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昭赶紧抱住易夫人的手臂将她拉住。
“伯母您别急!这事儿还可缓缓,但是将此事处理掉,却是刻不容缓!”
她说的,便是将那两万两填上一事。
易夫人看看手里的银票,又看看立在门侧的浓眉大眼的少年,紧了紧握着长鞭的手,正欲上前先给这臭小子一些教训,身后响起了女孩儿的呼声。
“娘!你这是怎么了?哥哥做错了什么,竟是请了家法?”
原来是易菁儿听说了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
江云昭忙借机说道:“夫人还是先去把银子处理掉吧。这事……”她喉咙有些发涩,“这事往后再说。许是过上些时日,就有转机了呢。”
易夫人到底顾忌女儿的想法,不愿让她知道自己的哥哥作出那种有辱家门的事情。
她重重的哀叹一声,颓然丢掉长鞭,“罢了。我先将这孽障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语毕,她整整衣衫,神色一敛,竟是要行礼。
江云昭大骇,忙上前扶住她,硬是止住了她的动作。
“伯母这样,可真是折煞我了。”
“你这般出手相助……”
“没什么。”江云昭苦涩地道:“您不必放在心上。”她朝快步走来的易菁儿望了眼,“您先去罢。恰好我还有几句话想与他们说,还需停留一会儿。”
易夫人不知她有话要同易大少爷说,只以为她是要和易菁儿说话。
时间紧迫,来不及细想。易夫人匆匆别过了她,赶紧吩咐人,去寻易大将军昔日的副将,一同往兵部去了。
易菁儿看着兄长,见他毫无异色,稍稍放心些,又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惹了母亲生气了?”
易大少爷咧咧嘴,说道:“我与昭儿有些话要说。你帮我们在门口守着去。”
江云昭与他们相识多年。昔日之时,也有过少年们拉了江云昭一同在屋里嘀嘀咕咕商议事情,为了怕被父母撞到大家在商量‘好事’,他们就会遣了自家弟弟妹妹在外面守着,时刻留心外面。
易菁儿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见过江云昭不少次。故而虽相识,却不甚熟悉。
此刻听了易大少爷的话,她并未觉得江云昭和易大少爷有何需要避讳,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这便往院外去了。
易大少爷就将江云昭请进了屋内。
两人凑在屋子正中,并未关门。既可以时刻留意着周遭动静,又能保证轻声说话不会被人偷听到。
不待江云昭开口相询,易大少爷已经急急开了口。
“你让鸿先当心着些。那些人手里有些极狠的东西。我差点中了招。幸好及时发现,装得很像,这才避免被他们真的暗算上。”
“你指的是……”
“是一种能够让人神智不清的东西。”易大少爷烦躁地跺了跺脚,“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129|4.文|学
“能让人神志不清的东西?”江云昭听了只觉得匪夷所思,“没有。我至今未曾听说过。”
易木林眉眼拧皱到了一起,抬拳朝着墙上狠狠捶了一拳,“他娘.的。那些混账准备给我吃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当时是个什么情形?”
“其实我也说不太清。”易大少爷咬着牙朝墙上又猛捶了几下,气得脸红脖子粗,“依着他们的意思,那种东西入了口,就会全身放松,飘飘然,感觉极其舒坦。我听他们说,只要沾上了那玩意儿,一辈子就都得靠着它了。我害怕,”他顿了顿,有些赧然,“我怕我真的栽在这种东西上面,就佯装中了招儿,半途想办法把它偷偷吐了。不过,因在口里含了稍许时光,个中细节,有些记不清了。可以肯定的是,输银子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感觉没过多久,迷迷糊糊的,两万多两就砸进去了。”
说起这个,他这般的英武男儿亦是心有余悸。
“不只事后有些不太记得清自己做过什么。我这些时日,偶尔想起当时的情形,只觉得恨不得再吃些那东西才好。幸亏当时那东西没有入腹,这种感觉比较淡,而且只头两天有。熬一熬,就也过去了。”
此种物品,江云昭闻所未闻。正欲再详细问他,院外传来了易菁儿的高高说话声。
“庆林,你来啦?哥哥?哥哥在院子里和友人说话呢。”
她这般做,显然是在刻意告诉屋内人,她们的弟弟易庆林过来了。
那个莽撞小子,若是硬闯,易菁儿定然是拦不住的。
易木林知道时间紧迫,忙在江云昭跟前快速低声道:“后来他们把那些银子放到我身边,让我拿走。其实我是知道的。但是为了像一些,就也照办将军饷拿走了。事后……”
事后,左右银子已经在他手里,若是不给赌场那些人,他必然身败名裂。给了,好歹还有些缓和时间来凑银子。
江云昭心中了然,轻轻颔首,“我明白。鸿先让我跟你道个歉,这事儿是他对不起你。往后自当好好谢过你。”
“哪就需要他来谢了?”易木林摸了摸额头,笑笑,“不过你来的真是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们这个东西的事情,你们也好防着点。”
江云昭笑笑,还未来得及回话,易木林突然拔高了声音,说道:“我家的事情你少管。我想怎么样,我心里有数。哪就需要你来多嘴了?你给我走!原先挺机灵的小姑娘,嫁了人后,倒是愈发罗嗦起来了!”
易大少爷脾气不好,素来犟得很。一个不顺心就将人赶走,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易菁儿和易庆林见他如此,倒也不是特别震惊。
唯一让他们奇怪的是,易木林居然对江云昭发了火。这可是头一回。
江云昭知晓易木林这是顺势而为的几句话。虽说这般说辞会让易夫人回来后对他再次发火,但他即已开了口,她也不好驳斥了。便接道:“我好心来劝你,你却这样……也罢,是我好心做了恶人。即使如此,我也不多留了。”
说罢,与易菁儿和易庆林微微颔首示意,这便告辞离去。
在去往明粹坊的路上,江云昭还一直都在思考那个奇怪物什的事情。可惜她自小未曾接触过多少药材,最为熟悉的,也不过是前世时为父母亲抓药所需的那几种。她将自己从小到大所听闻之药细细捋了几遍,也未曾得出可靠答案。
心中郁结,她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夫人这是怎地了?”这时,车外响起了薛老板爽朗的笑声,“我在外面喊了这么久,夫人都没有听到。本以为夫人是睡着了,可巧,听到您叹气了。”
江云昭缓缓回神,这才发现车子不知何时竟是已经停了下来。忙掀了帘子往外望。
薛老板含笑问她:“车子停了这许久,夫人竟是没有发现么?”
薛老板年长江云昭许多,江云昭在她面前无需太过遮掩,直言道:“方才在想一件事情,想得入了迷,这才没有察觉到。”
“什么事?或许夫人可以说出来,我帮忙看看可有解决之法?”
薛老板走南闯北见识极广。
江云昭闻言,心中敞亮,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忙下了车子,往铺子里行去。就连步伐,都比平常要大了许多。
进到内室,待到确认周遭没有旁人了,江云昭就将易大少爷所说之物讲了出来。
原本她只抱着一丝希望,薛老板或许听说过这种东西,好歹能提点一两句,让她有点头绪。
谁知薛老板听闻后,却是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
“夫人是从何处得知此物的?”
此事事关易大少爷,江云昭不便讲出来,就道:“一位友人差点中了招儿,所幸当时发觉得早,未曾完全被迷惑住。”
薛老板大大松了口气,方才问话时紧绷的身躯也渐渐放松下来。
“没事就好。往后见了此物,远远走开再不沾上才是正理。”
江云昭听出她这话里不一般的味道来,忙问:“薛老板的意思是,你见到过这种东西?”
“何止见过。还亲眼看到过它熬制的过程。”
薛老板说着,眉目间凝起一股煞气,转瞬即逝,快到让人以为先前所见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这种东西极其歹毒。一旦沾上,永生永世都无法摆脱。只是以前见到时,是在两广境内。短短这些年时光,此物竟是流入京城之中了吗?”
她前面的话,还是对江云昭说的。后面几句轻声低喃,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边说边思考了。
江云昭便未曾打扰她,任由她思绪纷飞,在那边静默思考。
许久后,薛老板骤然回神。看到江云昭正立在床边望着窗外飞絮,滞了会儿,笑道:“如今柳絮飞起,倒是别有一番美丽景象了。”
江云昭见她换了话题,知晓她现在不欲多谈那物相关之事,就也不勉强,只是笑问道:“不知那些材料薛老板可曾找到了?”
薛老板这才想起来江云昭去而复返的主要目的,忙将收在袖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歉然道:“刚刚走了神,竟是忘了这个。”
“无妨。”江云昭接过小布包,“我刚才正在看窗外美景,忘记问你要了而已。”
她将小布包轻轻打开,其中包的几块布料和几卷丝线便显现在了她的面前。
江云昭又接过薛老板捧过来的那个荷包,与小布包里的东西细细对照了下,惊喜道:“薛老板好眼力。竟是把这些东西挑得丝毫不差。”
布料倒也罢了。花色和料子都是寻常可见的。
难为的是那些丝线。不只和荷包上的那些深深浅浅的颜色完全一致,就连质地,都是一样的。
这倒是意外惊喜了。
她说得语气真诚丝毫不掺假,薛老板就也笑了,“这些线均是明粹坊的作坊造的,我若再寻不出来,倒是真的愧对东家了。”
江云昭没料到事实竟是如此。脑海中有个念头闪过,正要细想,一旁薛老板又道:“如今时日不早了。夫人若是急着让绣娘仿制,需得早些回去才好。”
她这是善意的提醒。
若是天色再晚一些,回到府里,怕是会金乌西沉了。到了那个时候,绣娘若想再仔细瞧清荷包上的细节,就有些困难。需得等到明日方可。
江云昭就将东西收了起来,说道:“那我赶紧回去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薛老板犹豫了许久,终究是出声唤住了她。
“夫人再拿着这几种线。”薛老板又将另一个稍小点的布包塞到江云昭怀里,“许是能用得到。”
江云昭看她说得认真,就也没有多问,只是将那些东西一一收好了,就也离去。
回到府里,江云昭将两包东西连同荷包原封不动地交给了蒋绣娘。
蒋绣娘当着她的面打开,见到是两包丝线,她很是诧异地翻看了下,而后默不作声地收在怀中。
她好生想了会儿,这才与江云昭说道:“我需得好好看看。这几日若是无事,就在房里潜心做这事了。”
这句话便是说,她在房里专心研究这个,若是没有事情,就不要轻易打扰她。
江云昭了然地颔首道:“我会让人每日按时送吃食来。旁的时候,不会有人打扰。”
她明白,真正专注的人,都会这样。哥哥读书时,也是这般用功;廖鸿先认真练武和看书时,亦是如此。
蒋绣娘明显地松了口气,谢过了江云昭的理解,这就将东西拿出来,边翻看着,边进了自己屋子,合上了房门。
第二日廖鸿先离去后,江云昭正看着蔻丹她们拿来的账簿,细细查看。
这时,红莺匆匆来禀:“夫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位姓葛的大人,说是刑部的,指明要夫人出去见他。”
刑部的葛大人?
难道是刑部左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