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眼看雪妖就要爬到问路人脚边,雪雾中忽然绽放出千万梅花,绯艳灼眼,香似幽海。梅花掩映之间,飞出一道剑光,又快又狠地直插雪妖后心。
雪妖早已丧失力气,这一剑将它心口捅穿,无数道裂纹绽开,身体几近碎裂。
“白冥深”出现在雪雾之中,狠狠拔出灵剑,脸上笑容明艳动人。他挽了个剑花,剑光所到之处,飞出一簇簇梅花。
墨羡鱼低呼道:“梅犀剑!”
“白冥深”兴奋不已,一脚将还在朝问路人伸手的雪妖踹翻:“死在他的剑下,你也可以瞑目了吧。”
雪妖双眼瞪着漆黑的上空,污浊的雪花飘落在它眼中,它却已经没有反应了。
问路人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默默站了一会儿又转身往远处走去:“你能带我去冰隙吗……”
“白冥深”将灵剑收起,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他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与问路人保持着一段距离,黑暗中又亮起了一道道金斑,那些猫鬼也再度出现,小心翼翼地跟在二人周围。
这番惊变让屋子里鸦雀无声,夏醇最先反应过来,见街上只剩疯女人在徘徊,立刻赶走门前少年,冲出去把雪妖拖进屋里。
“师尊,你……你干嘛把这妖物的尸体弄进来,怪吓人的。”
“原来雪妖长这样,也不是很可怕啊。”
“咦,传闻中雪妖不是女人吗,怎么看起来是个男人?”
少年们围着雪妖小声议论,夏醇看向阎浮:“它的妖元还在吗?”
阎浮将手掌摊开,悬放在雪妖额头上方:“尚未完全消散。你想怎么做?”
夏醇道:“雪妖和那个白冥深之间渊源颇深,如果能从它这里问出什么,或许能够有所助益。”
阎浮不再说话,皮肤上亮起一条条金纹,精心描画一般诡靡妖异。少年们震惊不已,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不多时,雪妖口中吐出一个冰珠,缓缓升到空中,化作一片雪花。
众人抬头看去,木梁房顶全都不见,黑惨惨的夜空也变成苍茫雪穹。漫天大雪之中,有一柄红色的伞,仿佛一朵红云,又似一树梅萼。
撑着伞的男子独自行走在雪地中,却好像身旁有同伴一样,温声絮语:“以后不要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我以为你迷路了呢。今晚将那只兔子吃了吧,你该不会舍不得吧……”
他渐行渐远,只余一抹朱红。
墨羡鱼喃喃道:“是白冥深,这才是真正的白冥深。”
雪妖的记忆慢慢回溯,雪雾岭覆盖的皑皑白雪随之变得稀薄。蓑郾城里有一名孤儿名叫易空斋,父母早年间在雪崩中丧命,他别无亲人,只能靠乞讨为生,经常与野狗野猫打架。
一日好不容易从酒肆讨来一碗尚且冒着热气的羊杂汤,里面还飘着两片菜叶和一星肉渣。易空斋欣喜不已,小心翼翼捧着,想找个避风的地方慢慢品尝。路上实在忍不住喝了一口,却尝到满嘴的骚臭。
身后传来恶意满满的大笑,易空斋意识到自己被戏耍,将碗摔在地上,冲过去与人扭打在一起。可那时他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对方比他高出一大截,他完全是单方面挨揍。
那人打够之后,抓起半昏迷的易空斋的头发,将他拖到阴暗的巷子里,想把他卖给有特殊嗜好的外地行商。易空斋意识模糊,朦胧中看到一个雪白的人影从天而降,虽然比他大不了几岁,身姿却飘逸不凡。
之后的事他记不清了,醒来之后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过,还换了干净的衣服,身上盖着绣纹精致的被子。他吓了一跳,起身便想逃走,却被一名少年拦住。
那少年大概十来岁,脸上已经有了英俊的轮廓。他温润的笑容让易空斋感到安心。稍后易空斋才知道,是这个名叫白冥深的少年救了他,并将他带回家中照料。
白冥深同情他无依无靠,便让他留在白家,留在自己身边,教他识字习武,待他如朋友一般。易空斋感激不尽,却是将白冥深当做主人。
“你啊,”白冥深总是笑着说他,“别总是那么拘束,好像我很凶似的。”
易空斋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怕自己的心事在他清亮的眼中无所遁形。
在白家呆的久了,易空斋逐渐了解了很多事。白家历史悠久,世代驻守在这片荒凉冰冷之地研习香术,外界已经鲜少有人记得,他们甘愿留在这个地方,是为了镇守极陵冰脉之下沉睡的上古魔兽。只有他们知道如何研制和使用特殊的咒香,令上古魔兽沉眠不醒。
白家每一代人口都不多,只能尽力将这个艰巨清苦的任务一代代传下去。继承者要做出很大牺牲,但那时易空斋还不知道这牺牲究竟是什么。
白冥深很喜欢猫。以前蓑郾城里根本没有这种毛绒绒的动物,是一名远道而来的商人带来几只,被白冥深一眼看中,全都买了下来。自此白府后院就成了猫窝,看着一只又一只小猫出生,白冥深很是高兴。
白家也有人不那么高兴。
白冥深有两个弟弟,一个是与他同宗同源的亲弟弟白露泱,另一个是白父不知从哪抱回来的小孩,天生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极其怪异。
雪雾岭关于雪妖的传说由来已久,城中议论纷纷,都说这孩子肯定是白父与雪妖苟合所生,也亏他是修道之人,竟然做出如此违背天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