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其实是当真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
自然不能说卫琅不是朋友,然而分明存在一些差别么不是?
宋嘉月仔细想一想,觉得倒也是。卫琅在年龄上要比俞景行略小两岁,俞景行在外人面前谈不上平易近人甚至略显冷淡,难免无法把他当同龄人看待。
卫琅把他被当成大哥看待也不错。
毕竟她跟着他沾一沾光,辈分往上抬,又多一个喊她大嫂的人。
他们久未见面,俞景行纵使不是什么话多的人,架不住卫琅见到他高兴,一肚子话往外倒。于是从边关的风土人情和生活开始聊起,聊到邺京近几年来的变化。
宋嘉月听他们两个人聊天听得津津有味。
她同样能觉察到俞景行的放松,是不同于在其他人面前的状态。
卫琅平日里多和将士们相处,而边关相比邺京少了许多的规矩,或因如此,他身上那种不拘小节的性子十分明显。哪怕初次见面,宋嘉月也不觉得很有距离感。
晓得俞景行身体不好,卫琅不要他一起喝酒,更不至于怂恿宋嘉月。不过,到得后来,大约是因为今天心情不错,俞景行破例陪卫琅喝得几杯。
张神医没有特别交代过俞景行不能沾酒。
以往不碰,纯粹出于身体状况考虑,他又克制、有分寸,宋嘉月便未阻拦。
卫琅酒喝得越多,话也越多。
他和俞景行倒起苦水:“我才刚回来,我爹娘便催起婚事……”
“我如今哪有心思成家?他们竟然说再迟几年,当心教别人看不上。”卫琅说着激动得瞪大眼睛,“我一个大男人难道在乎这个?更不提,大丈夫何患无妻!”
卫琅最后一句话说得豪气干云。
宋嘉月却想到原著里,他对叶明珠爱而不得,到最后便是终身未娶。
从情理上说,哪怕单单冲着卫琅今天喊她的一声大嫂,她也没道理会希望他孤独一生。现实却是,感情的事勉强不了、强求不了,谁也无法替那个人左右。
除非她能够变成月老,否则管不上卫琅动心或不动心。
但如果事情真的那样发展,如果可以开解他,宋嘉月肯定没有二话。
他们三个人一场小聚直到戌时一刻方散。
卫琅或认为今晚十分尽兴,从雅间出来到走出悦来酒楼都是笑呵呵一张脸。
“俞大哥,你和大嫂成亲的时候,我不在邺京,没有赶上,挺过意不去的。所以这次回来也是备下厚礼向你和大嫂请罪,另外还有一些边关带回来的玩意儿。”
“东西明天我派人送到侯府。”
卫琅咧着嘴笑,“也谈不上是多稀罕的东西,你们千万不要嫌弃。”
尽管卫琅有些喝多了,却坚持让俞景行和宋嘉月先走。俞景行不推辞,交待卫琅身边的随从要小心照顾他,便同宋嘉月登上马车,回宣平侯府了。
回到寿康院。
一进里间,俞景行便歪到罗汉床上。
宋嘉月看过去,见他眉眼间掩不住疲惫之色,时辰已晚,猜他应是劳累,便立刻叫小丫鬟送热水进来。她想着他们两个人赶紧洗漱,也好早一点休息。
“要喝水吗?”
宋嘉月坐到俞景行的旁边,问一声,待他颔首,才帮忙倒杯热茶。
茶盏递过去,俞景行却又不接。
宋嘉月意识到些许不对劲,将茶盏轻轻搁到小几上,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怎么了?”
伸手试一试俞景行额头的温度,宋嘉月问,“哪里不舒服吗?”
俞景行掀起眼帘,望向她。
烛光下,仿佛含着水光一样的眼眸,流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宋嘉月没有看懂俞景行眼里的情绪。
却也根本来不及看懂,她已被他带入怀中,被迫趴在他的胸口。
丫鬟们很快是要送热水进来的。
这像什么样子?
心下认定俞景行这会奇怪,宋嘉月想要推开他起身。
他却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抱在自己的胸前。
“你怎么了?”
宋嘉月瓮声瓮气又重复问俞景行道,“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
可是回府之前不是都挺好的么?
何况,他们回来一刻钟不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能怎么了?
俞景行没有说话。
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要从哪一处说起。
有些话,他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也没有对她说过。
它们被藏在心底最深处,在日复一日中,不知不觉便已经变得沉甸甸。
俞景行说不出话,凝视过宋嘉月半晌,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他吻住她的唇,撬开她的牙关,迫切亲吻她。
宋嘉月被亲得犯懵。
越不明所以,不明白他怎么回事。
不同于大多数时候温柔缱绻的亲密,此时的俞景行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举止亦仿佛因此而带着几分躁动。在这种情绪之下,举止间似隐约有不易被察觉的不安。
宋嘉月依旧不清楚俞景行的反常行为是什么原因。
只是在感知到他的这些以后,她试图努力去抚平他的种种情绪。
放软身子,宋嘉月回吻俞景行。
她不再试图开口,而是借着这样的亲密,让他感知自己对他的绵绵情谊。
一如俞景行过去所说,他喜欢她,心里有她,就必然会想要她。
她又何尝不是?
事实上,感情都是相通的,很多东西与性别无关。
宋嘉月不认为这需要觉得可耻。
她捧住俞景行的脸,耐心的、细细地亲吻他的眼睛,亲吻他的脸颊,也亲吻他的下巴和喉结。最后绕回来,又一下一下吻他的唇。俞景行此时几乎任由她摆布。
“感觉怎么样?”
宋嘉月慢慢停下动作,嘴边有浅浅的笑意,“是不是也不错?”
“是。”
俞景行声音微哑,话却老不正经,“夫人对我好。”
“以后也要这样对我好才行。”
他额头轻轻抵上宋嘉月的,垂下眼,低声问,“我赖上你了,怕不怕?”
“不怕。”
宋嘉月学着他小声道,“而且,谁赖谁还不一定呢。”
……
前一晚分开的时候,卫琅说东西不稀罕,让他们不要嫌弃。
翌日上午,卫家三辆马车过来了。
吃的、用的、玩的都不少。
其中还有一些小玩意是从外面传进来大齐的。
东西稀罕不稀罕不提。
光这个数量,就让宋嘉月和秋月一起带着两个小丫鬟整理了大半天时间。
俞景行到得后来也不说自己那天晚上究竟怎么了。他不说,宋嘉月向来不会刨根问底,只是记在心上,想着留个心眼,平日里多注意一些,没准将来有所收获。
下过几场大雪,新年便悄然来临。
又到了一年最热闹的时候。
大年初二。
有事情要找妹妹俞舒宁,俞景荣一路往风荷院去。
他离开挂着一排大红灯笼的长廊,步下石阶,穿过堆满积雪的庭院,却在转过月洞门时,被一个人拦住去路。那人眼眶泛红,见到他,径自跪到冰冷的地面上。
地上那样冷,她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且又明明白白事先特地等在这里,等待着俞景荣出现。
“求表哥救我!”
跪在地上的人正是朱倩,她仰头哀求看向俞景荣。
“表妹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
俞景荣一边让跪在地上的朱倩起来,一边示意自己的随从暂且退下。
朱倩不肯起。
她双手捂住脸啜泣中道:“表哥救救我,我当真活不下去了。”
俞景荣眉头紧拧,稍稍思索,最后没有伸手去扶朱倩。他避开朱倩两步,四下扫一圈,方才重新开口:“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表妹也完全不必如此。”
“只是不知,我能够帮到表妹什么?”
朱倩张了几次嘴,艰难道:“母亲……母亲要把我嫁给高大人做填房……”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一更又一更,嘻嘻嘻,我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