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后世下午北京时间三四点钟模样。
北京,位于华北平原最北端。北临蒙古草原,东面又直接同辽东接壤。从古到今,北方游牧民族若是南下,这里和山西大同将是他们入寇的第一站。
因此,有史以来,这里都不是一个合适的建都地址。
大明朝起家的根本是江南,因此,开国时,明太祖很自然地将南京作为首都,为的就是东南的财赋。
洪武元年,大将军徐达攻克元大都,大都改称北平。徐达将城中部分居民迁往开封,平毁了元朝宫殿,其在旧址堆土筑成景山;为了便于防守,将北面城垣南移。由于运河淤塞,南方的物资主要改由海运和陆运转运。这样,原本繁华的元朝京师大都城变成了一座相对冷清的北方边城。
洪武三年,太祖四子朱棣受封燕王。洪武十三年,燕王之国,在北平设立王府,俗谓燕京。徐达死后,华北边防部队多由燕王节制,北平也就成为明朝北部边防的中心。
不过,靖南之后,成祖的大本营在北平,又因为东南人心不稳,皇帝就起了将京城迁回北平的心思。
永乐十五年,在经过多年的磋商和准备之后,明朝正式将首都迁到北平,改北平为北京。
其后,又经过将近六十年的修葺扩建,如今的京师已是一座雄伟的大都市。
已经进入盛夏,太阳照射下来,整个世界都迫于金乌的淫威,陷入死一样的寂静。路上、码头上看不到一丝人影,就连知了也不叫了。
苏木从一艘小船上下来,抬头看去,巍峨的城墙高约二十米,皆由巨大青砖筑就,再太阳光下明晃晃地亮着。
到处都被晒得发白,空气微微扭曲。
没有风自然也感觉不到一丝凉意,汗水就像泉水一样涌出来。
再看看身边,小蝶也被晒得有气无力。
这次来京城,两人也没带什么行李,就几件随身衣裳和几卷书,苏木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
见小丫头实在经受不住,苏木无奈地摇头,将扇子打开,给小蝶扇了扇:“可热坏了?”
“真没想到这京城会热成这样?”小蝶吐了一口热气,虽然很劳累,可小姑娘还是好奇地朝四周打量,想看看这京师究竟是什么模样。
这一看,她却发现了一桩奇处,忍不住叫道:“少爷,这京师也怪,怎么看不到一颗树,连一点绿色也无。”
苏木也觉得奇怪,可转念一想,北京建都不过六十来年,在这个世界也算是一座新城。再加上这里风沙也大,没什么高大乔木也正常。
这个年代的北京周长四十五里,也就是五十平方公里的面积。这一算,苏木倒是吃了一惊,这座城市的规模好大,即便城里都是平房,也能塞进去不少人。
他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恰好看到过一份史料,是崇祯末年的户部户口黄册。据上面记载,当时的北京城中有人口三十五万,城外顺天府农业人口四十五万,合计八十万。
这还是明朝末年,如今正是明朝最繁荣的时期,人口应该更多,估计已经突破百万了。
这个时代的欧洲中心巴黎也不过是十多万人,也就相当与明朝的一座普通府城,甚至连保定也比不上。
看着北京的城门,苏木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这里才是世界的中心啊!
他和小蝶离开保定之后并没有急着来北京,而是和她一道去山东游历了将近一月。
到现在,已经是弘治十六年农历七月中旬,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几日。
经过这一个月的长途跋涉,苏木和小蝶都被泰山和海边的太阳晒得皮肤黝黑,虽然面带仆仆风尘,却比以往要健康了许多。
进得城中,整个北京还在午休,街上也看不到多少人。
自然也雇不到车。
于是主仆二人只得顶着毒日头在街上走着,只半天,就热得好象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按照一个多月同林老板的约定,苏木和小蝶来北京后将住在他位于北京南面的一座小院子里。
这座小院乃是林家书坊在北京的一处分部,负责京师的市场,有点后世驻京办事处的味道。里面倒也清净,且有几个伙计负责接待。
苏木也没想太多,只希望快些到地头,好美美地冲个凉,换身干净衣裳。
京城被严格地划分成很多个区域,城里的官民按照身份和职业分别住在不同的地方。正北和正中自然是皇城,那是皇帝和中央六部;西面则是皇家园林;东面乃是户部仓库和公卿大夫们的宅院;南方则是商业区。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累得半死,总算到了地头。
果然是京城的cbd中心,人气就是旺,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影,车水马龙;有赤膊的脚夫、有大腹便便的商贾,自然也有衣冠整齐的读书人。
距离乡试还有一个半月,京城中免不了拥进不少北直隶和顺天府的应届考生。再加上长居京城等着参加会试的举人们,只在这一片商业区,苏木所见的读书人就比他在保定两个月看到的还多。
说来也怪,一到这里,小蝶就来了精神,在街上左顾右盼,看什么都新鲜,“少爷,好多人,好多人啊!”
“少爷,我们以后是不是会住在这里?”小丫头一脸的期盼。
“怎么,你想住这里啊,好吵。”
小丫头:“这里好啊,买什么都方便,想吃什么,出门就有。不像保定老宅,成天就看到那几张死人脸,想找个人说话都难,气闷死个人。”
“毕竟是小孩子,喜欢热闹。”这种市井闹市苏木在后世见得多了,也烦了。可对古人来说,却是如此地新鲜。就笑着点了点头:“对,以后就住这里。”
小蝶松了一口气,她这阵子和苏木一起游历山东算是明白过来,自家少爷喜静,专门朝偏僻的地方跑,还说什么“这才是原生态”,都叫人听不明白。
她忙掏出手绢,细心地替苏木将额头上的汗水擦去,眉宇中都带着笑意。
“哇!”走不了几步,小蝶又惊叫起来。
苏木:“又怎么了?”
“那边好多人,好象是林老板的产业,我认得那个‘风’字的。”小蝶高兴地说:“阿弥陀佛,总算到地头,可把少爷给热坏了。真想不到林老板在京城的生意会好成这样,买书的人都排起长队了!”
只见靠街的一个小铺子上霍然挂着一个大匾,上书《风入松》三字,正是林老板的书坊。
不过,门口却站了好多人,都对着大门指指点点,将大门挤得水泄不通。
苏木忙叫了一声“借光“奋力挤了进去,定睛看去,却是大吃一惊,却见大门紧闭,上面贴着白色封条。
封条的落款盖着东缉事厂的大印,墨汁还新,显然是刚被查封没两天。
这情形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震得苏木瞠目结舌,半天也着不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