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一群人从南星会所出来,等车的等车,开车的到隔壁停车场拿车。
聂维芙站在门口的草坪前,脚边的射灯向外折射几束光芒。
她靠在小倪身上,微闭着眼睛,脸颊微红隐在一片阴影下看不分明。
赵经理接到大堂的电话,连忙下楼出来送客,他寻到聂维芙站的位置,快步走过去。
“聂小姐,要不要我叫代驾送您回家?”他问。
周围有同事注意到这一幕,惊讶地互相对视,暗自嘀咕。
聂维芙晚上喝了不少酒,神情略带疲惫,听到他的话,只是摇摇头,淡声道:“有人会过来接我。车子我今天晚上停在这里,有空再过来拿。”
赵经理恭敬地点头,又问道:“需要我帮您倒杯柠檬水吗?”
“不用,你帮她倒一杯吧。”
聂维芙替小倪要了杯水,后者喝完一杯的时候,叫的网约车也到了南星会所的门口。
小倪有些担心地问道:“我陪你等车过来吧。”
“到了。”
聂维芙朝对面马路扬了扬下巴,果不其然,一辆灰色宾利越野缓缓驶来,最后停在小倪那辆网约车后面。
聂维芙一动不动,只是望向车子的时候眯着眼睛,遥遥对上视线,她不由得勾起唇角。
那道身影随即下了车,跨着步子向她们走来,那张冷淡的脸庞在灯光下仿佛刷了一层釉,带着几分清冷和禁欲感。
范娴娴作为这场聚餐的组织者,很是周到地安排同事们如何回家,她刚送完一车同事走,抬眼撞见迎面而来的男人,视线落在来人的脸色,微微一怔,进而皱起了眉。
“沈先生。”赵经理快步走过来,“聂小姐喝了点酒,在等您过去接她。”
沈礼环顾四周,有个长卷发女人像是瞧什么稀有玩意儿一样盯着他,那目光不由得令他皱了皱眉,眉眼间溢出几分不耐烦。
“你进去忙吧,这里没什么事。”沈礼随口道。
话落,他快步走到聂维芙面前,一股浓浓的酒味。
“玩得这么嗨吗?”他问。
聂维芙抬眸看着他,忽然轻笑出声,她走近一步,挽住他的手,凑近小声地说:“劳烦你帮我。”
说着她扭过头看向小倪,“小倪你先回吧,司机要投诉你了。下次我给你介绍我老公。”
小倪哇一声,眸子在眼前这对男女之间划来划去,惊愕地说不出话,接收到聂维芙向她眨眼的意思,她点点头说:“那我先走了,明天上班见。”
小倪废话不多说,隐藏好那份好奇心,和沈礼也颔首致意,随即匆匆赶往路边,坐上车。
驾驶座上的司机语气不佳地叨叨她迟到,害他不能提早下班,然而她却没心思解释,左耳进右耳出,一双眼睛全定在原来的地方。
她看见聂维芙挽着她老公的手,笑眯眯地和范娴娴说着话,只是路灯光线半明半昧车子嗖地驶离,那几道身影在夜色下一晃而过。
聂维芙挽着沈礼的手,低声同他说话。
她今天喝的酒有些多,情绪莫名泛滥,涌上四肢百骸,她微牵着唇角,脸上笑吟吟,语气也不似平常对他那种硬邦邦。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我是你被包养的小三儿,凭着一张脸成功倒贴到盛安的太子爷。”她低垂眼眸,又轻笑了声。
沈礼蹙起眉,却没作声响,任由她挽着自己的手走到那个长卷发女生面前。
聂维芙停下脚步,冲着眼前神色微怔的范娴娴开口介绍道:“这是我同事范娴娴。她做人蛮有趣的,想法天马行空。对了,今天早上你送我过来上班,咱们还碰见过她和她那个法拉利男朋友,她男朋友叫蒋彬,你有听过吗?”
沈礼淡漠的视线在眼前的女人身上掠过,“蒋洪德的儿子?”
“小范,是吗?”聂维芙好奇地问。
范娴娴动了动唇,手有些颤抖,她在看见沈礼的那一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的脑子像一团浆糊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话才显得合适。
聂维芙见状,心里暗暗嘲讽,面上却有些做作地笑着,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呀了声说:“忘了介绍我先生。小范,这是你早上在电梯里同我说过的盛安的沈礼,你以后要买盛安开发的楼盘,尽管同我说,我帮你弄个内部价。”
说着她冲身边的男人使眼色。
沈礼心中微哂,隔了几秒仍是开口配合她:“你和应畅说,他会安排好的。”
聂维芙嗯嗯点头,正想再秀一把恩爱好让范娴娴和某些吃瓜的同事醒醒神,她身旁的人再次开了口。
“范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有关我妻子的传闻?我虽然不在美术馆工作,倒也是从各种途径隐隐约约听说了些对她不利的传闻。”
范娴娴对上男人的视线,心中一凛,连忙摇摇头。
“范小姐若是你知道传闻源头是从哪里出来的,麻烦转告一声,没有事实根据的话最好不要随便说出口,一不小心就成了诽谤。不止盛安,维合也有专业的律师团队,想告一个人或是一个团队还是很容易的。”
沈礼偏头看了她一眼,见聂维芙又眨了眨眼,他不再说,看向别处。
聂维芙赶紧接过话,似是埋怨,又似是意有所指地说:“小范怎么会知道呢?小范你别放在心上,他说话就是这样,喜欢往严重了说。你是不是要打车?要不坐我们的车回去?”
范娴娴被这对夫妻指桑骂槐说了一通,一张脸火辣辣的难受。
“不用了,我男朋友已经在路上了。”她说的时候,连忙翻出手机查看信息,假装给男朋友发消息。
聂维芙不恋战,哦了声,转过头,微微仰着脑袋看着沈礼,道:“那我们回家吧。黄姨还在家里等我们。”
两人随即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下次我找你们领导说一说。”
“我们领导也不知道是谁闲得无聊传这种乱七八槽的东西,真烦人。”
……
说话声随着夜风传到范娴娴的耳朵里,她的脸色阴沉难堪,颤抖的手紧紧地捏住手机,待到听见背后的声音渐渐远去,她才转过身,望向车子离去的方向,手心渗出薄薄的一层冷汗。
—
聂维芙笑吟吟地演过一场,坐上车后却好像没了力气,靠在椅背上,侧头望着车窗外的斑斓街景,不言不语。
沈礼也不是多话的人,一路沉默驶在宽阔的路上。
城市的繁华夜景被缩小在这一小小角落,光影随着人头缓缓攒动,喧嚣的人声与光线,仿佛支离破碎般断断续续透进车窗,落在她身上。
聂维芙坐在密闭空间,酒意泛上来,脑袋晕晕乎乎,眼皮像是困极了一耷一耷,不适感瞬间漫上心头,她突然干呕了下。那阵感觉还没过去,她立即捂住嘴,说:“停车。”
沈礼看了她一眼,当即把车停在路边。
车还没停稳,聂维芙一个健步冲下车,就近找了个垃圾桶吐了出来,好像是把胃里的东西掏得干干净净才肯罢休。
眼前伸出来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握着一瓶矿泉水,聂维芙瞥了一眼,并不矫情,接过水仰头倒了几口漱口,随即坐在路边吹风。
这一处是南城的大学商业街,过路往来的都是附近几个大学的学生,一对小情侣经过小超市,女生拉着男生要买棉花糖,男生嘴里说着小孩子才吃的东西,手早已掏出手机扫墙上的二维码。
没多久,一个云团状的棉花糖递给女生,女生递到男生面前,让他吃第一口。男生面上尽是嫌弃,却还是没挨得住女朋友的催促,赶紧低头咬了口。
聂维芙回过头,手肘支在膝盖上,微微仰头看着前面的男人。
“酒终于醒了?”他语气淡淡地问。
若是放在以前,聂维芙肯定要怼他几句。此时却完全没这个心思,她靠在手臂旁,突然轻笑了声。
“本来我没想在他们面前做些什么,因为那些话对我来说真的无关紧要。”
她和他隔着一段距离,说话的时候微抬下巴,视线也随之向上倾斜,与周围灯光一同落进他的眼底,
她得承认,这一刻她差点认错,她从他的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往常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同他结婚的这三年多,她甚至一次都没有认错过人,因为她很清楚,沈乐已经不在了。
而今晚的情绪也是从她听到那场车祸开始后慢慢滋生,她仿佛是回到了车祸后的那段时间。
“抱歉,下次不喝了。”
沈礼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微微一愣,令他原本想说的话全都咽回腹中。
“上车。”他说。
他转过身,打开车门正要进去,却听得她在背后说:“当年是我主动提出要去鸣山写生,临出发前我看过天气,确实会下雨,但我没放在心上,还是拖着他们陪我一块儿去了。”
她看见他顿住身体,一只手顿在门上,一动不动恍如一座雕塑,但她知道他在听。
他们之间很少谈及沈乐和那场车祸,像是心照不宣,谁都没有主动踏出那条界限。
这些年,所有人都在不断地和她重复,这件事是意外,与她没有关系。
“今天他们无意间说起这件事,不小心被我听到了。”她说。
时间仿佛静止,周遭一切好似被中途腰斩隔绝在外,她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那是天灾是意外,怪不到谁身上去。”他的声音微微一顿,继续说了下去,“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他如果知道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恐怕会托梦给我骂我一顿。”
“为什么不是托梦骂我?”聂维芙问。
他转过身,一步步向她走来,最后停在她面前,“他以前什么时候骂过你?”
聂维芙喃喃道:“倒也是,从来只有你才会骂我。”
沈礼:“……”
沈礼没什么耐心地拉起她:“上车吧,黄姨在家里给你煮了解酒汤。”
她哦了声,刚走到车前,她突然想起来:“可是我把师父给我的印糕落在车里了。”
沈礼忍了忍:“你现在就想吃?”
聂维芙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想起来和你说一下。”
“哦。”
。格格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