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
“有心脏病和其他病史吗?”
“没有。”
大夫放下镊子,冷漠无情的道:“说话挺利索啊?打架的时候要是动作利索点能被人照头呼?”
男生:“……”
孟微之:“……”
她怎么不记得,学校门口的大夫这么吊的?
二十分钟后,男生额头上粘了块刺眼的白纱布。他发梢上沾了血迹,这个时候已然凝固,乱糟糟的垂在了耳边,乌黑发红的颜色和他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生了一双极其透亮明澈的眼睛,双眼皮很深,看人的时候目光沉静,总觉得好像清清冷冷的,鼻梁高且直挺,嘴唇却有点薄。
这样出色的长相是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孟微之觉得好像认识他,却又死活想不起来。
和他从诊所里出来,孟微之问:“现在你要告诉我,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孟辞笙会去楼背后?”
男生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过于清澈,有什么情绪半点也掩藏不住,孟微之立即就注意到了他眼里警惕的神情,道:“我是孟辞笙的姐姐。”
她看到男生的表情变得愕然,似乎没想到这个学校里还有“孟辞笙的姐姐”这种存在。孟微之怕他不信,掏出手机找到寒假时她和孟辞笙还有卷心菜抱在一起照的照片给他看,一边问道:“你是不是她同学?”
男生看着照片犹豫了一下,道:“是。”
孟微之关上手机,皱眉:“你打架不会是因为她吧……”
……
这是一段极其狗血的戏码。
二十班的某校霸暗恋一班班花孟辞笙,可不知道是哪个傻逼传的谣,说孟辞笙喜欢他们班的学习委员,于是校霸的小弟为给大哥鸣不平,就纠结了一伙兄弟把学习委员给打了一顿,而人在教室坐砖往头上来的学习委员,就是孟微之眼前这位兄台。
孟微之冷漠脸:“……这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世界。”
进了校门之后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狐疑道:“我妹妹不知道这事吧?”
学习委员刚要摇头,又想起刚才大夫叮嘱他说尽量减少头部动作,开口:“不知道。”
孟微之抱起手臂:“那你呢,就这么被打了?不打算告诉老师?”
学习委员“哦”了一声,淡定道:“我打破了他们两颗头,他们只打破了我一颗,所以如果告诉老师是要按打群架论的,受处分的可能是我。”
孟微之:“……。”
失敬失敬,原来你们打架是按头论的吗?
学习委员又道:“谢谢你陪我去包扎,好人一生平安。”
被发好人卡的孟微之:“……没事,不客气,我先回去了,再见。”
她再次转身离开,走到寝室楼下的时候终于想起学习委员熟悉的脸在哪里见过。
学校每个周一升旗仪式之后都会有人上台演讲,开学四个星期,有两次演讲都是刚才那哥们。据年级组主任介绍,该是他们全年级第二名,清华大学种子级选手,林陌烟的劲敌(并不),一位金光闪闪千人仰望的学神少年。
孟微之心想,看来这位学神少年并不只知道学习,轮转爆头也是一把好手,还取得了2:1的佳绩。
两颗脑袋,啧啧,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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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进寝室门,林陌烟就从床帘里探下身来:“你干嘛去了,回来这么晚?”
坐在桌旁的孟辞笙也回过头看着她,显然想问同样的问题。
“打电话呗。”孟微之换了鞋子。
林陌烟想了一下,问:“白姨?”
孟微之点头,又道:“我今天要早点睡。”
林陌烟乐呵:“不学习了?”
“你看我的黑眼圈,进卧龙保护区会不会被当成国宝?”
林陌烟否认三连:“不会,不可能,别做梦了。”
孟微之冷笑了两声,速度飞快的换衣服洗澡然后上床拉上床帘,躺好。
她睡觉比较轻,刚开始住到寝室的时候非常不习惯,楼道里稍微一有什么响动她就会醒来,后来林陌烟给了她一对耳塞,塞上之后小一点的杂音基本就隔绝了。孟微之一边叫12306给她放个《长恨歌》,一边拿着手机给林陌烟发微信。
了总:【我们全年级第二,那位经常上台演讲的兄弟,叫什么名字?】
了总的爸爸:【叶北,怎么着,看上他了?】
了总:【你已进入脑子不好使状态jpg】
了总的爸爸:【他和你妹一个班。】
孟微之心想这个我知道。
叶北和人打架起因在孟辞笙,孟微之问的那么清楚主要是还是怕那些人误伤了她。至于孟辞笙是不是真的喜欢叶北,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她有她的自由,她有她的考量,那是她的事。
孟微之又问:【你觉得我和我妹长得像吗?】
了总的爸爸:【像是肯定像的,毕竟是亲姐妹。】
了总的爸爸:【不过如果是很熟悉的人就不会觉得你们俩像,因为看习惯了,而且你们性格又不同,身高也差点,穿衣服风格更是完全不一样。正面看的话就不会很像,但是侧脸是真的像,你不信明天自己比对比对。】
孟微之翻了个身,铁老板的一遍《长恨歌》已经播完了,她看了眼手机,时间刚好过十一点。她准备睡觉。
刚关掉手机放在床栏上的置物架里,就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在大声说什么。她静静的听了几秒钟,发现是孟辞笙的声音,就连忙拔掉了耳塞,探出头去问:“怎么了?”
孟辞笙正和另外一个室友郑绡站在门口,看架势不太对。
她道:“我看你们都睡了,就想关掉大灯——”
郑绡大声打断了她:“关什么?我还要看书呢!”
孟辞笙皱眉:“你可以开台灯呀。”
“以往晚上不都是十二点关灯吗,”郑绡道,“这是宿舍不是你家,你想什么时候关就什么时候关?”
“你明明可以开着台灯学习,要是觉得不够亮我可以把我的也借给你,”孟辞笙和她争辩,“为什么非要开着大灯?会打扰别人睡觉的。”
郑绡嗤笑一声:“这么娇气别住校啊,回家去!”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我不讲理?”郑绡站过去挡住灯的开关,“我怎么不讲理了,灯是宿舍的我开着怎么了?你是重点班的了不起?就这么欺负人?”
孟微之抓着床梯爬下去走到郑绡面前,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衣服领子把她拽到旁边,然后“啪”一声拍在灯开关上,道:“灯是宿舍的,我爱关就关,你管不着。”
然后又爬上床去。
结果她刚要拉上窗帘,灯又亮起来了。
林陌烟探出头来,手里拿着一个圆不溜秋的玩偶掂了两下,猛地射标枪般投掷了出去。玩偶精准无误的撞在灯开关上,“啪”一声,又灭了。
郑绡气的跺脚,孟辞笙把玩偶捡起来拍了拍,悄悄塞到了林陌烟床上,自己关掉了桌上的小台灯,也上床躺着了。
孟微之又给林陌烟发微信。
了总:【这他妈是哪个屯里出来的傻逼,敢欺负我妹妹?】
了总的爸爸:【和你一个屯的,主要是你这次考试进步太大,班级排名刚好压在她头顶上,恐怕是因为这个心里不舒服。】
了总:【你们好学生的世界真的可怕。】
了总:【生活终于对我这个小猫咪下手了jpg】
了总的爸爸:【别拿我和她比谢谢,我是王者她是青铜,不,她连你都不如,她是废铁。】
了总:【………………………………】
从这一次起,郑绡再回到寝室没有和她们说过一句话,月假的前一天晚上林陌烟提醒她回家带三轮复习资料钱,她理都没理,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高三学生的休息时间非常少,每个星期只有周日下午可以自由活动,晚上还要上一个半小时的晚自习,但即使是这半天的休息时间,也有学生们除了洗个衣服睡一会觉这些简短的活动之外,都在教室上自习。
而每月月考之后则会有两天半的休息日,称之为月假。第一次月考刚完,于是也就意味着,月假来临了。
星期五早上高三学生都有点疯,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就跟终于殖民解放了似的,兰蔚拿着一本书挑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兴奋的道:“嗨呀,我终于可以回家吃红烧肉了!”
“还吃,阑尾,你再吃真该去割掉阑尾了,好歹给你的那傲人的体重减掉几克。”
“滚!”
孟微之收拾了东西,和林陌烟告别之后就去一班的门口等孟辞笙,结果教室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不见她出来,孟微之进去教室问第一排的一个女生:“请问你有看见你们班孟辞笙吗?”
女生在教室里环视了一圈,又想了想,道:“好像她走的挺早的?”
又问了一个,结果那个同学说,孟辞笙被二十班的关恺叫走了。
孟微之只好又去了二十班,结果二十班的教室里就剩下零零星星几个男生,她站在教室门口问:“请问关恺在吗?”
一个男生不耐烦的转过来头,结果大概看她是个漂亮女生,笑了起来,问:“你找恺哥有什么事?”
孟微之皱眉:“你是关恺?”
“我?我当然不是,”男生笑的愈发嚣张,“真的稀奇了,这个学校竟然还有人不知道我恺哥的名头,妹子,你刚转学来?”
孟微之转身就走。
男生在她身后喊道:“恺哥有可能在操场边那个小花园!”
孟微之下楼,直接在教学中间的大厅穿了过去,从后门出去,到了操场边。
这个时候操场除了几个体育生拉着一网兜排球往器材室走,一眼望过去再没有什么人影子了。
小花坛里去年的竹子枯成一节一节的颓靡灰黄的细管,被凛风和霜雪压的垂下了头,细而脆弱的竹叶落了一地,碾作尘泥。而旁边的那棵高大挺拔的松树上,靠着姿势吊儿郎当的少年。
他头发飞扬跋扈的厉害,垂着头,肩膀微微倾着,看上去好像有点驼背,单薄的校服敞开,衣襟鼓荡在风里。
孟微之过去,叫了一声:“关恺?”
少年抬起头来,最先撞入视线的依旧是他那头张牙舞爪的黑发,往下是弧度锋锐,桀骜上挑的眉,一双黑沉沉的眼,瘦削的棱角分明的下颌,以及,薄唇间叼着一支胆大包天的烟。
“干嘛?”他的回答含混不清。
孟微之问:“一班学生说你叫走了孟辞笙?”
关恺两指一合,夹走了嘴里的烟:“她回家去了。”
孟微之“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关恺也没有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