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彦突然笑了起来,他爱惜的摸了摸孟萋萋的脑袋:“我去叫下人来备水给你沐浴。”
他一打开门,贴在门上偷听的衰神便立刻摔了进来。
衰神从地上爬起,看着躺在床上生无可恋面色泛着可疑的红润的孟萋萋,在看着强忍着笑意故作镇定的盛嘉彦,衰神嘴一瘪有些委屈:“孟姐姐,陛下,你们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们害怕我把倒霉带给你们,所以什么都避着我。”
“我们避着你什么了?”孟萋萋以为衰神看出来了,有些羞怒。
“避着我讲笑话!”衰神义正言辞的指责:“原来在地府的时候善恶童子跟城隍公他们就经常避开我讲笑话!因为他们如果带着我一起开心,我最后会让和大家变成乐极生悲!”
孟萋萋哭笑不得:“我们没有在讲笑话!”
衰神可怜兮兮的:“陛下,孟姐姐,你们就告诉我,我保证不会让你们乐极生悲的。”
孟萋萋羞于启齿,咬牙不。
衰神眼泪盈在眼眶:“姐姐果然还是不喜欢我了……”
孟萋萋恼羞成怒,大吼道:“都了不是不是!是我做春梦了!”
“……”衰神终于沉默了。
孟萋萋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房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舒妃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一脸诧异。随后她连忙道:“陛下,臣妾刚刚有通传,有要事要禀,所以才急忙进来……”
舒妃见孟萋萋脸黑的吓人:“臣妾忽然想起有东西落在了阁中,现在先去取来再来见皇上。”
罢,她带着身后一众大大的宫女太监跑了。
盛嘉彦压住想要翘起的嘴角,故作冷淡对外吩咐:“去备水,给陛下沐浴。”
孟萋萋仰躺在床上,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后生无可恋的人生。
衰神凑近,心翼翼的讨好:“孟姐姐,您别担心,反正这是周行的身体,也不是您自己丢人。”
“你还好意思!”孟萋萋咆哮。果然血河将军他们的是对的,衰神总是有办法能让人乐极生悲!每次舒妃出行都众人簇拥着来来去去,刚刚她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带了多少个宫人来,而这群宫人又该怎样想自己!
果然,到了傍晚,“陛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正经”的流言就在观春园流传开来。
孟萋萋羞于见人,本想闭门几,然而舒妃再度造访。
“陛下,上次臣妾出错了,您的八年内进入观春园服侍名叫绿的,臣妾找着了。”
第283章 神祇的寿数
在观春园最破陋的柴房中,隔着一堆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孟萋萋看见了躺在柴火堆中灰头土脸的绿。
她惊恐的盯着来人。
孟萋萋疑惑的扭头问舒妃:“这就是八年内进入观春园服侍的绿?”
舒妃点头,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自唇边绽开:“是的,皇上不觉得这个绿有些眼熟么?”舒妃瞥了一眼站在他们后方的盛嘉彦,贴近孟萋萋耳语道:“臣妾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丫鬟,后来几经调查才发现,原来当年还是皇后娘娘在闺中时贴身服侍的大丫鬟。不知犯了什么事被皇后娘娘贬斥到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
舒妃自以为掌握了皇后的秘密,才急忙着告到皇帝那里去。她其实猜的没错,如果今日周行是本人,凭他的多疑肯定会对这个绿起疑心。但今站在这里的是孟萋萋,皇后身体里的也是盛嘉彦,如今孟萋萋听见舒妃这样,心里为孟庸捏了一把汗,她总有预感那敏贵人皇后在入宫前与人苟合的事情是真的。
再看这个绿迷茫而害怕的眼神,孟萋萋几乎可以从她的脸部表情脑补出当年孟庸是如何为了掩人耳目而对知道真相的绿做了可怕的事。
舒妃见孟萋萋面色凝重,心中窃喜,还不忘声的提醒:“陛下,观春园的管事都这绿被送来时已经精神失常了。本按着规矩是不该收她的,但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也没有把她赶出去,由着她在园子里自生自灭了。”
孟萋萋嘴唇动了动,还未问出来她的疑惑,舒妃就迫不及待解释:“当初陛下以考验臣妾和皇后娘娘的能力来让臣妾寻人,当时虽然在名册上找不到,还以为真的没这个人呢。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从柴房管事那得知,园子里还真的有绿这样的一号人物。臣妾现在想想,皇后娘娘何等贤惠,怎会一下子就输给了臣妾,现在想来,莫不是找都没找,因为皇后娘娘知道这个绿就在观春园内。但害怕旧人相见,引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舒妃对皇后的落井下石孟萋萋听在耳中并未作答,只是上前几步靠近那缩在墙角的绿。绿见人过来,瑟缩几分,警惕又害怕的看着他们。
“陛下心,她失心疯了,随时可能伤人呢。”舒妃着,紧紧跟在孟萋萋之后。心里头却在盘算着如果这个绿突然伤人,她要以什么样的姿势扑倒在皇帝面前才能做出一副御前救驾的样子。
孟萋萋为了不造成绿的心里紧张,蹲下身子尽量与她平行对视:“绿?”
绿听见对方唤她的名字,眼里的惊慌之色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害怕的扭过头对着墙角发抖。
盛嘉彦自他们后头走上前,冷淡的问:“绿,你还记得本宫么?”
绿听见孟庸的声音,并没有作出舒妃期待中的那种发狂的举动,反而只是躲在墙角发抖,并没有别的特殊的地方。
舒妃娇俏的笑了两声,话里带着讥讽:“皇后姐姐当初到底对这婢子做了什么,以至于她变成这副模样送到了观春园。皇后姐姐何必再问她记不记得您,恐怕就算她想忘记,内心深处的恐惧也不许她忘掉。”
盛嘉彦转了清冷的眼眸过去:“舒妃慎言。”
舒妃暗中给了皇后一个白眼,转身扭着窈窕身段来到绿跟前,故作软声安慰:“绿,你到底为何变成这幅模样,皇上就在这里,你不妨出来让皇上为你做主。你现在疯疯癫癫的,是不是当初惹了皇后娘娘的不快,才落得如此地步?如果是这样你更要放心的出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而且皇后娘娘宽宏大度,想必一定不会与你计较的。”
她这种惺惺作态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绿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孟萋萋扶额:“舒妃,绿如果已经失心疯了你跟她讲这些有何用。”
孟萋萋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绿的神情,吩咐道:“既然人都已经这样了,关在柴房中自生自灭着实泯灭人性。更何况她曾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丫头,也不能落魄至此,既然朕今在这,就安排几个人好生照顾她,着观春园内的随行太医来看看能否治好。皇后,你没有什么意见?”
盛嘉彦淡淡地:“皇上圣明。”
舒妃生怕这个可能握着皇后把柄的绿被有心人带走,于是自告奋勇要亲自照料她直到绿痊愈。
当然了,在盛嘉彦的暗中授意下,孟萋萋同意了舒妃的请求。
舒妃让人架着绿离去,临走时经过盛嘉彦身边,还十分得意的给了他一个魅惑的笑。
回去的路上,盛嘉彦与孟萋萋并肩行走,宫人在他们身后远远地跟着,衰神负责指挥这群宫人恰到好处的跟上帝后的脚步,不能太近,也不可以太远。
“阿彦,你怎么看?你觉得真的是孟庸把绿迫害成精神失常,然后丢来了观春园?”
盛嘉彦侧目看她:“如果孟庸真的要害绿,为何留下了同样知情的敏贵人?要知道他俩当初一起在身边服侍,虽然敏贵人只有绿知道其中内情,但孟庸若是真的有灭口的心,也不会留两个人的活口。”
孟萋萋深以为是的点头:“更何况孟庸的性格都能让她的婢女爬上龙床,想想当初敏贵人对着我们话的那个口气,这个敏贵人根本就不尊重孟庸。孟庸性格软弱,都能被一个婢女骑在头上作威作福,更遑论杀人灭口这样的事。”
“不急,再等等看。”
再过几日,孟萋萋嘱咐舒妃办的观春宴便到了。
宴会设席在观春园的洞庭春色里,洞庭春色名字动听,其实就是一处露的场地,周遭设有假山流水,背靠河,四周林立桃树,座位与座位之间隔着琉璃屏风。虽然这次来的都是本地的一些大臣官员及地方乡绅,他们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到皇帝一面。舒妃将这场宴会办的极好,既体现了家富贵,又不会太过奢侈让百姓心里不舒服。
宴会开始前的一个时辰前,孟萋萋还跟盛嘉彦在阁中玩闹。彼时盛嘉彦靠在椅子上批改卷宗,孟萋萋捣乱似的站在他身后往他发上插着各式各样的金钗玉簪。直到盛嘉彦的头如同孔雀开屏一般闪亮,她才在自己的爆笑中结束了折腾盛嘉彦的酷刑。
盛嘉彦批改奏折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神情也很专注。饶是孟萋萋那样胡闹,他都不会因此分心一下。
孟萋萋托腮在一旁看他的侧颜,虽然现在是孟庸的脸,但不知是不是盛嘉彦的灵魂在里面,孟萋萋总觉得现在的孟庸整个人都在发光。
“阿彦,你好像生来就该做陛下的。”孟萋萋忽然感慨一声。
盛嘉彦刚巧批改了最后一本折子,他将折子垒在一起,微微挑眉:“何以这样。”
孟萋萋拿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腮帮子:“我的没错啊,在地府的时候你是鬼神敬仰的阎罗。就算在人间,也是万人崇拜的好皇帝。有许多事情如果你让我解决,我肯定做不好的。可是换做是你就不一样了,难怪你在地府的时候就那么受欢迎,大家都喜欢你。”
盛嘉彦轻笑:“你的大家指的是你,还是你的那群跟班们?”
“当然是我——”孟萋萋一顿,补了句:“还有他们。无论如何,只要你一直做阎罗,地府日后的辉煌我都可以想象。”
盛嘉彦的笑容却淡了下来:“阿孟,神也是有寿数的。我们感应地而生,总有一消散成为地中的一部分。神的死亡难以估计,有可能是几万年乃至十几万年以后,也有可能就是明。”
孟萋萋噘嘴:“你以为只有你是神啊?我好歹也是一位神明,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只要神祇有人供养有人追随,足以支撑他不死不灭。阿彦你可是阎罗,除了人间的众多善男信女追随你,地府中的大家也只会认可你。”
盛嘉彦面上的笑容已经淡的看不见了,他的眼中像是藏着比星星还多的秘密,他看了看孟萋萋,最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却没有话。
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旦那件事众人皆知,他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
衰神恰好推门进来:“陛下,孟姐姐,你们怎么还坐在这里,官员乡绅们都到齐了!”
孟萋萋点点头:“知道了。”
衰神想起一事叮嘱道:“孟姐姐,今你一定要时时刻刻观察仔细,我来之前偷看了周行的命格,今来观春园的一个人,很有可能是他日后巩固皇位的贵人。姐姐你要找出这个人然后把他带回京城。”
“今来的地方官员及乡绅还有他们的家眷加在一起少也有三十来号人了,你让我从这中间挑出一个贵人来?开什么玩笑!”孟萋萋诧异:“有没有什么范围啊?”
衰神摊手:“没有。”
第284章 摆摊的仙人
孟萋萋有些丧气,下一刻瞄到一旁的盛嘉彦又得意起来:“没关系,反正阿彦跟着我,我就算找不出,他肯定找得到的。”
“恐怕不行,”盛嘉彦将手中的折子合上,表情颇为淡定:“今那些官员的女眷也会来,我不能不在。”
“……”盛嘉彦你这一副心甘情愿的女主人的口气是要怎样啊!
“不是还有舒妃吗?”孟萋萋不甘心的问。
衰神适时道:“其实陛下也需要替孟姐姐您在女眷那边看看是不是有周行的贵人,陛下和姐姐分开行动,这样我们更容易找到。”
在苦求无果之后,孟萋萋放弃向盛嘉彦求助,朝他跟衰神俩人重重的哼了一声,十分傲娇的扭着胯出门了。
盛嘉彦起身撩袍离开,动作潇洒自然,面容淡漠冷情。
衰神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走路姿势有些妖娆的皇帝,再看看高冷如冰山走路跨大步的皇后。衰神不禁陷入了沉思,皇宫里的这些人难道就真的没有发现皇帝皇后俩人的变化吗!?
在孟萋萋的想象中,自己身为皇帝,在观春园与这些平时高皇帝的远的大臣们会面时,那场面应当是极其严肃的。严肃程度也应当不下于在地府时看着盛嘉彦接待西方地狱来使。然而当孟萋萋坐在座上,看着底下的大臣及乡绅,有缩头缩脑偷看她的,有大大咧咧旁若无人喝酒的,还有笑声堪比雷声的。
他们似乎并不怕周行。
“各位爱卿……”孟萋萋开口。
底下一片吵闹嘈杂,似乎没人注意到孟萋萋。
孟萋萋清了清嗓子,声音又大了些:“爱卿们!”
那厢有人醉酒爬到桌子上,就要为大家跳一曲塞外舞,众人拍手叫好,还是无人听到孟萋萋的话。
衰神有些尴尬的在孟萋萋耳旁道:“孟姐姐,你这样是不行的。周行是个没什么威严的皇帝,您得拿出点气势来。”
孟萋萋最后一点耐心耗尽,将筷子“啪”的一声放在桌上,起身就走。
“陛下!您去哪儿!”衰神在后头追。
“不吃了!出去散散心。”
孟萋萋从侧门离开,方才吵闹的人群中有个人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阵子,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人们依旧欢笑,没人发现今日主办宴会的皇帝去了哪里。
孟萋萋带着衰神拐到了后院,那里是舒妃安排的官员女眷用膳的地方。孟萋萋刚刚走到垂花门前便听得里头一声娇俏的女音:“皇后娘娘,您觉得这舞如何?”
孟萋萋探头看进去,盛嘉彦坐在上首,底下的人围着他坐,有个粉衣女子站在对面扭着腰肢。盛嘉彦淡定却又故作真诚的夸赞:“还可以。”
周围的女眷们顿时附和的鼓起掌来,粉衣女子觉得羞赧,低下头笑着谢过娘娘。
孟萋萋将头缩回去,很是不解的问衰神:“为什么我跟盛嘉彦的情况差这么多?!我是一个没有什么威严的皇帝,他也是个软弱的皇后啊!怎么大家就欺负我,却被盛嘉彦制的服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