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睿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梦境,却没有一点画面。
“我好像,没有做梦,是不是催眠失败了?”
然而阮佳航却将眼镜戴好,走到她面前,“不要紧张,刚才只是看到你黑眼圈太严重,觉得你最近都没睡好,想让你睡一次好觉而已。”
从口袋里拿出名片,拉起她的手腕,递到她手里。“把我名片留好,下次再被噩梦惊醒就打电话给我。”
见她眼中有诧异,阮佳航勾唇笑了笑,“不用这么惊讶,身为你的心理医生,只要你有需要,我可以全天24小时恭候,毕竟顾总给我开的费用是治疗别的患者的10倍。”
……
阮佳航走后,辛睿将手机号存在手机上,但为了再像以前一样没有手机,她还是又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下。
*
郊区一栋待拆的老楼前,一名戴着墨镜的和口罩女人站在楼下,望着眼前的老楼,久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她的手机震动响起,划了接听,听到对方说可以上去了,才缓缓拿掉墨镜和口罩,露出了一张和辛睿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脸固然一模一样,但眼神却大不相同。
辛睿的眼神中除了怯意还有温暖,而这个女人,有的只有冰冷和阴狠。
到达六楼后,余光扫视到未关门的一间房,看到站在阳台前的那抹黑色背影,猜想着他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推门而入,望着始终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开口问道:“是你在微博上给我发的私信,让我来这里的对吗?”
男人没有转身,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余思思,26周岁,六岁丧母,十五岁丧父,辍学后化名余可,伪造年龄在各大夜店开始上班,18岁遇到第一位金主,不到一年的时间,第一位金主暴毙,20岁又遇到第二位金主,这名金主不半年内就又暴毙了,死因都是食物中毒,巧合的是,这两名金主跟你那个死去的父亲死因都一样……”
女人听到这些,手掌已经握拳,就连脸色都有些泛白,“够了!不用再重复了,这些你在微博上都已经告诉过我了,说吧,你要多少钱!”
“你觉得我像缺钱的人吗?”
男人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卷,冒出缕缕青烟,微微侧身露出带着笑意的半张脸。
看到他的轮廓,余思思觉得很陌生,从来都没有见过。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那么多事情?
“那你想要什么?”
男人唇边露出一丝阴魅的笑容,回过头去继续背对着余思思,“你留在辛强身边想要的又是什么?如果辛强的女儿病好了,你觉得你还能继续待在辛家当你的辛大小姐吗?”
“我没有想过继续当,我只想在伦敦老老实实的生活,是你威胁我回来的!如果不是你微博私信威胁我必须回北城,你觉得我会冒险回来吗?我好不容易离开了北城,你知道我回来是有多危险吗?”
听出余思思话中的怒意,男人笑意更浓,“怕什么?你现在的脸可是辛大小姐的容颜,谁还能认出来你是那个余可?”
“那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自有我的途径。”
男人缓缓转过身,虽然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你只需知道,要想继续做你的新家大小姐,只有跟我合作才能坐稳了。”
余思思攥紧了拳头,把柄被抓,没有选择的她只能点头:“我跟你合作,但是你也要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
男人抿唇一笑:“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在辛家踏踏实实待着,无论辛睿回不回,你都记住不能离开辛家。”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先待着,等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
三天后。
辛睿坐在阳台处的藤椅上,视线始终眺望着远方。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几本书,但她无心翻阅,因为此刻大脑是凌乱的。
从离开御府后,她就再没见到过梁祁凡,梁祁凡也没有再打来过一通电话,甚至连条短信也没有。
就仿佛是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一样。
这种感觉令她极不适应,总觉得好像是缺些什么。
院外,阮佳航将车停靠在路边,抬眸看到阳台上正在发呆的辛睿。
因为是从医院赶来,他这次的穿着相比起那天正式许多,黑色大衣加黑色西裤,衬托的整个人严谨不少。
辛睿回过神,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眼神一亮,“阮医生。”
从藤椅上站起,下了楼为阮佳航打开门。
“我以为阮医生你要下午才能到呢。”
阮佳航笑了笑,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本来想吃过饭再过来,但是怕你会变卦,就立刻赶过来了。”
“你还没吃饭?”辛睿有些愧疚,“那我给阮医生你煮袋面吧。”
“也行。”
似乎是为了避嫌,辛睿在厨房做饭时,阮佳航就在院子里闲逛。
面煮好后,辛睿叫他,他才进去。
餐厅里,阮佳航吃着面,不停的称赞辛睿的手艺,“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碗面。”
“一碗方便面而已,阮医生过奖了。”
“没有吹捧之意,确实比我自己煮的好吃多了,你都在里面放了什么?怎么我煮出来的味道跟你煮出来的不一样?”
辛睿微抿了下唇,“我习惯在汤里加些香菇,然后再放面一起煮。”
“难怪,原来是加了香菇。”
阮佳航吃完后,辛睿将碗筷洗好,然后又擦好桌子后,才又坐下,
“阮医生,我想过了,我不会再对你有隐瞒了,我愿意接受你的治疗。”
在阮佳航听来,完全是意料之中。
早在上次对她进行治疗时,虽然她表面上很配合,但在她的潜意识中却非常的警惕和抗拒。
这种抗拒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所以那天对她进行催眠,她才没有做梦。
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在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将秘密说出来。
所以才会没有梦境。
阮佳航目光如炬的凝视着辛睿,“现在的你心里防备太大,如果你没有真正的接纳我,就算我再给你催眠,你也跟上次一样,不会做任何梦,看不到任何梦境。”
“其实你不做噩梦对你个人而言是好事,但是在你的病没有完全痊愈前,没有出现梦境说明你潜意识在逃避,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自己的病好,那就把你隐瞒的事情告诉我。”
“阮医生。”辛睿表情有些纠结,“你真的能替我保密吗?”
“这是我的职业道德。”
……
客厅里,窗帘和门窗都关闭好,摄像机打开,辛睿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阮佳航,决定将自己隐藏的秘密全说出来。
“其实我之所以会忘记我生过孩子,不是因为我父亲要杀我孩子。”
阮佳航手拿着笔,“那是因为什么?”
辛睿低下头,闭上眼睛,似乎想起了那些不堪的画面,“因为我恨我自己,也恨我生下的孩子,你可能体会不到我的这种心情,我是醉酒被强暴的,而那个男人,却是个十足的变态,我恨那个变态,所以才会迁怒到我的孩子身上,当我生下孩子时,我连看都没有看,伸手就要掐死他,是我父亲拦下我,说他辛强的女儿不能染血……”
听到这里,阮佳航似乎明白为什么辛强会要开枪杀死一个婴儿……
“你父亲代替你杀了你的孩子?”
辛睿始终闭着眼睛,但眼角却已经流下泪水,“我看到我父亲要开枪,我又后悔了,我跪下求他不要杀,但是我父亲不听我的,说不想让我以后后悔,于是他便当着我的面开了枪,在我父亲开枪的时候,一声很响的雷声惊到了我,等我再醒来,我已经忘记了那些记忆……”
“其实我知道,因为我把那些记忆当成了我人生的污点,我不愿承认自己是杀了自己亲生孩子的女人,所以我才会将这一切都推给我父亲!我不停的告诉自己是我父亲要杀了那个孩子,是他,他才是那个凶手!”
“但越是恨我父亲,就表示我有多恨我自己。”
睁开眼睛,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阮佳航,“我是不是很坏,明明是我想杀了我的孩子,我却逃避,将这一切都推给我的亲生父亲,你说我这种女人是有多坏……”
阮佳航没有开口安慰,他让辛睿将所有的压抑都倾诉出来。
然后在辛睿平息好情绪后,才又给她进行催眠。
两个小时后,
辛睿接受完催眠治疗,坐在沙发上始终没有开口讲话。
而阮佳航,站在院外,给了她时间,让她回忆下那些她曾遗忘过的。
等他再进去,坐在沙发上的辛睿一脸的释然。
“阮医生,我终于看到她的模样了,她的头发很浓密,小小的手,小小的脚,抱在怀里很轻,当时为我接产的医生还说她长的很像我,谢谢你阮医生,谢谢你又让我记起了她的模样……”
“辛睿,你要谢的是你自己。”阮佳航走到她面前,将摄像机关闭,“你要感谢自己的勇敢,如果不是你勇于面对,就算我再对你进行催眠,你也不会正视自己,你总说你每次做噩梦都会觉得黑暗中有人在看着你,其实那个人就是你自己,那个被你忘记的自己。”
……
阮佳航要回去了,辛睿站在门口送他,不停的对他说着谢谢。
在阮佳航摇下车窗冲她挥手时,对面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驶来。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辛睿也看到了那辆车,
车子缓缓靠近路边,在她的前方停下,是梁祁凡。
梁祁凡打开车门走下来,脸上没有一丝怒意,唇边反而带着一丝浅笑望着她。
他的笑令辛睿倒抽了口气。
避开梁祁凡的目光看向车里的阮佳航,用眼神恳求他一定要保密。
阮佳航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
扫了眼车里的梁祁凡,没再说话,转动方向盘开车驶去。
梁祁凡已经从车上下来,看到她的视线还在那辆刚驶走的车上,薄唇微微扬起,笑着说道:“看来最近过的很不错。”
“还好。”辛睿没有避开他的视线,点头说道:“这里环境还不错,能让人心情愉悦。”
“要不要我把房子买下来送你长住?”
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辛睿却点头笑道:“好啊,不过不用梁少你买,我回家给我爸要钱就可以了。”
梁祁凡表情瞬间凝固,因为辛睿的这个笑容,太久没有见过。
尤其是傍晚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娇嫩的双唇微起,似是诱惑。
“你肯回辛家了?”
“嗯,”辛睿点点头,没有再逃避,“那里终究是我家,我终究还是要回去面对,这段时间谢谢梁少你对我的照顾,回了辛家后,我会把以前欠梁少你的全部还给你的。”
“这么快就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对啊,毕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毕竟,她生过孩子,还曾那般恶毒的想要掐死自己的孩子……
“我是一个有罪的人,余生要做的就是赎罪,还有找到我女儿,除此之外,我已经没有任何追求。”
听到她说赎罪,梁祁凡凝视着她,“为什么要赎罪?”
“因为我作恶太多。”辛睿不想再跟他过多的解释,怕自己会不小心将那些秘密全部说出来。“梁少,就不要再问了,帮我联系这个房子的业主吧,我决定买下这个房子了,没有开玩笑。”
说完,转身朝院内走去。
见她要关门,梁祁凡大步跨过去,挡住了她,“你不会以为我们之间就这样结束了吧?”
“难道还不结束吗?”辛睿自嘲的问道:“梁少,你不缺女人的,我被变态强暴过,还生过孩子,而且已经确认,精神方面确实出现了问题,再跟我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你就不膈应吗?”
“为什么要膈应?都跟我无关不是吗?”
“怎么会与你无关?万一我那天发病,伤到梁少你怎么办?”
梁祁凡弯起袖口,扬起了唇,“我身上的伤已经有很多了,不在乎再多增添几道。”
“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