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就去走一趟。不过,此行我想多带一个人去。”
“谁?”
“万书崎。”
“万书崎?”李攸烨考虑了一下,“行。那朕再多派给皇姐一个人。”
这回换做李攸璇疑惑了,“谁啊?”
次日给李攸璇摆的践行酒宴,除了随长公主远行的诸人,伦尊一家三口也过来了。李攸烨带着上官凝出席,在众人堆里引起不小的骚动。鄂然领着已经会走路的怀仁,挨个叔叔伯伯地打招呼,等到晶莹剔透的小公主被抱出来,立即扔了自家儿子,抢着去逗弄这冰雪般的小公主,一口一个后悔没把怀仁生成女儿。可怜的小单将军眼睁睁看着娘亲对另一个小妹妹又哄又笑,只剩下眼泪汪汪的份儿了。半个时辰后鄂然终于又想起他来,领他到了小妹妹面前,对她指着说这是“怀仁哥哥”。小单将军是第一次接触兄长这个称呼,年幼的他尚不明白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但那双天真稚气的眼睛里的确散发着某种令人愉快的情绪,使他很容易就谅解了之前遭受的委屈。专心致志地陪小妹妹玩耍。
李攸烨衔着酒杯且笑不语,扭头看上官凝,正呆望着两个孩子怔怔出神。在她面前,李攸烨并未刻意回避栖梧的问题,便已料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心之所系就握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道,“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上官凝不知道她要带她去哪里,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到了一处偏僻的宫苑门前。李攸烨推开门,拉她进了院子。
以前她从来不知道宫里有这样一个地方,而看李攸烨的神态似来过这里许多次,轻车熟路就带她绕过了前面的竹园。上官凝心存着疑惑,直到园后隐现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李攸烨熟络地走过去,向那身影打招呼,“还在这里呢,又在做什么小玩意?”
那人意外地站起来,回头看见她们,立即欠身施礼,李攸烨忙笑着推了,“你有孕在身,以后这些俗礼什么的就免了。”
“朕这次是耳朵馋了,专门来听你吹曲的。瞧,朕还专门带了个人来。”说完就回头寻找上官凝,“凝儿,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瞧瞧曹妃做得笛子,精不精致?”
上官凝从回廊的阴影中慢慢踱出,一袭微风拂动的素裙,像清冷月光的延展,令方才还半笑的面孔刹那失了颜色。上官凝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目光微微下移,瞥到了那人微微隆起的小腹。李攸烨不断招呼她过来,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上官凝不露声色地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笛子,转着瞧了瞧,“的确很精致,没想到曹姐姐会在这里?!”曹妃刹那白了脸色,绝没有想到李攸烨会带她来这里。不过她面上仍极力保持着平静。直到二人坐了一会儿,又相携着离开,她那只被竹针刺伤的手,才渐渐泛出讽刺的疼意。
“曹妃的孩子以后给你带好不好?不管是男是女,都认你作母亲。”直到轿子离开那院落很远后,李攸烨才剖露了带她来的目的。上官凝欲言又止了一回,嘴边斟酌许久的话突然又咽了回去。李攸烨本以为她要说好或不好的,见她沉默,倒不知如何接口了,“怎么了?”
上官凝摇了摇头,偎在她的肩上,静静思索着什么。次日,她又来到这座院落门前,孤身一人。曹妃像是预料到她会再来一样,将她请入内室,令侍人奉茶待客。两人相对而坐,曹妃给她慢慢地斟了半杯茶,举止间看不出一丝慌乱,“不知道该不该感激你昨晚上的沉默。”
“沉默不代表什么,更不会抹去既有的罪恶。”
曹妃不以为意地讽刺地笑出了声,“那为什么不干脆说出来?让罪恶得到应有的报应。”
“我来不是跟你讨论这些的。”上官凝显得有些不耐,端着茶徐徐抿了一口,道,“现在这世上知道那件事的人,除了被你灭口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了。你大可不必为自己的处境忧虑,既然昨晚我没有说出来,以后自然也不会说,你放心便是。”
“难以相信,你会这么好心?”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话我已经搁在这里了,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她素面而来,又素面而走,似乎当真下定了决心。曹妃反倒难以维持平静了,撑着腰身站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做?这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你怕我把上官家拉下水,所以来此惺惺作态跟我妥协?那你可当真来对了,因为在那件事上,你的父亲才是真正的主谋!!”
上官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脸色苍白如垫着一层透明的纸,扶着墙歇息一会儿,唇上渐渐恢复了血色。素茹扶她上了轿子,担忧地问,“小姐,你是不是感觉不舒服,要不要回尧华殿传太医?”
“不用,我没事。抬我去富宜宫。我想去拜祭一下太皇太后。”
从富宜宫出来时,已接近正午。上官凝不欲立即回殿,让轿子歇在御花园旁的凉亭里。怀着心事慢慢坐下。此时御花园中正值春风拂槛,圃中百花纷纷吐蕊发芽,弯折有度的白石桥从人工湖那头延伸过来,连岸即是芳草争浓,柳叶拂絮,一片崭新的绿意。而她却无心观赏,目光锁定在那人回宫时的必经之路上,安静地守着。直到宫人传话说,李攸烨公务繁忙不回宫了,午间直接歇在御书房,她的心里陡然生了一阵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