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终年不遇你。
沈柒柒所见过最浓烈的色彩和最淡雅的色彩之间的碰撞是在沈宴身上。
很平常的一天,放学后空旷的教室,沈宴穿着白色的校服,坐在座位上,仍旧在做题。
正值黄昏,残余的阳光照在他那女娲炫技之作的侧脸,如添重墨的眉眼,却在此刻那么温柔。
“悦升近日股票狂跌,我都在想要不要把手里的抛出去,别到时亏的我哭爹喊娘。”
沈柒柒的思绪被身边一个边走边打电话的人打断了。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这个拿电话的人继续道:“估计是没得搞了,精英都被挖的差不多了,可能楼下保安的工资都付不起了。我倒是挺好奇,这个悦升老总是得罪谁了,这不是明显的针对吗!”
悦升?这是她爸的公司!
她走到那个女生旁边问:“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是说,悦升出问题了?”
那个女生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到处都是这个新闻,你一打开手机都看得到。”
“谢谢!”
沈柒柒打开手机,铺垫盖地的新闻滴滴滴滴滴响个没停。
怎么回事!
她拨了电话给她爸,没人接。
她心里着急起来。
于是又打电话给了她妈,听到她妈说没什么大事的时候,她才放松下来。
“系统啊,我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系统翻了个白眼。
【完成任务就行。】
“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沈宴,这怎么完成任务!要不,你给我开个金手指?让沈宴快速爱上我啥的!”
【………不是开过了吗?】
“艹艹艹,你说的金手指不会是那次吧?你TM直接把我往那个夏渊明的刀子上送,要不是我命硬,我早就没了!”
【……说曹操,曹操到。】
“哈?夏渊明死灰复燃了?”
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影,混着广场上各色的景观灯,将雪茫茫的天地衬出几分热闹。
她抬起头,看见街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他就像西方古典神话里的神。
仿佛与世隔离,全世界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他欣长优雅,一身深黑的毛呢大衣,白色高领毛线衣,手上一枚黑金闪闪的戒指显示着品味不俗,整个人都带着天生高贵高冷之花不可侵犯的气息。
那是一张好看到让人呼吸骤停的脸,他的双眸带着凛冬的感觉,鼻梁高挺,嘴角微微上翘,似笑不笑。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眼底似有似无的阴沉。
但在沈柒柒和他对视的那一刻,他唇角上扬了一个很大的弧度。
沈柒柒只觉得时间都停在了这一刻,她的心仿佛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阳光一下子就照射进来。
沈柒柒忽地低下头,眨眨眼睛,以为自己太累出现了幻觉。
沈宴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可能呢!
“去干嘛?”
寒若月霜却又熟悉的声音直达她的内心深处。
她大脑一片空白,僵在原地,深深呼气、重重吸气。
这句话太过熟悉,与她的记忆重叠。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扶住了她,沈柒柒抬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沈宴那张帅得死人的冰块脸。
沈宴还穿着校服,腿长肩宽,黑色短碎发,没有遮住那双清冷的眼。
他此刻正手插着兜,问了句:“你…去干嘛?”
沈柒柒看了看四下,接着神神秘秘如同特务对暗号般靠近了沈宴一点。
沈宴头皱着眉,微微向后仰了一下。
四年的时间,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沈宴那张脸依然俊美无暇,从高挺的鼻梁到清冷的薄唇,甚至更成熟更稳重更有味道了。
与四年来反复出现在沈柒柒面前的幻影一模一样。
沈柒柒的目光定格在他的手上。
骨骼分明,白的刺眼的手。
一枚黑金戒指。
在雪茫茫的环境中,闪得十分刺眼。
沈宴,结婚了。
她像被魔咒定在原地。
沈宴朝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而他的每一步对她来说都像是凌迟。
A城这十几年来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不知不觉就落了沈柒柒满肩满头的雪白。
她忽然觉得有一些冷。
她仰面看了看纷纷扬扬的大雪,眼底已有闪烁之意。
一双皮鞋赫然出现在她眼下,她吐出一口气,热气在这样的雪天显得朦朦胧胧。
她犹豫两秒还是低声说了句:“好久不见。”
沈宴的声音有些暗哑:“好久不见。”
沈柒柒点点头,放缓声音问了句:“回来多久了?”
等了许久没听见回答。
她抬起头,好像沈宴看出来了她的窘迫,眼底有几分玩意,她顿时感到无地自容。
这么,明显吗。
幸好此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感觉那简直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好铃声。
她从包包里翻出手机,手指太过于僵硬,按了好几次才按到接听键。
刚一按下,顾屿那老大喇叭的声音就冒了出来。
让她习惯了安静的耳朵很难受,她把手机挪出耳朵好一大段距离,才开始说话。
“找姐姐我干什么?”
顾屿像是靠在墙角,声音有些闷闷的:“……你去哪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本公主去哪要向你这个小屿子汇报?你懂不懂尊卑?来人,拖出去斩了!”
“沈柒柒!!”顾屿的声音提高到了一种不用开免提也人人听得见的程度。
“说了不许叫我小屿子!!!”
“知道了,小屿子!!!”
“艹,”那边传来一声闷响,或许是顾屿恼怒的踹了一脚墙,“你啥时候回来?下雪了,吃个饭去?”
“我可不敢和你去,上次你喝醉了,拉着人家服务员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人家不唱,你就搁那哭,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你TM,你不是说过不会说这件事了吗!!”
“还有上上次,某人说请我吃饭,结果手机不带,钱包不带,一分钱没有,最后是我付的钱。拜托,没钱就不要装阔好嘛!”
“沈柒柒!!”那边的顾屿的嗓门大到要把沈柒柒的鼓膜都震破。
顾屿下一秒就挂了电话。
三、二、一。
沈柒柒心中默数。
然后手机里就出现一条短信。
【晚上七点,晚山庄。】
她笑着抬起头,撞上沈宴的目光,沈宴面无表情,黑漆漆的眼珠中不只是冰冷,似乎还有些复杂的情绪,藏得深,像不见光的地下翻滚着的滚烫岩浆。
“是顾屿?”他唇边涌上了一丝笑意。
“不是他还是谁,这大嗓门。”
她尴尬的哈哈笑了两声,发现气氛特别的尴尬,于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溜走。
“那啥,我有事就先走了。”她摆了摆手。
沈柒柒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后,感觉到旁边的门被拉开,沈宴坐了上来。
她一脸诧异的看着沈宴。
“我顺路。”
沈柒柒一脸自我怀疑,好像,她没说自己要去哪吧?!
司机询问他们的目的地,半响无人应答。
沈柒柒温声提醒他:“沈宴,司机问你要去哪。”
沈宴:“……”
沈柒柒咳了两声,露出一个笑容:“叔,我去晚山庄。”
沈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是。
啊,真是好巧。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如果是别人,她绝对要怀疑那个人是不是故意接近她。
但那个人是沈宴,那个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沈宴,那个视她如弃履的沈宴。
“你这次回来是干什么?”
她故作轻松,用尽量显得两个人只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寒暄一般的语气。
沈宴:“………”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沈宴对她很无语。
她咳了两声:“因为工作还是,回来结婚?”
沈宴挑了挑眉:“怎么?”
她指了指沈宴手上的黑金戒指,意思很明显。
沈宴不动声色的转了转手上的戒指。
不知道为什么沈宴又忽地变成了冰山,明明眼神没有变化,但眉眼之间就是多了几分戾气。
沈柒柒看着他,觉得熟悉又不熟悉。
同样是这么尴尬的气氛,同样是这么无聊的对话,同样是沈宴。
却感觉完全不同。
四年前。
两个人沉默又滑稽的对视了一会,沈柒柒率先打破了僵局:“哈哈,你脸上的伤消的挺快。”
沈宴:“………”
好吧,一个错误的搭讪。
沈柒柒打量了一下四周,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朝他举起桌子上唯一的苹果。
“你站门口笔挺挺的跟根柱子一样的干什么?别人看见还说我不会招待客人。来,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吃苹果。”
见沈宴的目光不大对劲,她眼睛瞟了瞟苹果,发现苹果正对着沈宴那面,有一个黑黑的大洞。
她默默的把苹果转了个向,露出完好的一面。
沈宴不落痕迹的弯了弯唇,语出惊人道:“听说,你爬上桌子是为了看我?”
沈柒柒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手都没拿稳苹果,啪的一声落在了被子上。
她着实没想到这个冰块脸能那么直接、自然的说出这番话。
她耸了耸肩,双手一摆,一副无赖样:“是,不允许吗?”
沈宴听到她的回答之后笑了,真真的笑了,整个人像是冰川融化,冷漠的双眼都开始烨烨生光。
她呼吸一窒,怔愣住了。
怎么说呢,特别好看。
沈宴嘴角噙着,提醒她:“把口水收收。”
她耳朵迅速蔓延粉红,手足无措的摸了摸下巴,恼火道:“你骗我,没有口水!”
她摇晃了一下脑袋,怎么回事,明明年纪不大,怎么老爱想以前的事。
她抬眼,在后视镜中看见沈宴
她越发感到芒刺在背,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出租车里的暖气又开得太足,她觉得自己的脸颊都被烧热了,耳朵也热,呼吸有些闷。
她摇下车窗,湿冷的风立即灌进来,令她舒服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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