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强争夺赛是在卯时三刻开始的,自然也在卯时三刻结束,不多一瞬,不少一瞬。
太阳刚刚升起,雄浑悠长的钟声像来自苍穹,旋转莲台召回了它全部的莲子,旋转着变小,然后缩回了碧桐子的袖子里。
自此,争夺赛正式结束,正在比赛的修士不管胜率如何,都只能被迫停下,以平局做结。
“交出你们玉牌。”碧桐子说,一百个修士顺从地把记录着自己积分的玉牌交出,碧桐子用神识一扫,这排名在他心里就清清楚楚了。
于是碧桐子将右手抬起,慢慢左边抚向右边,随着他的动作,空中一个又一个名字浮现,然后他开腔,字正腔圆的浑厚声音将每个修士震得心底发烫。
第一名,知北门漠淮
第二名,钧阳剑宗辉岳
第三名,赵氏赵念鑫
第四名,乾天宗雷耀
第五名,乾天宗楚平苍
……
第九名,钧阳剑宗微生良
第十名,知北门漠存
……
第十五名,合欢宗半濉
第十六名,知北门漠艺
……
第一百名,郑流风
待到这一百个名字全都在空中浮现,易南淮默默在心中比较与上辈子的不同,首先是他的阿良,在上一世,微生良没有剑心进境,实力弱的多,也就根本没进前十强,而是排在第二十名,但这辈子他却是前十强唯一一个不在金丹期的修士。
其次是楚平苍,上辈子他只是恰恰进了前十,现在却攀到了第五位,进步不可谓不大。遇强则强,几乎每一次落败都会让楚平苍吸取经验,下次重来,实力便会大涨,这是楚平苍让易南淮不得不佩服的一点。
失败对于其他人而言可能是打击,而对于楚平苍而言只是进步变强的阶梯。易南淮看过那本话本,他自认为没经过重生这一奇遇的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拥有楚平苍那种固然身处逆境,依然对自己终会拥有成功坚信不疑的信念。
这真是一种令人感叹的品质,但让易南淮有点奇怪,因为楚平苍的这种信念来得有点毫无根据,他似乎笃定自己就是气运之子,天眷之人,因此无论遭遇多大的打击,他从不迷茫,从不迟疑,从不失望,从不消极。这几乎是一种不可能的状态。
只能说是性格使然吧,气运之子总要与众不同才对。
因为易南淮的实力比前世强的多,并且有些刻意针对楚平苍,在争夺赛的最后阶段,每一次在擂台遇见,易南淮都几乎毫不留情地将楚平苍教训了一顿,但就算这样,易南淮也能明显的发现,楚平苍在不断变强,他们对战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最后楚平苍几乎就能和实力压到金丹中期的易南淮打成平手。
易南淮并不后悔自己又当了一回楚平苍的磨刀石,毕竟才刚刚开始不是吗?最起码酣畅淋漓几次单方面虐打之后,易南淮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整个人神清气爽。
唱名完后,所有人就可以散了。直到下午申时才会开始派发奖励,只是那时,地点就不再是梦泽,而是在城主府,因为这时已经不需要其他闲杂人等入场,到的只有各势力大能、百强者和一些受宠信的弟子。
于是易南淮等人回到了岸边,碧桐子操纵着出水芙蓉玉度盘,让以十化一,然后缓缓合起青光流转的花瓣,最终沉入梦泽湖里,待到百年之后,它才会重新破水而出,迎接另一批或熟悉或陌生的修士。
赛终,屈狂子等大能者最先离席,待二十多道存在感极强的气息消失之后,修士们觉得呼吸都畅快了些,也敢放声谈笑了。
很快,热热闹闹的梦泽就回归平静,一只羽翼长长的鸟儿停在桐花树上,飞走时,带落一朵白色的桐花,桐花城的门客在拆卸梦泽湖上的木制圈道,不过半个时辰,那些东西就仿佛没存在过一般,只有荡漾的水波记得。
下午,百强齐聚城主府,易南淮拿到了自己的奖励,那颗丹药他并不稀罕,尽管它是天阶上品的东西,因为易南淮根本用不着,他打算拿回去交给宗门换灵石,想必蓝栎婶婶会很感兴趣,于是他只是看了一眼便丢进须弥戒里。而那颗西瓜大小的玄封冰粹金,他却爱不释手,拿着打量了好久,才意犹未尽地把东西装进自己的须弥戒里。
同时每一个百强者还拿到了一枚符玉,经过十几万年的时光洗礼,这些符玉上的符纹依旧清晰,符纹里蕴含的力量依旧十分强大,由此可以窥见当初的傲天仙长是多么强悍!将其拿在手里,易南淮依旧为其惊叹,记得上辈子,他就是受此感召,开始学习符纹。
经过了万千天资卓绝的修士的手,这些符玉被养的越发润泽,透露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碧桐子终于抽出时间去看那个胆大包天,敢在丹山宴上出现的魔修了。
桐花城辉煌正派的城主府下藏着一座阴冷的地牢,在其中一个刑具挂满墙的房间里,刑架上正绑着一个被打得面目全非的魔修。
他鲜红的血滴地板上,然后干成了和地板一样的令人恶心的褐红色。
“他还没招吗?”
审问的人朝着碧桐子行礼,毕恭毕敬地说:“城主,此魔修只说他是想获得给第三名的奖励,那颗天阶上品的灵丹。”
“哼!谁会相信一个魔修冒着性命危险处心积虑地打进前十强就为了一颗丹药,就怕有什么不轨,把他解下来。”
于是审问的修士打开了夏侯恩的手铐脚拷,夏侯恩啪得一声摔在地上,然后审问的人将他拖到碧桐子面前,撑着他站着。
碧桐子盯着他肿得看不到眼珠的眼睛问:“告诉我,你的企图,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夏侯恩艰难地重复,“我――真的――只是想要――洗脉伐灵丹!”
“为何要?”
“我弟弟――天生――经脉堵塞,灵根混浊,身体孱弱,啊――”
碧桐子用食指抵着夏侯恩的眉心,“说谎!告诉我你真正的企图,我想你不会想尝试搜魂的滋味。”
搜魂,极其恶毒的手段,一般为魔修善用,被搜魂者将神魂破碎,极其痛苦,最后直接死亡或是变成痴儿。但它又是极其好用的手段,魔修经常用其来查找被害修士的宝贝所在。施用此法的唯一要求就是搜魂者的神魂要比被搜魂者强大两个大境界。
“我――没说谎,我真的――只是想要那颗丹药。求居士饶了我!”夏侯恩已经入气多出气少了。
“魔修果然不知好歹。”碧桐子话音刚落,夏侯恩剧烈地挣扎起来,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他的神魂被碧桐子输入的神识绞得七零八碎,他感受到绝望的痛苦,那种痛,若不曾被撕裂过神魂,就永远都无法想象。
夏侯恩拼命地想挣扎,他体内的灵力在沸腾,但是他只是金丹期的修士,如何能在化神巅峰的碧桐子手下逃生,就算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他的躯干依然无法移动半分,只有那张扭曲的脸,让人得以知道他在做最后挣扎,就像垂死的羊羔,尽管他的神魂已经濒临崩溃。
他怎么能死?他怎么敢死?他要是死了,他的阿爵可怎么活?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碧桐子将瘫软的人仍在地上,夏侯恩鼓着双眼,血丝遍布,死不瞑目。
竟然真的只是冲着那颗丹药来的,碧桐子感到很匪夷所思。不过这样也好,总算能和诸位大能交代,要是在他负责的丹山宴上出了魔修捣乱,祸及各大宗门宗族新生力量的事,他桐花城怕是万死也不足以平怒,碧桐子想。
“处理干净!”
“遵命,城主。”
于是,夏侯恩的尸体就被拖到专门的处理区,被哪儿的人一把火烧没了。
明天就是沧溟境开启的时间,今晚大多修士都选择养精蓄锐,桐花城的大街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在沧溟境里的争夺可不比百强赛上那样切磋性质的小打小闹,没有大能在一旁看护着,是随时会出人命的,危险不仅来自各种各样的险境妖兽,还有心怀叵测的修士。
所以每一个修士都不敢懈怠,务必养好精力,以全盛的状态进入沧溟境。
易南淮也一样,他从不低估每一个对手,每一次历练。
此时易南淮正坐在蒲团上打坐,忽然他睁开一双幽深的眼睛,手一摊,一枚符玉从无到有出现在他手上。
仔细一看,正式他之前给夏侯恩的那枚。
这枚符玉,原本极其普通,上面的符纹也极其繁乱,看的人眼晕,让人怀疑就是随手乱画的一般。
对于易南淮说的话,夏侯恩原本是不怎么信的,但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安慰心理还是它带在身上。
此时这枚符玉已经完全不能说是普通了,反而十分精巧夺目。
符玉里有一圈又一圈的亮黄色的小颗粒围绕着中间一颗最大的亮黄色小颗粒慢慢的转着,当这些小颗粒沿着符玉上的符纹转的时候,才可以发现这上面的符纹多么玄妙。
“竟然被打得那么散,果然不出我所料,是用了搜魂的手段。这桐花城城主平时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出手竟如此狠。”不过他也没有资格说人家,若是他出手,连灰都不会剩下。
易南淮兀自感叹了一会儿,随即把那枚符玉丢进了须弥戒里。然后再次阖眼,打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