淡的,只是应了一声,并不说话。

江衍吃完桔子就吃不下了,他也不勉强自己,半倚着胳膊趴了下来,抬眼看着外面的月亮,大雪纷纷扬扬,一轮明月挂在半空,这景象奇特极了。

殷姜看了看天,淡淡的说道:“雨中骄阳,雪中明月,都是异常之兆,或是大吉,或是大灾。”

江衍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殷姜在说些什么。

殷姜看了看他,轻声说道:“显朝灭道,这话,只怕是没人敢说的。”

江衍睫毛微微抖动了两下,眼睛眨了眨,眼神很亮,看着殷姜。

“前线的事情,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这次的异象,怕是就应在这上面。”

“你设立明心苑,交给顾栖做什么?我那天带你去看了李素亭,就是想暗示你可以交给他去办啊……”

“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我怎么都看不出来了?”

江衍眼皮子上下动了动,趴倒在桌上,原来,他早就已经醉了。

殷姜站起身,脚下晃了晃,走近江衍,慢慢的俯身,突然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仿佛一只尝到了甜头的鸟雀,他的眼睛亮了亮,又在江衍的唇上啄了一口,他又靠近了些,把江衍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影子底下。

“我早该离开了,可是为什么,见到你就不想走,见到你就不想走,拖到现在,还来给你做臣子?”

他喃喃自语,贴近了江衍的唇,他的眼睛亮的就像一只真正的鸟雀一样,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正要再次吻上那诱人的唇瓣,脚下一软,带着怀里的江衍,一起倒在了地上。

地上的两个人,半晌,不动。

原来他,也早就醉了。

第55章 刑部黑牢

头一回喝酒,过了三天头还有些疼,江衍什么也记不得了,只记得那天除夕夜里漂亮的月亮雪。

转过年,就开春了,北陵的四季总是来得那么热烈,仿佛就在一夜之间,积雪消融,绿意弥漫开来,灰蒙蒙的天空瞬时晴朗,春天就到了。

开春后要办的事情有很多,明心苑是第一件,虽然对外只是宣称这是一个普通的学堂,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里面蕴藏的利益关系。

“行道之初,不为惑动,不为利与……”江衍低低的念了几句,笔下不停。

蒋晓风皱眉:“重写。”

江衍愣了愣,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他看看自己刚刚写的字帖,明明就没有错处。

蒋晓风乌黑的瞳孔不带一丝情绪,他淡淡的说道:“和你以前的字,不一样。”

江衍不解:“学生的字有变化不是应当的吗?”

有句老话,叫字如其人,人的心境每一刻都在变化,字也发生一些小小的变化又有什么呢?何况他从前只学诗书礼乐,如今接触了更多的学问,变化自然有。

蒋晓风深深的看了江衍一眼,然后说道:“鱼上钩,因为看不到尖,鸟入笼,因为看不到锁,锋芒只要自己知晓,旁人知道了,那就不叫锋芒了。”

江衍呆了呆,看向自己刚刚写好的字帖,笔锋流转间,杀气横溢,这和他以往软绵绵的字完全不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里面的变化。

蒋晓风见他已经明白,点点头,“今日这篇太宗论,陛下就抄写上五十遍吧。”

江衍知道他的用心,也不推脱,应了下来。

明心苑的事情果然在官员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无论是身居高位,还是七品小官,嘴上说的大义凛然,其实都在背地里暗暗的琢磨着是不是该用庶子换前程,只是从这政策发布,一直没人先开这个头,所以众人都在观望。

第一个响应的人是户部侍郎苏正清,户部侍郎是二品大员,众人心中都有计较,苏正清年前才升的官,不出意外,他要在户部干上五年,才有竞争下一任户部尚书的资格,能缩短一年,一年的时间里,或许很多事情都会有变化。

明心苑的选址并不随意,北陵城就这么大点地方,离皇宫越近越金贵,开办这样一个地方本就扎眼,再给个好地方就更刺人了,但是离得远了又显不出对这学堂的重视来,经过慎重的考虑,江衍把地址定在了原本安平侯府所在的地方。

安平侯府抄家后,那地方也就空了出来,因为不吉利,也就一直没有达官显贵申请改换门庭,但是那地段确实好得没话说,府邸也是现成的,只要改建一番,迎接初期的学生是够了。

因为对文华阁的大部分太傅有了心结,江衍自己合计了一下,明升暗降,把那些太傅都弄到了明心苑,面上自然做足工夫,他也不觉得自己现在和以前相比有什么不同,但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周宁却清楚,自家主子变了,变得他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

明心苑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十几名学生,出乎江衍的意料,除了第一个被送出来的苏萧,林子青和纪晓也在内,自然,李素亭是不在的,且不说尚书已经位极人臣,李素亭能力出众,在吏部许久,即使有心打压,他也经手了不少事情,李恒只要有脑子就不会放李素亭离开。

过犹不及,江衍没再多提,现在的这些人只是试试水,再等一阵子,看到了甜头,人就会多起来。

“陛下,您看着一条,这个地方就有些不合理了。”顾栖轻声说道,“许多官员洁身自好,并没有妾室,若是那些送交了庶子的官员可以免除一年的考评,那对这些洁身自好的官员来说,是否就不公平了?”

江衍点点头,这也是他没想到的,这会儿发现得早,正好可以弥补,他想了想,说道:“这部分的官员另开一条奖励制度?考评减少两年怎么样?”

“陛下开玩笑呢?”顾栖无奈的说道:“一年的考评并不伤筋动骨,两年,对于那些业绩不错但是作风有些小问题的官员,这差距也太大了。”

江衍小声的嘀咕:“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不缺这几个作风有问题的。”

顾栖的表情有些严厉了:“陛下,国家大事,怎么能如同儿戏一番?”

江衍顿时端正了态度,但还是有些委屈,他转开了话题:“一年的考评,和那些交了庶子的官员一样吗?”

“那倒不用,臣看陛下的意思,是想让这些官员尝到甜头,不再纳妾?只要奖励丰厚些,不牵扯考评就好。”

“除了前程,还有什么好奖励的?”江衍犹豫了一下:“赏银子?”

顾栖摇摇头,他说道:“此事再商议吧,不过一年的考评确实要先定下。”

江衍没什么意见,他想了想,对顾栖说道:“最近收的学生都怎么样?”

提到这个,顾栖的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来。

“除了几个被养废的,其余的都还不错,有个叫林子青的,原先一直藏拙,来了几日,倒是放开了,是个聪明人。”

“还有个是商贾之子,学什么都不会,拿到账本就像是换了个人,再磨练几年,考过科举,可以往户部里放。”

“剩下的里面,也许还有像林子青那样藏拙的,确实惊喜。”

江衍听着,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他想了想,说道:“养废的是什么情况?”他就曾经经历过刻意的养废,深知这种无奈。

顾栖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摇摇头,说的很直白:“确实已经不中用了,及冠的年岁,连字都不认识,还有个染了赌瘾,人已经半废。”

江衍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宁突然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陛下,明心苑那边,明心苑那边出事了!”

江衍顿了一下,“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周宁急忙说道:“说是几个学生聚在一起,在明心苑门口生生打死了大理寺卿的嫡长子!”

大理寺卿,从三品,在地方郡县算是大官,但是在这一砖头下去砸死九个侯爷,还有一个是尚书的北陵城,别说他儿子,就是他本人死了,也算不得什么,更别提闹到江衍的面前,当然,这是平时,放在现在这个当口,就是大理寺卿家的狗被打死了,都有的说道。

江衍皱起了眉毛,他看向顾栖,无声的说了两个字:“李恒。”

顾栖点头,明心苑本就是他从李恒眼皮子底下抢来的差事,依李恒的心眼,出事是早晚,只是没想到他会搭进去一个从三品官员的嫡子,事情闹得有点大。

江衍说道:“人被带到什么地方了?”

周宁偷偷瞧了一眼江衍的神色,小声的说道:“刑部……黑牢。”

江衍顿时脸色一青,“放肆!”

刑部黑牢是重刑牢狱,进去的人有死无生,只有已经被定下死罪的人才会被关进去,死罪一律是要经过皇帝的,说关人就关人,刑部这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顾栖的表情冷了下来,他来回走了几步:“陛下,这案子有问题,必须要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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