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皇上吸取历史存亡教训,所以才会提前留下遗诏,以免小人觊觎大位,心怀不轨。”上官凝才开始回击燕府幕僚的质疑,从人群中准确找到了角落里的上官景赫,出人意料地走到他面前,溢出一丝堪称杰作的明丽笑容,“先帝曾对本宫直言,如若朝中发生变故,当对上官将军委以国事,先帝对将军的这份厚望,将军切莫辜负才是。”
形势一下子微妙起来。这对父女的照面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容王即位,由上官景赫辅政,凭李攸熔大失民心的前科,将来这天下还不是他上官景赫一人说了算。
百步之内皆能感受到来自燕王身上的冷厉与阴鸷。上官景赫牢牢地盯紧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女子,似乎想把她的笑容看透。外面隐隐传来兵戈脚步声。
这时候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保护上官将军!”
包括单伦尊在内的武臣纷纷一跃而起,瞬间把上官景赫拥护起来,与燕王系的臣僚隔开一条甬道。门外的士兵就从这条甬道冲进殿来,气势汹汹地拔剑,“谁敢加害上官将军?”不料发现廷中对峙的两拨人马,与预想中的大相径庭,一时都有些无措了,将……将军怎么落在敌营里?
江令农此时站了出来,“没有谁要加害上官将军,你们听错了,你说是不是燕王殿下?”世子从龙椅上跑了下来,紧紧抱着父亲的胳膊,“父王,我怕。”
李戎沛反倒很平静地抚了抚他的额头,低声喃喃,“黄羽说得没错,不义之臣不足信。本王今日败在你们父女手中,心服口服!”
“事已至此,上官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父子二人?”
“请燕王撤兵,可相安无事。”江令农道。
“好。”李戎沛冷冷地扫视着这座金黄的宇殿,正中的那座龙椅明明近在咫尺,却变得遥不可及。最后看了眼上官景赫,拉紧世子的手快步往外走去。
出了朝堂,李攸璇把上官凝拉到身边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危险?要不是……”话还未说完身边的人就瘫软下来,她急忙捧住她,“凝儿,你没事吧?”
瞥见江令农等人从殿里出来,李攸璇暂把上官凝交给侍卫扶着,上前一步,冷面道,“舅爷爷不愧是三朝元老,手段了得,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敢问什么时候可以放了您的亲孙子。”身侧的江衍逢委婉笑道,“这是我江家的家务事,长公主还是不要挂怀了。”
“家务事?”李攸璇闻言一凛,“你江家的家务事还大过玉瑞的国祚了,是这个意思吗江大人?”江衍逢脸色有些变了,竟没发现平日一向温顺的长公主嘴巴会这么不饶人,“外戚就是外戚,始终非我族类,麻烦诸位日后行善积德些,不要累坏了我皇奶奶的名声。”
“也请长公主口上留德。”
“哧,丞相也算见惯大风大浪的人了,怎么不知,最要命的就是口上留德之人?本宫来提醒你是好的,本宫的皇奶奶连亲儿子都不留情面,敢问你们江家是什么分量?!”
她冷笑着拂袖而走,留下原地的江氏父子,“父亲,刚才多亏了万书崎急中生智喊得那一声,让上官景赫与燕王彻底决裂,要不然他不会这么轻易顺从,是不是可以考虑放了随儿和玉姝?”
“放什么?这些人会甘心让容王即位吗?留着他们只会祸乱天下。”江令农捋着胡子,加快脚步出宫了。上官景赫最后一个踏出宫殿,一代名将的失利总让人联想到英雄迟暮。上官凝红着眼睛看他头也不回地经过,在宏伟壮丽的宫门口留下一道落寞的影子,咬牙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
“当时我与伦尊等人前去赴会,事先安排梁汉勇领兵驻守城外,宇随和阮冲领神武军在城内,里应外合,以保万全。但是我们万万没想到,宗法大会召开之前,宇随却被父亲骗回家扣押起来。失去一员大将,阮冲独木难支,我们便在会上失了主动。老谋深算的江丞相在宫外埋伏了人手,打算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可是他终究败在了先发制人的上官景赫手里。上官凝到场的时候,上官景赫的人马已包围了皇宫,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意外,燕王世子即位就成定局。”
所以,是上官凝亲手阻止了自己的父亲。李攸烨心里微微颤抖,那份传位遗诏是她三年前写的,第一次扔在了尧华殿的匾额后面,复位后就被她取了下来,锁在了自己的私库中。她明白那一刻的抉择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终究欠了她太多。
李攸璇先行离开归岛,将李攸烨的亲笔书信暗中交给了几个信得过的肱骨之臣。她自己则亲自去了单伦尊的大营,准备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伦尊被削去了兵马大元帅的职位,现在在偏远地域戍边,好在朝中人忌讳上官家一支独大,替她保存住了这支好不容易建立的北征军系。当伦尊宣布李攸烨尚在人世的消息,萎靡了许久的军心倍受鼓舞,已经不需要再顾虑,即刻发兵直取京师。
“皇上,要不要将您活着的消息布告天下?”
伦尊问,他的意思是这样获得的支援更多。
“暂时不要。”李攸烨冷静道,“整个京城现在都在上官景赫的掌握之中,李攸熔在宫里不过是个傀儡,布告天下只会打草惊蛇,这两个人我一个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