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大哥!三弟醒了!”二老爷欢喜的叫声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金鞠沅艰难的微微睁开眼睛,像是在嫌弃二老爷声音的吵闹,眉头都皱了起来,眼珠子动了一下,落在金鎏的身上。
“三弟……”虽然二老爷已经松开了手,大老爷还是愣愣的站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单凭金鎏的这几句话便真的把金鞠沅唤醒了,出神的望着他,半晌才脸色一沉,喝问道:“你不是要死吗?怎么又活过来了!你晓得我们有多为你担心吗?娘因为你已经病倒了,你就这么报答她老人家的养育之恩吗?她真是白疼你了!”
大老爷的话让金鞠沅的神情变了变,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力气说话,还是懒的搭理他,眼珠子一转,视线又落在金鎏的身上。
“大哥,三弟好不容易醒来,你就不用说这些了!”二老爷忙安抚大老爷的情绪,转头对外面候着的家丁道:“快去传消息给老夫人,三老爷已经醒来了!”
“是!”外面的家丁高兴的应了一声,快步跑走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跟一个病人过不去没意思,大老爷也不教训金鞠沅了,端起旁边的药碗递到二老爷手里,道:“既然他已经醒来了,赶紧把药给他喂下去吧,省的一会昏过去又不吃药!”
“大哥!”二老爷无奈的看了大老爷一眼,接过他手里的药碗,舀了一勺便往金鞠沅的唇边送。
金鞠沅却偏过头去,直直的望着金鎏,像是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一般,只是嘴唇轻轻的扇动了几下。
金鎏却明白他的意思,一脸认真的望着他道:“三叔放心吧,我既已答应了,便一定会做到的,你先把药喝了吧,明日我便带封家四少爷来见你!”
金鞠沅等的就是金鎏的这句话,见她对自己再三保证,闭了闭眼睛,转头看着二老爷,嘴唇微微张了开来,二老爷连忙舀了一勺药送了过去,见他大口大口的把药吞下,松了一口气。
“你给我出来!”见金鞠沅肯吃药了,大老爷也松了口气,看了金鎏一眼,抬脚往门外走去,道:“你跟我出来!”
“是!”金鎏应了一声,见二老爷不放心的看着自己,扬唇对他笑了笑,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金鎏一出门并没有看到大老爷,左右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在旁边回廊拐角处等着自己,轻笑了一下抬脚走了过去,大老爷见她来了转身正要说话,她却头一低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大老爷因为金鎏突然起来的动作怔了一下,开口问道。
“金鎏知错了,亲父亲责罚。”金鎏头也不抬的开口说道:“之前为了救三叔,金鎏才说了那些忤逆的话,金鎏想,只要能救三叔,不管金鎏做什么父亲都不会生气的。父亲自然有这样的度量,不会责罚金鎏,可是不管怎么说,金鎏那样说父亲还是金鎏的不对,所以金鎏恳求父亲责罚金鎏。”
大老爷让金鎏进来原本便是要责罚她的,猛的被她抢先一步开口求责罚,他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按照自己的本意责罚金鎏,他便成了没有度量的人,可若是不责罚,他这口气又实在吞不下去!现在的大老爷是里子和面子他都想顾,可是在二选一的时候……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面子,况且金鎏的背后不是还有宁妃吗?
大老爷死死的盯着金鎏的头顶看了一会,终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笑脸,伸手把她扶了起来,道:“傻孩子,为父之前也是太着急了,才会一时冲动的想要打你,你想想,若是你不能把你三叔救回来,又耽误了救你三叔的时机,到时候你要如何跟老太太交代?为父也是在担心你啊!”
“金鎏晓得。”金鎏顺着大老爷的力道站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才面容一整仰起头来,道:“父亲良苦用心金鎏怎么会不晓得,只是金鎏方才说的那些话……”
“罢了罢了,都过去了,便不要再说了!”大老爷忙打断金鎏的话,露出一脸慈父的模样,道:“为父现在担心的是,你明日要上哪却找个封家四少爷来给你三叔见,你我都晓得封家四少爷已经没了,明ri你三叔若是没见着封家四少爷,必定会又会寻死,到时候只怕大罗神仙也救不会来了!”
“这个父亲便不用担心了。”金鎏微笑的道:“既然金鎏敢说出那样的话,便一定有办法让三叔不再寻死的!”
“你……”大老爷望着金鎏,见她一脸笃定的望着自己,却没有把办法说出来的意思,也不问了,点了点头道:“为父晓得你聪明,只是此时事关你三叔的性命,你祖母是最疼你三叔的,你应该晓得其中的轻重才是。”
老夫人虽然疼爱金鎏,可是却更疼心头肉一样的三老爷金鞠沅,若是金鞠沅因为金鎏没有把封家四少爷找来而死了,老夫人必定会迁怒于金鎏,到时候金鎏在府里的日子便不会像如今这么好过了。
这是大老爷的意思,金鎏自然明白,正要多谢大老爷的提点,院门口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才出去传消息的家丁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见金鎏和大老爷站在台阶上,直直的跑了过来,气也没来得及喘匀,便赶紧躬身行礼:“小的见过老爷,见过三小姐。”
“你跑的这么急是否有什么事?是不是老太太……”大老爷心里一惊,忙问道。
“不是,老夫人听见三爷醒来了已经好很多了!”家丁没等大老爷说完便赶紧说道,抬头看了金鎏一眼才接着道:“小的只是奉老夫人的命,来请三小姐过去的。”
老夫人这么快便命人来请金鎏过去,必定是知道金鞠沅是怎么醒来的了,大老爷闻言一惊,下意识的看了家丁一眼,见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转头望向金鎏。
金鎏却回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道:“祖母命人来唤,那金鎏便先过去了。”说完蹲身行了一礼,转身跟着走到外书房的门口,看了在一旁等候的碧玺一眼,领着她一起下了台阶,朝院子外面走去。
看着金鎏带着丫鬟走出院门,大老爷依然站在原地,这个女儿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不,应该说,他从来便没有看懂过金鎏,在金鎏十岁之前,他几乎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可是她却在他的忽视下得了老夫人的宠爱,领着茹夫人住进了正院,虽然这也有茹夫人娘家的关系,可是能和宁妃相厚却完全是凭着金鎏自己的本事。
“大哥!”
屋子里传来二老爷的声音,顿时把大老爷的心神唤了回来,他又看了空空的院门一眼,应了一声,朝正房走去。
金鎏带着碧玺走进正房前的院子的时候,刘嬷嬷早已在台阶下面候着了,见金鎏进来赶紧迎了上去,激动的拉着她的手道:“三小姐你可来了,老太太都在屋子里等了你好一会了,听说三老爷回转过来了?”
“是。”金鎏点了点头,跟着刘嬷嬷往台阶上走,道:“我过来的时候,三叔已经开始吃药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是谢天谢地!”刘嬷嬷高兴的双手合十朝天摆了摆,才道:“多亏了三小姐,老奴都听说了,若不是三小姐说的那几句话,三老爷哪里会肯张嘴吃药!只是听说封家的四少爷已经没了,三小姐要如何……”
“是不是三丫头来了?”刘嬷嬷的话还没有说话,屋子里的老夫人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扬声问道。
“瞧,老奴没有说错吧!老太太都等急了!”刘嬷嬷笑着看了金鎏一眼,亲自打起了帘子,把金鎏请了进去。“三小姐请!”
金鎏笑着朝刘嬷嬷点了点头,进了正房,一抬头,便见大夫人何茹夫人都在屋子里,正一左一右的坐在一脸憔悴的老夫人身边,二夫人不知道怎么的了消息也赶了过来,许是因为赶的太着急了,正在擦拭头上的汗水,金汐月站在她的身边,一个劲的朝她使眼色,金鎏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才走到老夫人的面前,蹲身行了一礼,刚要开口,便被她老人家一把扯到了身边,心急的问道:“我听说你三叔没事了,可是真的?你可不能唬我!”
“是啊,三弟已经几日没有吃东西了,刚才还昏迷了,现在真的没事了?”老夫人话音一落,大夫人也一脸心急的望着问道。
老夫人疼三老爷,金鎏料到她会这么紧张的问自己,忙笑了笑道:“祖母放心,三叔已经醒来了,没事了!”
“真的……”老夫人怔怔的说道,丫鬟说三老爷快不行了的声音仿佛还在她耳边,现在想想她都觉得后背上冷汗直冒,现在金鎏说三老爷没事了,她倒觉得有些不真切起来。
“是真的老夫人,奴婢方才已经问过三小姐了,三小姐说她过来的时候三老爷已经开始用药了,大老爷不是说了吗?只要三老爷肯用药,便不会有事了。”刘嬷嬷见老夫人还不相信,忙走到她身边开口说道。
老夫人抬头看了刘嬷嬷一眼,见她望着自己笑,这才信了金鎏说的话,闭上眼睛舒了一口气,用手拍了一下胸口,道:“这可真是差点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啊!”
“娘,三弟没事便好,你可以放心了!”茹夫人忙轻声开口安慰。
“是啊娘,有老爷和二弟在,相信三弟很快便会好起来的。”大夫人笑着说道,“这不是很快便要办喜事了吗?也正好可以给三弟冲冲喜。”
“大嫂说的是,冲了喜,三弟一定会把过去的事都忘了,很快好起来的!”二夫人忙笑着附和的说道,却被金汐月拉了一下,转头一脸莫名其妙的瞪了她一眼。
得知三老爷真的没事了,说起为他冲喜的事,屋子里的气氛便变得轻松起来,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拿眼望着金鎏,道:“我听说是你把你三叔唤醒的,那你说,这喜,可冲的?”
金鎏见老夫人一直望着自己的时候,便猜到她必定也知道自己跟三老爷说了什么了,摇了摇头,道:“这个喜怕是不能冲的!”
老夫人像是早就料到金鎏会这么说,脸色一整,点了点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金鎏看了老夫人身边的茹夫人和大夫人一眼,支吾着没有说话。
老夫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把所有的人都支了出去,只留下刘嬷嬷一个,才开口道:“刘嬷嬷你应该是放心的吧?”
“祖母说的哪里话,金鎏想单独跟祖母说,哪里便是不放心谁了,只是不晓得该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罢了。”金鎏一脸委屈的看了老夫人一眼,撅着嘴低下头去。
“我晓得你办事有分寸。”老夫人安抚了金鎏一句,眉头皱了起来,道:“我听说你答应你三叔明日要带封家的那位来见他,他才醒过来的,可有这回事?”
金鎏点了点头道:“三叔怕是已经听说封四少爷的死讯,才会突然精神崩溃急于求死的,三叔患的是心病,金鎏只得用心药来医治他,不过若不是二叔提醒金鎏扎三叔的人中,三叔只怕也没有那么快能醒过来。”
“你二叔的医术的确是好的,不过若不是你那几句话,你三叔也不会醒过来,只是……”老夫人抬头望向金鎏,“我听说封家那位已经没了,你要上哪再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去给你三叔见?若是见不找人,你三叔明日只怕又不肯吃药了!”
一想到三老爷见不到封青岩,又要寻死,老夫人的头又疼了起来,她不明白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自己一个好好的儿子为何会有断袖之癖!天下的女子何其多,不管事名门望族的小姐,若是平民女子,她都能接受,为何偏偏他要喜欢个男子呢!分桃这样不堪的事情,让她如何能接受?
见老夫人扶额轻巧太阳穴,刘嬷嬷要上前帮忙按摩,金鎏忙朝她使了一个眼色,亲自上前帮老夫人按了起来,轻声安抚道:“祖母务须担忧,金鎏既然敢在三叔面前夸下海口,自然是有应对的办法的,绝不会让三叔再寻一次短见。”
“哦?”老夫人闻言很是惊奇,抬头望着她。
金鎏脸上却浮现了一抹难色,道:“只是若想救三叔,与吏部员外郎府上二小姐的婚事,只怕便要退掉了。”
“若是你三叔没了,这门婚事也成不了!”老夫人张口说道,又觉得自己太过草率了,赶紧道:“你先说说你有什么法子能让你三叔不寻短见。”
“是啊三小姐,若是真能救三老爷,这门婚事不结也无妨啊!”刘嬷嬷也心急的催促道。
金鎏这才放下心来,把那日在封府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跟老夫人说了一遍,见她虽然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却没有生气的样子,才开口道:“金鎏虽然晓得这事不该瞒着祖母,可是金鎏真也没想到三叔会为一名男子做到如斯地步,不过看着三叔一心求死的样子,金鎏也的确很佩服三叔。”
“他这是糊涂,有什么好佩服的!”老夫人瞪了金鎏一眼说道,还在想金鎏方才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转头看了刘嬷嬷一眼。
“那封家四少爷,真是一名女子?”刘嬷嬷也正好奇,见接收到老夫人望过来的视线,开口问金鎏道。“现在住在封家,那位据说是从老家接回来的小姐,便是封四少爷?三小姐,这可玩笑不得!”
“嬷嬷,金鎏没有玩笑,是我亲自查看过的,封家的老嬷嬷也为她验明了正身,不会有问题的,封家四少爷是一名真真正正的女子无疑。”金鎏肯定的说道。
“那这真是太好,老夫人!”刘嬷嬷闻言高兴的对老夫人说道。
“有什么好的,分明是一名女子,却假装成一名男子,这么多年来必然与那些男子多有接触,说不得早已不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家了!”相对于刘嬷嬷的欣喜,老夫人却想的更多,眉头紧皱的低头望着光鉴照人的大理石地板,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三儿眼下已经这副模样了,我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了!只是封家那边怎么说?”老夫人抬头望着金鎏。
金鎏早料到不管老夫人有多不情愿,有三老爷以死相逼,她也是半点踌躇的余地都没有的,所以她才执意要把戏做的真一点,没有一大早告诉三老爷封四少爷没有死的事情。
“祖母放心,这事金鎏已经跟封家的老太爷说好了,他已经答应把封四……五小姐嫁给三叔了!”既然答应封家不把封四少爷的事说出去,那封四少爷便应该是死了,从此以后便只有封五小姐,而没有封四少爷了,金鎏忙改口说道。
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金鎏知道了封家这么大的秘密,也难怪封家老太爷会答应按她说的做了,如若不然,封家还不成了京城人的笑柄?金鎏这件事做的虽然不地道,却也解决了两家的难题!
“好!这件事你办的好,从今往后封四少爷的事便不要提了,在这个府里,只有你我三人,还有……”
“还有三叔一人晓得便好了!”金鎏机灵的接着老夫人的话说道,“所以金鎏方才才不愿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封家的事情说出来。”
“你做的很对!”老夫人伸手拍了拍金鎏的手,点头道:“你三叔的事你便看着办吧,只要你把事情办好了,祖母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金鎏眼睛一亮,这还是老夫人第一次跟她许诺,虽然没有说具体的内容,可是以老夫人对三老爷的疼爱,办成这件事的报酬一定不会低,金鎏心里一阵窃喜,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也不藏着,欢喜的应了一声。
“三姐把封四少爷的事告诉祖母了?”金鎏从老夫人的正房出来的时候,在门外等了许久的金汐月赶紧走了过来,得知她把那日在封家的事都告诉了老夫人,有一丝埋怨的道,“这事三姐姐可以不说的,就说明ri你要请来给三叔见的人,是封四少爷的双生妹妹封家五小姐,他们两人长的一模一样,三叔一定分布清楚不就成了,三姐姐这么一说,祖母心里会怎么想封五少爷?”
“你以为我想让封五小姐还未进门,便被祖母嫌弃吗?”金鎏横了金汐月一眼,道:“你倒是好心,希望他们双双对对,又希望他们美满幸福,那我们呢,这天下哪有永远的秘密,若是那一天让老太太晓得了封五小姐便是封四少爷你我要怎么办?我虽未跟老太太说那ri你也一同去了封府,可是这样的事情难道瞒得住?”
“瞒得一时是一时,祖母若是永远不晓得岂不是更好?”金汐月天真的说道,心里多少对金鎏还是有些埋怨。
这样的事情金鎏却从来不敢抱有侥幸心理,若是她不时时想着自保,说不得便活不到现在了,早在大夫人派人害她未成的时候被老夫人嫌弃,她也过不得现在这样的日子了,只是这些道理有父母保护的金汐月却不懂。
“你现在埋怨我也没有关系,等以后你便会明白了。”金鎏看了金汐月一眼说道,抬脚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刚走出穿堂,却发现金汐月一直跟着自己,却也不搭理她,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等要进门的时候才转身望着她道:“你既觉得我做的不对,为何还要跟着我?”
“我……”金汐月低头绞着手上的帕子,半晌才拉了拉金鎏的衣袖,可怜巴巴的望着她道:“三姐姐不要生汐月的气,汐月也是因为可怜封家小姐,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眼见着便要在一起了,汐月是不想他们今后还有什么波折,所以才会跟三姐姐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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