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朕的弓箭来!”
李攸烨没有兴趣再听她说下去,擎着侍卫递上来的龙纹弯弓,抹了油的箭头在火盆里点了一下,搭上弓弦,对准门的位置。权洛颖反应过来,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不要!”
伸手夺她的羽箭。那箭杆虽说是木质,但箭头点了火油,危险的很,李攸烨下意识地撤手,“放手!”
“里面是鲁姐姐,你不能杀她!”
“我叫你放手,你听见了没有!”
李攸烨竖着眉毛瞪她,她死死不放,终于抓到了箭杆。就在那一刹那,李攸烨突然弃了弓,弯腰朝她扑了过来,她一个趔趄,稳住步子,这才发现自己的裙边着火了,估计是刚才争执中被烈油溅到了,她无措地站在那里,一手握着抢来的箭杆,脸上挂着尚未风干的泪痕,看李攸烨连扑带跺地给她灭火,脑子里还在反应这一瞬发生的事。
火很快被扑灭了,所幸并没有伤到皮肤,后果是衣裙被烧焦了一大块,以后再也不能穿了。李攸烨猛然直起身来,气急败坏地看着她,抓过她手中的箭狠狠摔到地上,又一脚踢开地上的弯弓,跨上乌龙马猛甩一鞭子,绝尘而去。权洛颖反应过来,急忙追了几步,但人已经奔出老远了。无力地停了下来,望着她的身影在夜色中湮没,咬着唇,隔着水雾的世界再也看不清了。
玉清楼已经好久不曾有人来过,老宫人在自己的房间打瞌睡,被一阵上楼的动静吵醒,提着油灯上去查看。一直登上最顶楼,在熟悉的房间门口停下来,贴着门缝听到里面传来呜呜噎噎的哭声,伸手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那哭声刹那止住了,换成一个充满戒备的声音,“谁?”
“哦,是我,我是这楼里的老宫人,听到楼上有动静特地过来看看,您没什么事吧?”
“没事。”
门从里面打开,老宫人身子往后一倾,眯了眯眼睛,顿时喜得眉开眼笑,“还真是小哥你啊。我听着声音像,刚才没大敢认。”
“哎呦,你来了就好了,姑娘留了东西给你,你等着,我给你拿去。”说完不待李攸烨反应,就忙不迭地提着油灯又下楼去了,过了一会,怀里捧着一只长木匣子,吃力地爬上楼梯。李攸烨赶紧过去搀扶。
老宫人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姑娘说她要出一趟远门,怕你回来找不到她,就把这盒子托我管着。说如果有一天你回来了,就让我交给你,如果你没有回来,就留给我做个纪念。”
“我想着姑娘留给你的,定是要紧的东西,一直替你小心保管着,就怕你不回来取,现在好了。”他把匣子往李攸烨怀里郑重地一塞,笑道,“怎么样,高兴不?”
谁知李攸烨捧过匣子后,一语未发,眼泪倒是先掉了下来。
“哎呦,你这个小哥怎么还跟个娃娃似的,姑娘给你留了东西,该高兴才是啊,说明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哪!”老宫人满心满意地撮合她与姑娘成一对,见她哭哭啼啼的,心里老大不乐意。
李攸烨没有反驳,止住了泪,紧紧抱着盒子,轻轻摩挲着盒身上的每道纹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才对嘛!”
“对了,我那油灯还在下面亮着呢,我得下去看着点,免得着了火。唉,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宫里头生了好大一场火,可不得了,把好些个宫殿都烧着了,我在宫里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那么大的火呢,所以这火啊,可得千万谨慎着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宫人佝偻着背,急忙忙下楼了。
李攸烨抹干了泪,回到房里,急急忙忙把匣子打开,意外见到里面装着一副卷轴。将卷轴拿出来,扯开绳结,慢慢展开,一幅蹴鞠少年的画像渐渐呈现在眼前。画里的少年眉清目秀,戴着赤金的龙冠,浅绛的龙袍下摆掖在腰间,正用膝盖顶一只蹴鞠球,动作十分地潇洒利落,神采奕奕飞扬。她恍然记起,这是她在上官府蹴鞠比赛时的影像。目光不由下移,看到下面的落款,一排清秀的小字附带一段哀怨的诗,清晰地昭示了画作者的名字。
上官凝。
她一瞬间明白了,这个匣子不是似曾相识,是她本来就见过的。在某次送她回枕霞宫的车驾前,她曾无限地接近打开这个秘密。皇奶奶把这幅画留给她是什么意思?
再看那诗的字迹与画上的墨迹,彼此隔了一段深浅,显然是后来才题上去的,上官荣的笔法写就卓文君的《白头吟》,读起来悲怒缠绵。李攸烨能体会她写上这诗时的心情,在得知栖梧的真实身份后,她大概心碎了吧。她终究是辜负了她。
她抱着画在床上辗转了一夜,一夜未曾合眼,清晨时杜庞在几乎把皇宫翻遍的情况下,终于在玉清楼找到了抱着匣子愣神的她,几乎要喜极而泣。李攸烨回到尧华殿,权洛颖和女儿正在殿里等她,眼眶通红,想必也是一夜未眠。李攸烨似乎已经忘了昨晚的事,接过栖梧抱在怀里,“朕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是离开还是留下来。”
三个月没见到权洛颖,栖梧现在和妈妈分外的亲,稍微离开一会儿,就会回头找她,张着小手时刻准备着再进她的怀抱。李攸烨揉揉她的脸蛋,分去了她的一点注意,“当然,你若选择离开,你想要的东西我会一并还你,绝对不会食言。但你记住一点,离开以后,永远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