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的推门声响起, 戍职宫人一般这个时候进来查夜, 李攸烨头也未抬, 由着那微弱的的脚步声走近, 手上笔势未停,“什么事?”
半天没听见回音。她抬起头来, 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楞了一愣,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上官凝不答,只是微微凝视着她,娇颜悬如天上新月,眉下闭着淡淡思猜。李攸烨搁下笔,从案后绕过来,瞧了瞧她的身后,“一个人来的?怎么不派人通报一声,我好出去接你。”边说着边左右顾看,从身后捡起榻上的披风,给她围在肩上裹好。她的动作十分娴熟自然。上官凝蹭了蹭毛茸茸的风领,偎到她肩上,“你很忙,我不想打扰你。”
“哦,我最近,确实有点忙。”李攸烨局促地应着,拍拍她的背,又凑到她脸前,“见到你娘了吗?”
“见到了。谢谢你。”
李攸烨笑了笑,“谢什么?你这是跟我生分吗?”
上官凝顺着她的牵引,坐到御榻上,仰视着她,“我可以不和你生分吗?”
“这是什么话?”
“心里的话。”她侧依在李攸烨的腹上,目光追随着她腰间的白玉悠悠转动,轻轻地道,“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介不介意栖梧的存在。昨晚你说要把曹妃的孩子给我,我当你认为我是介意的。”李攸烨不知道她要说什么,静静听着,“是,我的确介意,但绝不是介意栖梧,也不是介意你的过去,我介意的是你从头至尾都没有公平地待过我。我需要的不是一份可有可无的同情和怜悯,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为了一个人甘愿放弃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为她生为她死,甚至不惜为她与自己的家族为敌。可是后来我发现,即使我放弃再多,一样敲不开你心里的那扇牢固的门。你的心永远只为另一个人敞开着,即使她已经走了,你还是留在原地傻傻地等她。而我,就像另一个你。”
“我……”
“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是真心地为我好,我冷了你会自然地给我添衣,我病了你也会对我呵护备至。可是,我真正想要的你却从不给我。你宁愿在外面为我建造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也不愿意让我住进你的心里。当你一个人躲在里面痛苦煎熬的时候,我却只能关在外面焦急得什么都不能做,连进去安慰你的机会都没有。有时候我真的只是想进去安慰安慰你,可是你把那个空荡荡的位置,留给了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她?我羡慕她一回来就可以抚平你的伤心,而我即使留在你身边也无法让你感到快乐。”
李攸烨定定地站在那里,感受着她倾诉中的压抑和委屈。烛光将她挺直而凝滞的背影腾印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刻度里,似经过了亘古那般漫长,终于置换回了一声莫可奈何的叹息,“不是我不想让你住进来,只不过我的心里已经千疮百孔,你见了未必会喜欢,又有何益?”
“可是那里再破也是家啊,你不让我进来怎么会知道我能不能把那里修补好呢?”
李攸烨弯下腰来,定眼看着那张泪水涟涟的娇颜,拇指刮擦两下,“你怎么这么傻,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值不值得我自己最清楚,不需要别人来替我权衡,你也不可以!”
“好了,别哭了,再哭胭脂都花了。”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语,本已收住的泪水再次漫涌而出,倚在她怀里“你怎么能这样偏心?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你说过要让我等的,我一直都在等,到最后你却告诉我那些话都不算数了。”
“哪有不算数。”
“有。就有。你和别人一起跳崖,把我一个人扔在世上,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怎么能用死来拒绝我?”
“凝儿,别哭别哭,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只对你好好不好?别说话了,我抱你去床上。”李攸烨将哭得虚弱无力的人抱起来,送进内室,几名太医被急匆匆召进宫,不敢耽搁立即开始诊治,完了朝守在一旁焦急等待的李攸烨回话,个个战战兢兢面有忧愁之色。
上官凝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内室的床上,耳边攒动着湿热的气体,缓缓地扭头,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安静面容,李攸烨正侧躺在身边,一只手搭着她的腰,另一只放在枕头上,沉沉地睡着。她的睫毛长且密,像笔墨轻轻勾勒的两片黑羽,眼皮沉沉,坠得英挺的眉峰也跟着塌陷半角。清醒时的那股男儿英气消失不见了,女儿家的柔和梳淡返璞归真,造就了她此刻钟林毓秀又寂静安然的睡容。上官凝忍不住凑前,亲了亲她的鼻梁,见她没反应,鼓起勇气慢慢往下触到她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沿着唇际轻轻点缀。她像个初探世界的婴儿,笨拙而执着地捧着自己心仪已久的糖果,尝试着含裹住那甜丝丝的味道,一点一点地吮吸。李攸烨下巴动了动,显示已经醒了,不过她并做出没有任何回避的举动,反而伸手慢慢贴上她的背,将她推进自己怀里,热忱地回应着她的吻。上官凝的心口几乎要融化了,呼出的气体在唇边打颤,泄露了她此时的紧张和不安。然而贴在背后的那只柔软的手,始终游移在一个令人安心的位置,渐渐缓解她的情绪。她试着慢慢放松,追随她的节奏,沉浸在一片陌生而迷离的旷野中。心灵和□□在同一时间接触的感觉很美妙,失去时也很虚浮,她无措地勾着李攸烨的腰身,手指揪扯着那里的衣襟,只觉肌肤被触碰的地方,攒动着无数滚烫的火苗,不断地重复熄灭和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