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满目的翠色霎时不见了踪迹,只剩一片灰白。
突如其来的雾霭,让人欢喜让人愁。
阿丹王子心道,果然连老天都在帮他。今天是春蒐的最后一天,明日便要启程回金陵,倘若狩猎无法继续进行,他和燕王之间的胜负,只能依照之前一平一胜的成绩算,结果不就是他赢了吗?
他忍不住在心中拍手叫好。
比起王公大臣们怅然若失的情绪,皇帝和燕王就显得比较镇定。
皇帝想的是——万一今日退不了雾,就随便找个借口延长春蒐一日,反正他是皇帝,谁还能指责他的不是。
简而概之,就两个字——任性。
燕王则道——已经钦天监勘测过天气,下午的时候雾气便会消退,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养精蓄锐。
作为一名在战场上叱咤了两年的人,燕王学会了‘稳重’二字,他不打没把握的仗。
谁能想到这对父子想着截然相反的事。
对这场雾霭最为恼怒的人是佳然公主,帐篷中,她咬着手指。明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为何连老天都不帮她,难道被送去和亲就是她的命运?
这些欢喜与忧愁,与戚映欢完全没有关系。
马厩中。
戚映欢辛辛苦苦地安慰着惊蛰:“你看啊,不是我不带你出去玩,而是今天起雾了,万一我们跑迷路了怎么办呢?所以今天就乖乖休息一天,好吗?”
惊蛰这几天玩疯了,每天不是跟着陆萱戚映欢乱跑,就是追追兔子,啃啃青草。没想到才高兴了两天,又被打回原形。
听马官说,惊蛰一早就等着戚映欢带它出去玩,为此连饲料都比前几天多吃了一些。
惊蛰也许听懂了戚映欢的话,也许没听懂,不开心地用头撞了撞马厩的门。
在戚映欢细声细语的安慰下,它逐渐安分下来。
时间将近午时,围场里的雾霭终于散去。
皇帝宣布围猎继续进行。
见燕王等人立刻备马整装待发,阿丹王子心中冷哼一声:不会让你赢的!
阿丹王子刻意在燕王离开之后才出发。
等进入了狩猎范围,阿丹王子询问属下:“看到燕王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西南方向。”属下答。
阿丹王子把怀中的地图摊开。
属下指的方向果然就是大虫的活动范围。
逐日拉跃跃欲试:“王子, 不就是头大虫吗?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合围,难道还打不过一头大虫吗?王子放心,若是有什么危险,我和克吉莫定当全力护送王子离开。”
克吉莫嘴角一抽,心道逐日拉说得倒是容易。
不过若是能猎上一头虎,回了北国绝对是一项谈资。所以克吉莫也劝道:“王子,若是让燕王抢先就不好了。”
哪怕阿丹王子再小心谨慎,在两人不断地劝诱下,他还是妥协了:“走!时间不多了,我们要抢在燕王之前猎到那头大虫!”
“王子英明!”
阿当王子一行,气势汹汹地往山林中进发。
营地中,一名中年侍卫来到谢喻舟和戚映欢的住所。
“谢大人可在?”
戚映欢撩开帐篷,便看到中年侍卫似曾相识的面孔。仔细回忆火候,戚映欢很快想起对方是谁。这名中年侍卫,是前天与谢喻舟在帐篷门口对话的人。
“谢夫人,请问谢大人在吗?”中年侍卫朝戚映欢行了个礼。
“我这就去喊他。”
等见了谢喻舟的面,中年侍卫道:“谢大人,之前让我查的事,我已经有眉目了。”
见戚映欢还在一旁,中年侍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谢喻舟思忖了一会儿,提议道:“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嘁!戚映欢撇了撇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不会又策划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吧?算了,反正朝廷中的事她也不是很在意。
沿着营地的小道,谢喻舟和中年侍卫来到小溪边。
潺潺的溪水,让人平静了心神。
中年侍卫道:“谢大人,经过我这两日反复观察,我发现拱卫司中确实有一名侍卫与宫女有私情,宫女是佳然公主身边的轻灵姑娘。”
拱卫司是这次负责围场安全的部门。
“他们是何时开始有私情?” 谢喻舟皱眉。
“说是春蒐的前几日双方才确定的心意。”中年侍卫为难道:“谢大人,这事可否不要上禀皇上,我怕……”
严格来说,后宫内的女人全部归属于皇帝。若是上禀皇帝,偷情的侍卫一定会被治以秽乱宫廷的罪名。对方还年轻,只是一朝行差踏错,就这样陷入万劫不复,实在有些可惜。
中年侍卫并不知道自己猜错了谢喻舟的意图。
谢喻舟让中年侍卫调查这件事,并不是因为年轻侍卫秽乱宫廷,而是怀疑年轻侍卫中了佳然公主的局。
两人早不好,晚不好,偏偏在春蒐前几日好上?
谢喻舟半阖了眼眸,双眼划过一道暗芒,他问:“这几天宫女有让他做什么事?或向他打听什么事吗?”
“这……”中年侍卫皱眉,不好意思地说:“我没问。”
“你去把他喊来。”谢喻舟吩咐。
见谢喻舟凝重的表情,侍卫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妙的气氛。难道其中还有比秽乱宫廷更严重的事?侍卫不敢再往下想。
年轻的侍卫很快被中年侍卫带到。
看模样,年轻侍卫与谢喻舟差不多的年纪,十八九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
年轻、眼皮子浅、定力不佳,这是谢喻舟对他的初步判断,也不怪他会被宫女所引诱。
年轻侍卫本该一脸朝气,但心知私事暴露的他,完全失去了年轻人飞扬的神采。
他浑身冒着冷汗,溪边的风一吹,全身打起哆嗦。
年轻侍卫认得谢喻舟。
这位年纪还不到双十的谢大人已是朝中五品大员,目前深受皇帝亲眼,风头正盛。
这样一位大人物找他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追究他和宫女偷情的事?
明明两人年纪相仿,但在谢喻舟面前,年轻侍卫总觉得自己矮了一头,他双脚不住地颤抖。
天青色的长袍把谢喻舟衬托地清冷高贵,让侍卫提不起反抗的念头。
似乎只要谢喻舟一个眼神,侍卫就会匍匐在地,侍卫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可谢喻舟手握他的生死大权,他完全不敢反抗。
“你与公主身边的宫女轻灵有私情?她要求你做了什么?”谢喻舟沉声问。
听了谢喻舟的问话,年轻侍卫心中一紧,难道他做的事败露了?
不打自招道:“谢大人饶命啊,我不是故意把围场的地图交给轻灵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