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道观,占地不大。
观名五谷。
一个很是奇怪的名字。
蓝采和好整以暇地望向悬在道观之上的木质匾额,心中不断泛起嘀咕。
所谓五谷者,稻、黍、稷、麦、豆。
道观之名,往往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着主人的性情。
因此蓝采和试图从道观的风水堪舆、命名布置来揣测主人的身份。
由不得蓝采和心中不好奇。
他生有大气运,自山中得了一卷古籍道经,偶然踏入长生仙途,后来受着钟、李二仙的引荐,拜入文始真人门下。
对于三清道统之一,人教这样的庞然大物,一直以来,蓝采和都是如同雾里看花。
近古封神之战前,三教签押封神榜,太清圣人便言座下仅仅有着一位弟子传承八璟宫道统,自然不能任由门人上榜供天庭驱策。
可封神之战后,洪荒天地碎成四大部洲……百家争鸣,仙道大兴。
人教又到底隐藏了多少高手,却是不得而知。
可放眼苍穹之下,但凡人族精英之士,修炼金丹大道者,无不是太清道祖的徒子徒孙。
至于炼宝、制符、阵法之道,也都是由坐镇天庭的太上老君一一传下,流向人间。
可谓中土道门诸派,五成或为太清一脉!
张果老则是神色激动,和神色不属的蓝采和打了个招呼。
二人便状极恭谨地冲道观施了一礼,“文始真人座下记名弟子,张果、蓝采和拜见前辈。”
良久无声,张果老并无不耐之色,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扣动门环。
“咚咚……”
沉闷的声音在空旷山林之中远远传去,声鸣山幽,云雾复笼。
“吱呀呀……”
观门突然发出五彩之光,仿若一朵五彩仙莲,流光溢彩,动人心神。
张果老见得此幕,知道这是里面的主人打开了洞天禁制。
心中不由冷厉道:“北鹿老魔,贫道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害得贫道变成如今这般人鬼不分的模样……若不将你神魂贬往九幽,委实难消心头之恨。”
原来,那日陆北以‘三生浮屠’之意掩藏自身行迹,给予文始真人一个假身份。
文始真人久算无果之下,只得回头布置法坛,打算请动本尊玄都大法师降临,追溯陆北跟脚。
大罗金仙之能,何其玄妙莫测。
若真的出手卜算一位未得仙道的不入流人物,以当时陆北没有完整的先天至宝昆仑镜屏蔽天机的前提下,还真有可能被其人查探到一些踪迹。
但奈何陆北气运鼎盛,光环太强。
文始真人本尊玄都大法师,也不知碰到了何人何事,竟然在六百年内无法降临三界。
文始真人作为玄都大法师的善尸化身,尽管拥有太乙金仙的高深道行,可仍是不能完全推衍出陆北的真实身份。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却是在前些日子,从东海返回的纯阳剑仙吕岩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时隔年许,终南山的玉阳子也不知从何处,听说了张果老在邙山除妖时,受到了血魔的袭击。
于是玉阳子心思转动,便将见到陆北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在终南山的吕洞宾。
既然知道名姓,文始真人卜算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然而不久之后,文始真人便是一脸苦涩,“北鹿真人?”
不过此次虽然是一个假名,但仍是一个名字。
天地万物,人过留名,雁过留影。
纵然只是一个化名,也不能防止一些大神通之辈的探查。
这一点儿却是让陆北万万不能想到的……
文始真人于是手书了一封敕谕,让张果老和蓝采和二位仙人,去寻找隐修在太清玄微界天的一位阴阳高人。
此人对阴阳天机、术流义理精研多年……尤其此人手中握有一件名叫【乾元五岳定星盘】的先天灵宝,可循着因果查探那位‘北鹿真人’的踪迹。
张果见道观门户缓缓大开,知道这位大能应是放开了道观禁阵。
虽然心中暗奇这位大能,没有出言提醒他和蓝采和二人行走,但也不以为意。
想来便是这等高人的作风了。
然而就在这时,在道观上空,突然现出道道五彩雷霆,如同披着五彩鳞片的蛟龙一般盘踞汇聚,似有落下之势。
不过终究被太清玄微界天上空的无形法则挡在外面,五彩蛟龙咆哮几下,终是不甘心地化作虚影消失离去。
“这……天罚?”蓝采和一张清秀的面容倏然大变,呐呐道。
张果心中同样惴惴不安,心道,这位大能莫不是曾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汝二人莫要惊惶,进观即可。”
张果老收敛面上惊恐神色,转头和蓝采和对视一眼,心一横,二人便抬步进了道观。
“吱呀呀……”
沉重的铜门缓缓合上,严丝合缝,神秘花纹犹如天成,光华流转。
观中当真是别有洞天!
张果和蓝采和一步迈出,恍若穿越千山万水,沧海桑田……来到了一座气度恢弘的道宫之前。
三耳巨鼎在道宫之前矗立,上面并无香火燃起,而是有着一大团黑色色的封土,垒成奇怪的形状。
二人不由心生震撼之感。
迈入道宫之中。
赫然发现高台之上,一个头戴荆冠,身穿窄袖长袍,足踏木履的老者,笑意不减地望着二人。
老者头发灰白相间,面相平平无奇,一双眼眸却湛然有神。
身上少了一分仙人的缥缈,多了几分上古大贤的通达,此刻一手背负身后,一手持着竹简。
望向张果和蓝采和二人,微微一笑,“且让老朽看看你二人来意。”
这般一说,自张果身上飞出一道金色流光,并未飞到老者手中,而是发出“噗”的一声,在虚空燃起。
此火有焰有光却无烟,一个个金色文字如出水之鲤,跳将出来。
最终在老者面前的虚空组合排列成一副文字。
老者轻捋胡须,沧桑目光着重看向了张果一眼,见其果是白蝠之身,微微颔首,“老朽可以借你【乾元五岳定星盘】。”
“多谢前辈。”张果神色感激,忙自连连称谢。
“且慢道谢,这灵宝有一件紧要之事,你须得谨记。”
老者右手拿出的那册竹简不见,代之一个品相不凡的圆形星盘。
其上铭刻有五岳真形图纹,中间一根粗若手指的弧形金针来回摆动,在一团中正平和的白光之中,显眼却不突兀。
“请前辈吩咐。”
张果拱了拱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之状。
“这定星盘实则是折取其人存留天地的一丝阴阳气机,上应周天五星,下合山川五岳,方能定得其人所在方位……所以要调用金、木、水、火、土五颗星辰之力……比如南赡部洲,你就要等五星先后穿过南赡部洲上空之时,才可一一调用五星之力,这一点儿你要切记。”
张果面上露出迷茫之色,感觉这位老者言谈虽然轻描淡写,但听着实在令人一头雾水。
简而言之,操作难度略微有点儿大。
用后世言语就是,我就简单画个等腰三角形,你还让我‘尺规作图’?
“前辈,您那个,能不能……再说一遍?”张果枯皱的白色面皮抖动几下,升起愁苦之意,厚颜说道:“晚辈方才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