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之后,江后拿着工具篮去后园里修剪花枝,才几个月未看顾,这些花已见凌长之势,第一眼就让她忍不住蹙眉,暗中把打理花枝安排了第一要务。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刚至花圃,就看到花枝间里有团人影在拱动,悉悉索索的花枝颤动中,那咔嚓咔嚓的剪刀开合声令她心头一凛。
快步走过去,捏着耳朵把那人拎起来,低头看到她手中沾了细碎枝叶的剪刀,倒吸口凉气,责备道:“你又来坏我的花了?”
“没有啊……”李攸烨慌忙为自己分辨,被掐着站出来,扔了剪子,全身力气都去护耳朵。
江后丢掉她,心疼万分得去看顾自己花,扒开花丛,看清地上的残枝都是一些枯枝冗叶,愣了一愣,扭头撞上李攸烨那张龇牙咧嘴的脸,好像不敢相信她这样辣手摧花的人,会有这样的好心和觉悟帮她料理花枝。但疑心虽疑心,事实摆在面前,也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总算多年的感化教育没有白费,江后欣慰得不止一点点,拍了手上的细泥站起来,瞥见李攸烨仍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惨痛表情,犹豫了一下,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帮我把这片儿,还有那片儿地花盆松松土,会不会?”
李攸烨还有点被冤枉的委屈和怨念,但是听到江后使唤,立即就奔过去接过篮子,连声说“会!”怕江后不相信,证明似得从里面挑出松土用的小铲子,到江后指定的一片区域忙活起来。
“皇奶奶,这些花儿我怎么都没见过啊,看着既像月季又像山茶,怎么各种颜色都有,叫什么名字?”李攸烨蹲在一丛婀娜多姿、缤纷多彩的花卉前询问。
“那些是从不同地方移植过来的月季,蓝的叫兰月,淡绿的叫绿云,红的叫胭脂,粉的叫杨妃。”
“哦~~原来这些年您各处游幸,是去采花了?”
江后听到这意味深长的“采花”二字,不动声色地朝她勾了勾手,下一刻,李攸烨的耳朵就一百八十度旋转,拧成了麻花,疼得她嘶嘶抽气,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权洛颖出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一身梨白长裙的江后,皱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俯身在花丛中,不情不愿得为对面的人轻揉耳朵。阳光下的花枝衬着她的脸,美丽极了,她的神情虽冷冰,但指上却温柔,连带着气场也被水润过似的,格外的温软。而被那温柔氛围包裹着的李攸烨,丝毫不领情得扭着脸,一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窘样儿,似乎正跟她闹别扭。
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权洛颖被这画面戳了一下,撇了撇嘴,快速闪身回房了。
李攸烨在这里只落脚一天,长公主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就到了。李攸璇写信告诉她京城中已经有皇帝不在的流言,催她赶快回去。可是,一心想多陪陪江后的李攸烨却赖在这里不肯走了。
大家都对她不肯走的原因心知肚明。转眼半个月的日期已过,再留就说不过去了。江后明着不说,但私下让燕娘准备了一桌践行酒,准备今晚就为她们送行。
酒桌上的氛围很好,李攸烨只字不提离开的事,和坐在娘亲怀里的栖梧抢食吃,不仅掰走了她大半颗石榴,还故意抢走了权洛颖给搛的香喷喷的猪肉粒,惹得小公主挥起粉拳头表达不满,她却挑衅般把肉粒嚼得滋滋有声,故意笑眯眯给她看,连权洛颖都忍不住翻了她好几个白眼。
眼看着碗里的猪肉粒越来越少,栖梧欲哭无泪,瘪着嘴向权洛颖告状,“娘亲,你看她呀!”
权洛颖好言安抚了女儿,拧着眉瞪那幼稚鬼一眼,就差跟她撂脸色了。李攸烨这才收敛了强取豪夺的作风,同时,改变策略,趁小灯泡不注意的时候,再偷吃她的猪肉粒。
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吃完,一直波澜不惊的江后忽然宣布:“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便启程回京吧!”
李攸烨楞了一下,大嚼的动作停了下来,眼中全是浓浓的不舍,“皇奶奶?”
“京畿要务,岂能耽搁?”
“可是……”
权洛颖觉得气氛变得压抑,正好栖梧也困了,就请了辞,带女儿先行回房了。把空间留给了即将分别的祖孙二人。
房间里,栖梧似乎察觉到了娘亲心头的凝重,没像以前那样胡乱折腾,乖乖得被抱上床躺好。听了权洛颖几个心不在焉的故事,她仰着小脸,问:“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嗯?栖梧想家了吗?”
“嗯。”
“可是,爹爹想多留几天,好多陪陪曾奶奶呢。”权洛颖想着这些天李攸烨心事重重的,多半就是不舍得离开江后,不自觉就从嘴巴里带了出来。说完又怕女儿多想,迅速抿了嘴。
熟料小公主眼睛亮了起来,用求之不得的嗓音说:
“那就把她丢在这儿,我们回家吧!”
“什么?”权洛颖讶异得看着那双天真无邪还带点期待的眼睛,想是李攸烨这些天把她招惹得急了,竟让女儿产生了把她丢掉的冲动,有点想笑。
虽然很想幸灾乐祸,但到底不愿让最亲爱的两个人互生嫌隙,自己在中间当夹心饼的滋味不好受,于是便语重心长得说:“可是,如果把她丢在这儿,我们就好久好久见不到她了呀?难道栖梧不想爹爹陪你放风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