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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

说起曾经种种,大家都感慨不已。

一时问起秦峥要住几日,家中怕是诸般杂乱,大家都帮着收拾一番。

秦峥便说起,并不曾要住下,只是路过,很快要走。

大家听了,不禁唏嘘,于是有人拿来银两,有人捧来瓜果,更有苏家食铺的苏掌柜,用油纸包了一大包金丝酥饼,递给路放和秦峥:“秦家掌柜,路大将军,当日你们来我这店里吃过金丝酥饼,也夸过好吃,今日若是不嫌弃,还请收下。”

秦峥见大家热情,便收下那金丝酥饼并其他易带的瓜果,至于银两,自然是不受。

其实包袱中自然有何笑为她准备的银两以及燕窝补品等,并不缺了什么的,只是盛情难却罢了。

待一番告别后,秦峥和路放终于重新上路,打马离开十里铺。

而此时此刻,在十里铺的一处角落,一个穿着崭新挽着罗髻的女子,躲在那里,默默地望着远去的那个马上英姿。

记得当日元宵佳节刚过,她也是守在这里,抱着一包衣服要送与他,最后望着他骑马远去的英挺身姿。

那是一个生来便不平凡的男子,他必将骑着战马,拿着刀剑,抗击敌军,在这天下拼杀出一个立身之地。

这样的男人,以前不曾,以后不会,也永远不可能属于她。

她只是那么平凡的一个女人,不过是沧海一粟,见过既忘,丢在海中亦激不起半点浪花。

她已经嫁人,嫁了一个平凡本分的男人,一辈子为他洗衣做饭,在日常的劳作中消磨着自己娇嫩的双手,磨去那曾经清丽的容颜,最终熬成一个垂垂老妇。

等到她渐渐老去,当她在昏暗的灯光下缝补衣衫时,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

想起年轻之时,曾经有那么一个几乎已经成为传说的男子,让她为之心动,让她为之疯狂。

柳儿,默默地擦去颊边的一滴泪,低着头,无声地回家去了。

————————

走在路上,秦峥忽而想起,道:“这次来去匆忙,你竟然连你姐姐都不曾见到。”

路放淡声道:“不见也罢。”

秦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道怎地他忽然对自己姐姐如此态度。

秦峥却不知道,当日路锦对自己极其不满,是以挑唆苏盼追求路放,这件事让路放也颇为不满,是以有意冷淡自己姐姐。

不过秦峥既然不知道,路放自然也不打算再提起。

秦峥想起一事,又道:“十里铺我如今是没法呆了,这里人都知道我是女子,这店我是开不成了。不如以后,等你赶走南蛮人,我就回去敦阳家里,开一个店,如何?”

路放深深看了秦峥一眼,他以为她是要跟自己回落甲山的,没想到却另有打算。

当下路放只淡声道:“敦阳如今被多湖占着,怕是一时半刻打不下来。左右如今你无处可去,便随我去落甲山吧。”

说着时,他停顿了下,又道:“在那里,我也好照应你。你身子如今依然不比从前。”

秦峥想想也是,自己如今又是燕窝又是各种汤药补品的,也只有路放和何笑能把自己罩住了。在路放和何笑之间,她当然毫不犹豫地选路放了。

一时想起那个什么苏盼,还有那个什么路一龙,秦峥知道这群人统统看自己不顺眼,不由蹙眉道:“你那路家军,于我来说可是一个狼窝。”

路放闻言,轻笑,道:“以你秦老板的本事,难道不能把这个狼窝变成你的家吗?”

秦峥挑眉,低哼道:“一个狼窝,我为什么要让他变成我的家啊。”

路放话语中别有深意道:“可是那是我的家。”

路放明白,秦峥是不会怕了什么苏盼和路一龙的,她只是不屑罢了。

若是她心里真得有自己,自然会去披荆斩棘,若是没有自己,那便是什么都无所谓吧。

秦峥听得这话,却是别了路放一眼,道:“原来你是有家的,我却没有。”

路放闻言地笑,眉眼俱是柔意:“难道我不曾说过,我的,便是你的。”

秦峥却是想起一件事来,不由记恨,冷哼一声,挑眉道:“我却记得,有一日你却说,你的,有时候并不是我的。”

路放却是明白她想起什么,唇边越发泛起笑来,那笑意柔和了他刚毅的脸庞,使得他眸中泛着些微的宠意。

他低笑道:“那你现在还要吗,要的话,我便给你好了。”

秦峥见他如此说,竟然脸上发烫,到底是当日自己太过越矩,便哼了下,道:“谁稀罕啊,我还不要了!”说着,打马抢先往前奔去了。

路放从后望着她的骑马而去的飒爽姿态,想着她刚才那微微低哼一声的情态,竟隐隐有几分女儿娇态,心中大悦,真是说不出的舒畅,便忙追上去,笑道:“等我一等。”

一路上,二人怕赶路太快秦峥身体吃不消,便白天赶路,晚上住店。住店时为了方便,便谎称兄妹。

秦峥见路放赶路不慌不忙,便问道:“如今大炎情势如何,你可知道?”

路放道:“路家军现在落甲山按兵不动,敦阳已经乱作一团了,至于谁胜谁负,倒是一时不见分晓。”

秦峥笑了,望着他道:“怪不得你不动如山,原来一切消息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当下又问:“高璋那边如何了?”

路放听的她问这个,目光审视着她神态,见她仿佛只是随意问问,便道:“南蛮王已经死了,如今高璋高登以及其他几位王子争夺王位,也正打着。”

秦峥听了,不由笑道:“看来他是一时半刻无暇顾及大炎了。”

路放点头,眸中有深色之色:“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便是我们的机会。”

☆、87

路放和秦峥刚离开凤凰城,来到安家镇境内,各种消息便接踵传来。原来如今敦阳乱作一片,在敦阳的百里开外,大将军孟南庭率领大军,联合数位将军,一起攻打守在敦阳的多湖大军。

按说原本几位将军都是各有自己的小算盘的,自然不会真得把自己的老本拼上一起杀。可是孟南庭挟天子令诸侯,皇上亲自下诏书,先罪己,后向各路将军求救。这等形势之下,众人先是观望,待看到有人前去支援孟南庭,便不得不去了。

虽然各自存了私心,可是天下形势还未能明朗,谁也不敢轻易将自己的野心暴露,谁也不敢公然违抗天子旨意。

也许这些将军开始是抱着保存实力小心作战的心思去的,可是如今敦阳只剩下多湖一路大军,约有十八万人马。此时的多湖深深明白,这一战,不成功则成仁。高璋已经回南蛮夺位,如果自己没有办法自己在这里拼杀出一条血路,那便只有一个死。

所以多湖的打法,完全没有章法,也不图守城,纯属是拼命。见人杀人见鬼杀鬼,逮住哪路人马便是一顿狂砍,竟然如疯了一般。诸位将领被多湖这等打法弄得是鸡飞狗跳,叫苦不迭,更有早就被南蛮这种打法吓跑了胆的,更是溃不成军的败散开来。

传言多湖打得浑身是血,站在城墙之上,手持大刀,狂笑三声:“堂堂大炎,竟无丈夫。”

一时之间,大炎诸将,脸面丢尽。

皇帝虽然被孟南庭所辖制,早已天子威风尽失,可是听到这话,也是悔恨交加,气恨难当,将案几上诸物推倒在地,大哭道:“若是路鹏飞老将军在,朕岂能受这般侮辱!”

云若公主从旁,默默地弯腰,拾起案几上的物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日她何曾不暗暗劝过皇兄,但只是,皇兄竟疑心她一心为路放,便置之不理。从此后,她就再也不好说什么了。

皇帝气恼之后,粗喘着气,坐在那里发呆,良久,抬头望见自己的妹子。

这是他嫡亲的妹子,从小母后最是宠爱,也是他抱大的妹子,示弱珍宝的金枝玉叶。

当日匆忙从敦阳逃离,他只带了两个女子,一个便是宠爱的贵妃,另一个则是这位云若公主。

想到此时已经被孟南庭霸占的贵妃,他眸子里闪过屈辱,他苦笑了下,望着云若公主婷婷立在那里的倩影,终于尝试着开口道:“云若,皇兄一向对你如何?”

云若公主闻言,面上神色未动,可是背却是微微一僵,她低头轻轻施礼,柔声道:“皇兄对云若,一向视若明珠。”

皇上听到这话,心中感到安慰,可是又觉得苦涩,便起身,来到云若公主身边,挽起她的手,柔声道:“如今母亲早已亡故,只留下你我二人相依为命。皇兄如今落得这般境地,倒是要连累云若跟着朕受苦了。”

云若公主垂眸,心中已然明白,当下轻笑,温声道:“皇兄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这皇上听到这话,脸上一红,不过终究还是试探着道:“云若觉得孟将军如何?”

云若公主何等人也,自然看出自己皇兄的意思,当下神色一滞,便跪倒在地。

皇上见云若公主忽然行此大礼,忙要扶起:“云若,你这是做什么?”

云若公主伏跪在地上,泫然欲泣:“皇兄对云若疼爱有加,至此大难之际,云若本应该为皇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别说是要云若嫁与某位将军,便是要了云若的性命,云若也绝对没有半点怨言。只是这个孟南庭,却是万万不能。”

皇上却是不解:“为何?以朕看,若是你能下嫁孟将军,至少能一时半刻将他安抚。”

云若公主闻言,含泪凄笑,抬首望向皇兄,梨花带雨:“皇兄啊,孟南庭狼子野心,霸占了珍贵妃,已经使得皇兄颜面扫地。如今若是云若下嫁,外间若是知道的也就罢了。若是不知道的,定然传闻皇兄为大将所迫,先奉贵妃,再送公主。如此传出去,嫂姑共侍一个男人,我大炎的脸面何在,皇兄的脸面又何在?”

皇上听到这个,面上发红,眸子黯淡,长长叹息一声。

一时这云若公主又含泪道:“皇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不能不防。”

皇上闻听这话,却是不解,忙问:“云若,还有什么事?”

云若公主叹息,何其幸,她生在帝王家,又得皇兄宠爱。

可是又何其不幸,她得如此昏庸无能一位皇兄,堂堂金枝玉叶,落得如此凄凉境地。

她抬腕拭泪,低声道:“皇兄,孟南庭狼子野心,欲尚云若,怕是别有用心。如今我大炎皇室,仅剩皇兄和云若两个血脉。若是皇上万一有个不幸,孟南庭尚了公主,从此后,会是怎么样的情势?”

皇上听了这个,顿时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若是孟南庭娶了云若公主,自己又恰巧不幸出了什么意外,那从此,作为大炎皇室唯一血脉的夫婿,孟南庭岂不是名正言顺地登上天子之位?

皇上想明白了这个,当下是背脊一阵凉意。再看着公主时,却有了别样的色彩。

云若公主,从来他都当成一个不晓事的妹子般疼着宠着,曾几何时,看这朗朗世道,竟然比他这个皇兄还要透彻几分。

跪在地上的云若公主,知道这话自己一说出口,怕是从此后,命运便不再一样。

但只是,她却不能不说。

皇兄,到底是自己的手足。

皇上盯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妹子,沉思片刻,终于道:“云若,你如今有什么主意,尽可道来。”

云若深吸了口气,沉声问皇兄:“皇兄,如今敦阳混战,路放何在?”

皇上听她提起路放,眸中一沉,道:“传言路放为了一位结义手足而离开了路家军,不知去向。如今路家军群龙无首,便是朕亲自下诏请他们助战敦阳,诸葛铭却说,落甲山都是一群被废了军籍的流民,并不受朝廷管制。况且如今没有了路大将军,这群人更是不受管辖,根本不能上阵作战。”

世人都知道,这是借口,可是孟南庭自然也派人亲自去落甲山打探过,路放竟然是真个不在落甲山。落甲山又原本是个贼窝,虽说曾经要归顺朝廷,可是如今乱世,他们自然是占山为王,根本不理会朝廷诏令。这时候要调动他们,确实不易。

是以皇上听云若提起路放,叹了口气,道:“这个人,实在是无用!竟然为了个义兄,闹气愤而离开路家军。”

不过是个不足弱冠的少年罢了,到底是小。

云若公主听了这个,却是眸中流露出深思。路放一事,她自然是知道的,而且前后推敲过,依她对路放的了解,这个少年,自然是有意为之。

云若公主想到这个,便道:“皇兄,路放这个人心思深沉,不能不防。”

皇上皱眉:“我听说如今落甲山已经堂而皇之坐拥二十多万大军了,如此下去,即使朕要防,可是该怎么防呢?”

云若公主垂眸,掩下眸中神色,只是淡声道:“或许可招来卫衡,问问他可有主意。”

皇上倒是对卫衡这个年轻人颇为信任,当下点头:“云若说得极是。”当下命侍女代宣卫蘅前来见驾。

片刻功夫,卫衡便来拜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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