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拖拉机以后,姜琳他们去拉沙子、水泥、煤炭,简直是如虎添翼,空里还能去给买主们有偿送砖瓦。
如此以来,再远的地方都有人来买砖瓦,因为留下地址和定金,拖拉机给送上门。
在这个卖方市场,你有钱不一定买到货的时候,他们排队买到砖瓦,还给送过上门,能做到这样,不要太周到。
大队干部们发现,大队真是躺着收钱啊!
最后有些干部也坐不住了,之前还拿捏,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干部,哪里能和社员们一起去打砖坯赚那点钱呢?后来看人家一天一块两块三块的,他们也忍不住,纷纷投入砖窑厂的怀抱赚钱去。
砖窑厂更加火热起来,又开了好几个窑口。
姜琳为了不破坏耕地,她都让人去附近的河沟里挖粘土,除了有山,还有几条河,有些河已经淤住,既可以挖土又能疏通河道。
等夏天地里没那么多活儿的时候,整个扬红大队的壮劳力都去打砖坯、烧砖瓦,弱一等的劳力在大队里锄地、侍弄棉花,他们发现这样最好,不耽误干活儿,也不耽误赚钱。
姜琳还组织了一支建筑队,有活儿就干,没活儿就去打砖坯,固定骨干有十个,每一个都是好手,都能当师傅,临时打下手的根据需要安排。
现在水槐村已经有三分之二的人家都盖上了瓦顶,红的、灰蓝的、灰泥的,再下大雨也没那么害怕,有瓦片盖顶,就算漏,也不至于太过分。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家都预备着今年翻盖新房。盖不了三间盖一间,砖瓦房总比土坯房子住着干净安全。
姜琳在学习之余,还设计一些新式儿的农民房,当然不是她原创的,而是从现代一些建筑里获取的灵感。
比如她设计的平房搭阁楼。
如果只盖得起两间屋子,可以盖平房,上面隔出阁楼。之前的屋子都是垒墙、山墙,把梁枋搭上,再覆盖屋顶。这样屋子高、空旷,实际也容易落灰,扫屋顶不方便。姜琳给他们在本来虚棚的地方,做成了复式,加一层或者半层阁楼,上面可以睡人。
这样的户型适合分家的小年轻,带着一两个孩子,或者家里有女儿儿子需要分开睡的。如此,总比儿子女儿都十几岁还在一个炕上睡的好。
村里的绣花坊也有模有样的,程如山给弄了工业券买一台缝纫机,姜琳还托娘家和陶珍等人帮忙,也凑了一台。闫润芝加缝纫机,简直跟砖窑厂得了拖拉机一样如虎添翼。她听姜琳的,多做一些文艺范儿的东西,上面绣花不要传统的精致刺绣,而是以小清新、质朴为主。这样的绣品,反而卖得更好,做起来还省事。
姜琳还给闫润芝描述如何做口金包,这种小手包、钱包,女孩子特别喜欢。闫润芝和另外几个心灵手巧的妇女,按照姜琳描述的,三天就做出来能卖的成品,6得不得了。
在姜琳的带领下,闫润芝感觉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小老太太越活越年轻,美得让其他年轻的妇女都羡慕。
而程蕴之有祠堂和展览室,忙着完善、编纂村志、家史,也忙得很充实,根本没有心思再去伤感闺女还是谁的。
转眼盛夏过去秋天来临,姜兴磊春天来现在回省城去,吕航的爸爸被审查以后不但没撤职,反而还升职。纺织厂招工考试他让姜兴磊去考,姜兴磊之前被姜琳逼着学习,入厂考试并不难,被选上就在工厂上班。
姜琳又让大宝小宝去上小学,现在文生天天跟着她不是去盖瓦就是打砖坯,如果她在家里学习他就练剑。
程如山今年开始不只跑省内,还去全国各地,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息。南方的城市里开始出现更多的摊贩活动,虽然工商部门还是会打击,但是根本管不住。
他直觉以后摊贩、商业行为会越来越多,而各地的货物流通也会越来越频繁,所以他有意地多往外地跑,了解运输线路、各地的风土人情、各地有名特产等。
现在这一家子,没有一个闲人了。
这日一早,姜琳和文生去砖窑厂转了转,回来去学校溜达一下,暗中窥探一下大宝小宝。
这些年他们村的学校就是样子货,孩子们不想来读,老师也懒得备课认真教,上课都是混日子。
大宝小宝虽然已经上学,但是老师讲的没意思,他们也不爱听,觉得还不如跟着爷爷读育红班好玩儿呢。所以小哥俩上课坐一起不是走神就是编故事,小脑瓜里天马行空的,坐下不一会儿就能飞到外太空去。
这堂课是自习,老师布置完任务就先走了。
大宝眼尖,瞅着姜琳和文生在外面,他立刻捅捅小宝,“娘来了。”
小宝立刻把课本拿起来,平举起来非常认真地大声朗读起来“秋天来了,树叶黄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个队,一会胡乱飞……”
他这样倒是把后面的同学给吓一跳,还寻思他干嘛呢。
小宝胡乱念一会儿,用书本挡着自己,趴低了扭头问大宝:“琳琳走了吗?”
大宝扭头看了一眼,正好和姜琳的眼神在木窗棂之间对上,她正目瞪口呆呢,估计被小宝惊着了。他立刻朝姜琳眨眨眼笑了笑,然后对小宝道:“走了。”
小宝松了口气,蹭得坐直,把书本一扔,伸了个懒腰,“咱爸中秋节肯定得回来吧,我们可要过寿诞了呢。”小孩子学话说,根本不管合适不合适。
大宝嗯了一声,抿着嘴憋着笑。
小宝:“放学啦放学啦,自习有什么好上的啊,还不如育红班好玩儿呢。”
就有其他学生开始起哄,“你给我们弄个好玩儿的呗。”
小宝:“我给你们讲个冬生大战霸王龙!”
“要听!”这教室是一二年级的孩子,这下子都不学习,全转身盯着小宝听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冬生……”
“小宝,你爹怎么就很久很久以前了?”
“哎,你别打岔!”其他小朋友赶紧让那个不合气氛的闭嘴,你管很久是多久呢,谁说冬生是小宝爹的,冬生就是我!
姜琳在窗外听了一会儿,也没出声,转身默默地走了。
文生跟着她,“娘,小宝讲故事好听,你别批评他行吗?”
姜琳:“娘不批评他,娘也不是老师。”小孩子的想象力多宝贵啊,为什么要批评呢?只是乡下的教学质量实在不行,她觉得还是要想办法让大宝小宝去城里读书。
所以她一定要考上大学,这样就可以带着小哥俩一起去读书。
冬天考试,来年春天入学,姜琳同学,你要加油!她握了握拳头鼓励自己。
文生:“娘,我爹大月亮回来不?”十五这一天,文生都说是大月亮。
姜琳雀跃道:“回的,你爹说过的,中秋节肯定回来,还要给大宝小宝过生日呢。”
想到程如山要回来,她都有些激动呢。程如山这一趟走得有点久啊,都整月了呢。一开始她还觉得哎呀终于可以自己一个被窝睡到大天亮,结果没几天又开始孤枕难眠。哎,这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她和文生去找程蕴之。
没想到曾泓洁和另外一个宣传干事也在,他们正和程蕴之在整理一些口述史,誊录下来分门别类装订起来。
“小洁,你们怎么今天来了?”曾泓洁有日子没来了。
曾泓洁看姜琳和文生一起进来,忍不住拿起相机拍照,“别动!”
她前阵子来过,也知道文生现在的情况,觉得好神奇。一个12岁的少年精神错乱,后来变成一个会唱戏、会骂人的男人,再后来变成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嘻嘻哈哈天真烂漫,现在又变成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个身体,可他像孩子的时候,那双好看的眼睛流露出来的眼神真的是孩子,这会儿他像个十来岁的少年,这双眼睛青涩里带着拘谨,以及小少年的故作老成。
可他明明有一米八多的个子,身形颀长,配合这样的表情和眼神,真的不能不让人好奇。
她笑道:“每次来都不巧,没机会给你和程如山拍照。”
姜琳:“以后有机会啦。”
曾泓洁是为秀坊来的,并不是为展览室。展览室已经成立起来,各项工作也都到位,只需要程蕴之完善即可,跟她关系不是很大。她去供销社听陶珍说姜琳做了新的产品,叫什么口金包。原本说过些天姜琳会去供销社送货,曾泓洁没忍住就来看看。
姜琳和他们招呼一声,陪着曾泓洁去秀坊参观。
她让文生留在这里给程蕴之帮忙,他却不喜欢这里阴凉、肃穆的摆设和气氛,跟着姜琳和曾泓洁去绣花坊。
曾泓洁路上对姜琳道:“我听说市里工厂在招工,我有个叔叔在那里管招工的事儿,你要不要去试试?”
姜琳知道曾泓洁家条件不错,不少人找她帮忙解决工作的问题,她从来没给帮忙,还要再三声明没有那样的本领,否则自己早就去了,何苦在文化馆这样的清水部门?
她没想到曾泓洁会主动给找工作,忙跟她道谢。
“小洁多谢你,就是我想拼拼试试,能不能去省里。毕竟我娘家在那里,如果能去省城,以后也方便。”
曾泓洁没想到姜琳有这样的大目标,她笑道:“那你可得想想办法。”
如果没结婚,跑关系还是可以调回去的,她已经结婚有孩子,要回城就得离婚否则是不可能的。
姜琳笑道:“多谢你关心,总有机会的。”
她们说笑着进了屋里,绣花坊和育红班在一起,占了两间屋子,两台缝纫机,二十个帮工,从八九岁的女孩子到六七十岁的老婆子,只要手巧的都可以来。
因为曾泓洁喜欢,她在县里给做了宣传,把这当成一种民俗文化,所以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办得很顺利。
如今曾泓洁从这里买一些比较独特的,还自己画花样请秀坊给加工。
闫润芝也很喜欢曾泓洁,见她过来,就把之前准备的礼物送给她,一个很漂亮的口金包。
古铜色的口金,多层绗缝的亚麻布,绣着简单的花纹,优雅大方又耐看,特别符合曾泓洁的审美。
她一眼就爱上了,惊喜地捧着小手包,“姨,你真的好厉害!怎么这么手巧!”
闫润芝笑道:“宝儿娘指挥得好。”
曾泓洁:“我要预订十个,不,要二十个!”
姜琳笑道:“那你就选花样吧。”
曾泓洁扑在口金包上把别的都丢到脑后去了,拉着闫润芝挑选、修改花样,还给闫润芝设计新的花纹,不只是中国元素的,还有外国元素。
姜琳看她那么入迷,也不打扰,就在屋里看看。有闫润芝和商老婆子盯着,这里就是干活儿的地方,安静又温馨,闫润芝还带着收音机来放戏大家听。她们对其他节目不感兴趣,只喜欢听戏。
这时候收音机里开始放黄梅戏《王小六打豆腐》文生立刻听得入迷,姜琳就让他在这里听戏,她去南路上看看能不能接到程如山他们的车。站了一会儿也没接着,她有点失望,寻思可能得等十五那天才回来吧。
晌午姜琳邀请曾泓洁家去吃饭,下午大宝小宝不上学,他们和文生一起给小朋友讲故事,然后一起玩儿。
曾泓洁拉着姜琳设计新的花型,她自己想了很多,都是她喜欢的,画出来给姜琳看看能不能做,可以的就先打样。
“琳琳,我这一次要多订一些,让我嫂子在市里卖。你不知道之前我拿回去的,全被她们抢光了。”曾泓洁的品味比较高雅,设计得比较精致独特所以价格也高一些。
姜琳也绞尽脑汁地回想八九十年代的世界流行风,同时加入自己的理解和身边人们的喜好,尽量制造身边的流行。
毕竟哪怕世界流行风,如果不适合眼前人的品味,那也流行不起来的。
两人兴趣相投,聊起来就半天,不知不觉屋里光线暗淡下来。
闫润芝让她们聊,她先家去准备做饭。
姜琳邀请曾泓洁:“晚上住我家。”
曾泓洁:“好的。”她本来想拿了口金包等绣花品就走呢,结果看了以后手痒难耐,又和姜琳画了不少花样。
这时候天还亮,她们就去院子里画。
正忙着,有小孩子来找姜琳:“宝儿娘,宝儿嫲嫲让你家去,有人来找。”
姜琳跟曾泓洁说一声自己去看看。
曾泓洁:“你只管忙,画完我自己过去。”
姜琳忙回家去,就见院门口聚着一堆人,其中七八个陌生的中年男女,一个尖嘴猴腮龅牙的女人特别突出。
他们正围着闫润芝叽叽喳喳在说什么。
姜琳上前:“你们什么人?什么事儿?”
那龅牙妇女立刻冲着姜琳道:“那男人呢,怎么不敢出来?”
姜琳蹙眉:“你是什么人?”
龅牙妇女:“你们男人欺负我们家闺女,我们要找他算账!”说这话的时候,她竖眉瞪眼的,特别凶狠。
可惜姜琳只怕狗和软体动物,对凶婆娘一点都不怕,不够她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