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行站起身,回头看看,发现宋嘉月正在瞧着自己。
宋嘉月躲在锦被下说:“忘了一件事。”
闻言,俞景行在床沿重新坐下。
他手指轻刮一下宋嘉月的鼻子,笑问:“忘记什么事了?”
宋嘉月说:“我的名字。”
“我昨天忘记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她一双眼睛望住俞景行,而后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向他解释,“我姓宋,叫作宋嘉月,‘暮春嘉月’的嘉月。”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和这里特别的不一样。在我的家乡,小娘子们可以读书、可以出门、可以去很多地方也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有没有觉得很神奇?”
当真要说起来是有太多可以说的。
宋嘉月及时收住话题:“还有很多很多东西,我以后慢慢告诉你。”
“好。”
俞景行微笑,轻抚一抚宋嘉月的鬓发道,“我先去梳洗。”
两个人早膳吃得简单。
一人面前一碗羊肉馅儿的酸汤水饺。
用过早膳,马车已经备下。
宋嘉月帮俞景行整理他身上的一袭官袍,之后送他出门。
俞景行和她现在彼此都心知肚明了。穿过庭院的时候,宋嘉月想,她其实不妨把自己知道的很多东西整理出来,写在纸上……也许对俞景行会有一些用处。
他不是狭隘的人。
哪怕有一些是初次听闻、从未知晓的东西,依然不会轻易吓到他的。
不过,这些东西要是不小心传出去,恐怕会非常可怕。宋嘉月心想,大约得做一些特殊处理才行,得让旁人轻易看不懂是什么,这样不用太顾虑会不会被泄露。
她知道这是一个皇权社会,也晓得轻易推翻不了这种制度。
所以考虑到现实情况,她并没有那样的想法。
然而,她同样知道很多很好的东西。
那些东西如果得到好的运用,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普通人的生活。
这必然是好事啊。
只是需要很多很多人的努力才有可能办得到。
在原著里,刘策后来是成为了一代明君,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倘若是这个人,确实有希望。
……
宋嘉月中毒,俞景行和宋嘉月从府里搬出去,朱嘉芸被指婚肃宁伯府七少爷,一件又一件事接连出现,搅得俞舒宁心里实在不怎么好受。
尤其是自己大哥大嫂搬到府外去住。
毕竟和去别院休养那一次不同,俞舒宁忽然感觉整座侯府有些空空荡荡。
这些大部分都是家事,没有办法和外人倾诉。
哪怕在写给刘煜的信件里,俞舒宁也只能小小沮丧几句。
一封信出去,在朱嘉芸被皇后娘娘指婚之后,俞舒宁收到回信。
刘煜在信里问她要不要一块儿到南苑去打猎游玩。
据说自己大哥、大嫂、二哥都是要去的。
俞舒宁很是意动,却没有立刻回信答应刘煜说的这件事,而是跑去问宋嘉月。
纵然俞景行和宋嘉月搬出来住,可毕竟和侯府闹翻还差得很远。俞舒宁说要过来找自己大嫂,朱氏不但爽快应允她出门的要求,而且看得出来很支持她去走动。
俞舒宁欢欢喜喜出门。
找到俞景行和宋嘉月住的宅院,她从马车上下来后,不住好奇张望打量。
从院门口起,俞舒宁便处处都想仔细打量一番。穿过庭院和回廊的时候,她更是连连驻足不愿往前走,一会儿看一看花,一会儿看一看树……
俞舒宁在长廊流连期间,宋嘉月已经寻过来了。
甫一见到宋嘉月,她便笑嘻嘻快步上前打招呼:“大嫂!”
“我是等得你半天不见你人影,在这儿做什么呢?”宋嘉月拉着俞舒宁的手,抿唇而笑,“我怎么不晓得这里有什么好东西,竟叫你舍不得迈步。”
“多好看呀!”
俞舒宁眉眼弯弯,“这地方蛮不错,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好地方的?”
明明这里离人来人往、嘈杂吵闹的长街非常近,然而这宅院里格外的安静,还有满庭院正生长得蓬蓬勃勃的花草。和外面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宣平侯府自然比这儿要更大更气派。
只是,俞舒宁莫名觉得,这里生活气息特别浓郁,也充满了温馨的感觉。
“运气好才找见的。”宋嘉月笑,“你要看,回头慢慢看,这会儿天热,瞧你现在满头汗,我们先进去吧。我让厨房准备了冰碗,你吃一些也好消消暑。”
最近天气变得炎热,冰碗顺势变得大受欢迎。
宋嘉月记得俞舒宁爱吃这些。
白瓷的碗底铺上细碎的冰块,上头铺煮熟后凉水浸泡过的白花藕、莲子、芡实和新鲜菱角,再撒上干果仁、切成小块的新鲜水果,最后浇两勺井水湃过的糖水。
自是清甜爽口,消暑佳品。
这样的好东西想在炎炎夏日不受欢迎都很难。
俞舒宁高兴颔首。
她挽住宋嘉月的胳膊,两个人进去内院。
丫鬟将厨房准备好的冰碗送过来。
宋嘉月和俞舒宁坐在凉风拂面的回廊下,享用起小点来。
美滋滋吃完最后一口甜瓜,俞舒宁终于记起自己今天来找宋嘉月的目的。她将手中的瓷碗递给丫鬟,一面接过帕子擦手一面说:“大嫂,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宋嘉月眼帘轻抬:“舒宁,你说。”
俞舒宁问:“你和大哥有没有收到请帖……就是邀请你们去南苑游玩?”
南苑乃是皇家园林,占地颇广。据说草木繁茂、水丰草茂、风景秀美,且聚集着许多飞禽走兽,内又设庄园、行宫、猎场,是皇室子弟寻常猎玩的好去处。
宋嘉月对南苑这个地方有所耳闻。
不过,俞舒宁提到的请帖,他们至少现在是没有收到的。
“你大哥倒没有同我提起过这个事情。”
宋嘉月如实回答,又问俞舒宁说,“是不是侯府那边收到请帖了?”
“不是……”俞舒宁否认。
她顿一顿,忍下提起刘煜的冲动,冲宋嘉月笑,“我就是问一问,没事儿。”
宋嘉月却很快想到可能是六皇子对俞舒宁说过些什么。略微思索几息时间,她重新对俞舒宁开口:“若当真收到这样的请帖,我派人去知会你一声。”
“好呀好呀。”
俞舒宁满口答应下来,转而关心起宋嘉月的身体以及他们在这里住得如何。
后来,宋嘉月留下俞舒宁在这儿用午膳。俞舒宁蠢蠢欲动,最后答应了,两个人一起吃过饭,出来大半天的俞舒宁才依依不舍乘马车回宣平侯府。
俞景行从衙署回来时,宋嘉月仍在书房。她正坐在书案后埋头写字,耳边听得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写完一句话,抬头只见一袭锦袍的俞景行迈步朝自己走过来。
“我还差一点儿才好。”
宋嘉月继续低头写自己的字,“舒宁今天上午来过。”
“她问我说,我们有没有收到被邀请去南苑游玩的请帖……我回答说没有,又问她是不是侯府收到这样的请帖了,她也说没有。你晓不晓得这是怎么了?”
“今天刚刚听说。”
俞景行缓步走到书案前,低头目光温柔看着宋嘉月,“是有这么件事。”
“大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六皇子,准备邀请朝中一众年轻官员及其亲眷到南苑去游玩。如无意外,请帖过不了几天会送到的,舒宁大约是在说这个。”
“那等收到请帖再说吧。”
宋嘉月看一眼俞景行,想一想,搁下笔,复将一沓宣纸递给他。
“这是什么?”
俞景行伸手接过来,视线扫过上面的字,问宋嘉月,“这是给我看的?”
“对。”
宋嘉月狡黠一笑,“如果你能看懂,给你奖励。”
“看来没有打算叫我看明白。”
俞景行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却很诚实的正正经经研究起来。
在此期间,宋嘉月又写好一部分的内容。当她再次搁下笔,眼见俞景行已经开始从书架上翻找书籍,她连忙笑着阻止他的行为:“哎……这也不必。”
“当真看不出来是什么对不对?”
宋嘉月脸上浮现几分得意,“连你也看不懂,别人肯定更不可能看懂了。”
“我瞧着是得破解以后才晓得是什么内容。”俞景行将那沓纸张搁下,转而拿起余下那些一一看一遍,发现上面都是类似这样的,乍一眼确实不明白在说什么。
“这些到底是什么?”
面对俞景行的第二次提问,宋嘉月终于诚实道:“想要给你看的东西。”
“想说给你听,又觉得写下来、整理出来会好一些。但是写下来,还得防备叫人偷走或者不小心瞧见了……索性用这样的法子,至少稍微安全几分。”
“可见是不得了的东西。”
俞景行笑,“来,先教一教我怎么看明白要紧。”
宋嘉月微笑站起身道:“好。”
她走到俞景行身边,就着他手里那沓宣纸,一点一点和他解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