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烨愣了一愣,反应过来,连忙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江后这才撕开信封,当看到那金彩凤纹信纸的一角时,不单李攸烨震惊了,就连江后的目光也迟了一迟。
将完整的信纸抽了出来,信封搁在一旁,灵活的手指轻轻地展开。
李攸烨的目光循着那通体呈金色,还描了凤纹的信纸细细琢磨,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种纸只有宫廷中才有,确切的说,金彩凤纹的纸张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使用,一般用来颁布重要的懿旨……自她登基以来,只有江后用过这样的纸张。
高显怎么会有这样的纸?
李攸烨心中藏着无数个好奇,近距离观看。这一看之下,她的表情堪比被狂风卷过的树枝,只剩下扭曲的凌乱。
这竟然是一道封妃诏书。
上面清楚地罗列了九位大臣的千金名姓以及每位千金封妃的品秩,开头最显眼的地方被“奉太皇太后懿旨”几个端正有力的大字占据着,再往下面一看,日期是靖朔元年三月份,也就是她刚复位不久……
“这……皇奶奶?”她想说难道江后犯糊涂了?怎么会下达这样的旨意?这不是给她添乱吗?但思索过后,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且看江后的反应。
谁知江后看过这道诏书以后,十分淡定地把它摆在了桌子上,从容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李攸烨看着她坐下来,指着桌上的信封:“皇奶奶,这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
李攸烨感觉自己寒毛都竖起来了,“您……”犯糊涂几个字在她舌尖上绕来绕去,最后还是咽了回去,换成了:“是怎么想的啊?”
江后似不在意道,“哀家是一个重信守诺的人,口头上应允了他们,自然要兑现的。”
“您口头应允?”话一出口,李攸烨忙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又问:“您什么时候口头应允的?”
江后略顿了顿,似乎在留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在你决心复位的时候。”
李攸烨一下子全明白了,皇奶奶是用联姻的方式,替她拉拢了这批朝臣。但是,“您怎么能用孙儿的婚姻大事来当筹码呢?皇奶奶?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上面的大臣现在都是朝廷的肱骨,孙儿一个都开罪不起,您……”
李攸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站起来又坐下去,转一圈又倒回来。突然,她脑中闪现过一个念头,这份诏书显然并没有发出去,如今被高显以这种隐秘的方式被呈递上来,莫非……
她看着江后安闲镇定的模样,又想到高显离开前手握这么重要的江后“遗诏”,但却没公之于众,实在不符合常理,高老头不是一向最关心她的后宫之事吗?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呢?
她坐下来面向江后,向她道出了自己的忧虑。江后这才转了严肃的口吻,“这也是哀家想要告诉你的,你的身份,高显是知道的。”
如一个晴天霹雳在头顶乍响,李攸烨不可思议地盯着江后。
“他是你的老师,从你四岁时就开始为你授课,有些东西,其实想一想便明白了。”
“那他……”在李攸烨的印象中,高显是朝臣中拘泥礼法、顽固不化的代表人物,奉礼教如神明,如果他知道李攸烨的身份,应该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才是,而不是像这般视若无睹,甚至帮她隐瞒……
江后似乎知道李攸烨在想什么,语重心长道:“高显虽然奉礼严苛,但他知道,如果想实现这一代人太平盛世的愿望,你是唯一的选择。我们不是没有给过容王机会,但是这个机会被他浪费掉了。
你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对你的秉性、操持以及为君能力都了如指掌。扶你上位,虽有悖于礼法,却可以换来一个可预见的太平盛世。而攸熔……”略顿了顿,“连哀家都不知道,他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哀家有众多的儿孙,他是唯一一个,让哀家想要靠近想要了解,却觉得束手无策的人。他对哀家的抵触其实都能理解,但他封闭的性格,会不会走上和你父皇一样极端的道路?谁都无法预料,也没有人愿意去冒这个险。
江山归根结底不是你的,也不是朝臣的,而是所有人的。我们所有人都想要天下太平,也相信你可以带来太平的日子。你高师傅如此,哀家如此,你舅爷爷也是如此……”
李攸烨眼睛有些湿润,心中那些缠绕许久的盘扣终于被破解,但却没有一丝轻松。
“那如果孙儿做不好这个皇帝呢?”
“你是哀家亲手调教出来的,如果你做不好这个皇帝,那只能说哀家看走眼了。”
李攸烨笑了,紧抱皇奶奶的腰不撒手:“怎么会,孙儿一定不会让皇奶奶看走眼的。”
江后无奈地戳戳她的额头,“多大了,还来这套?”
李攸烨闪躲着,嘻嘻笑来了一阵,拿起那描金纸张,“那这份诏书……高师傅把这诏书呈上来,是准备让孙儿自行决断吗?”
“嗯,当初因为上官凝病危,哀家借口将这诏书压了下去。后来那场大火,将一切都付之一炬,高显想必明白哀家的意思,必会顺水推舟说诏书被焚毁了。只是哀家没有想到,他会把这诏书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