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舆图,龚文华满嘴苦涩。
秦老大并没有明确告诉他应该先削谁,让老龚自己看着办。
其实这和信任不信任关系不大,因为秦老大也拿不定主意,这才让龚文华放手一搏,有点爱咋咋地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龚文华这次来东海其实也是被架在火上烤,要是能选择的话,他肯定不来,可要留在京中的话,兵部马上要被秦老大进行大清洗,同样会连累到他。
京中的事,龚文华已经不去想了,他现在就愁眼巴前的事。
许书文说的一点都不错,一家二姓经营东海近这么久,岂能不知道唇寒齿亡的道理,尤其是温家,早在前朝的时候就扎根罗云道了,那就和土皇帝一样。
现在各地折冲府府兵与屯兵卫辅兵已经开始从四面八方赶到荀州,一家二姓收到信是早晚的事。
那么面对朝廷的大军,一家二姓只剩下唯一一条路,唯一一条生路,那就是直接反。
可他们的反并不是为了反推到京城,而是为了证明给晋昌和瀛人看,他们有“反”的决心。
傻子都知道,一家二姓就是在东海经营的再久也不可能打的过朝廷。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打不过,为什么还要打?
因为他们得活,而唯一的活路就是跨海而渡前往晋昌和赢岛。
试想一下,如果不反抗直接跑了,晋昌和赢岛会接受他们吗?
或许会,但是肯定不会重用他们,因为他们太废了,没有对夏朝军队造成一点损失就逃之夭夭了。
这就属于是一份投名状,让夏朝损失越惨重,这份投名状的含金量也就越高。
想要彻底“收复”东海,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打上个一年半载都不是没可能。
如果一家二姓走个过场稍微抵抗两下就跑了,那也行,朝廷能够接受。
可怕就怕在晋昌和瀛人使坏!
朝廷派遣大军打过去,东海反了,那么晋昌和瀛人会不会来东海支援一家二姓?
大概率会是这样,在别人家里打架多过瘾啊,想烧哪就烧哪,比在自己家门口打架爽多了。
晋昌和瀛人一直有恃无恐根本不怕夏朝,倒不是国力多么强大,而是因为夏朝没船。
要是夏朝有个几百艘楼船的话,两国早就跪地上叫爸爸了。
当然,真要有这么多战船的话也轮不到他们叫爸爸,秦老大早就下令让船队过去灭国了,打完了正好回来吞并了斐国。
这才是朝廷君臣所顾忌的事情,派遣大军来东海,一家二姓就会反,晋昌和瀛人将会插手,整个东海都要陷入战火之中。
甚至更可怕的是,要是被拖入战争的泥沼,朝廷不断加派兵力的话,边关凉戎和涠江斐国会不会趁虚而入?
除此之外,最让龚文华头疼的就是温家。
尚云道被广怀道和罗云道夹在中间,一旦打到平波城莽穿方家,而陈家和温家也同时动手的话,自己很有可能面临着四面皆敌的险境!
背后是海,瀛人的战船和晋昌的战船会从海面上杀过来,两边是陈家和温家的势力,而温雅又是前朝大帅,岂会不知兵,断了自己的后路,朝廷大军就会被包成饺子。
第一步,应该是选择先削谁。
可这第一步就让龚文华犯了难。
先打方家吧,怕被包围。
先打陈家吧,晋昌肯定会插手。
先打温家吧,这又是最难啃的骨头,容易陷入拉锯战。
先打两家吧,剩下那一家绝对会来包抄后路。
三家一起打吧,兵力又不够。
龚文华是双鱼座,他可以对天发誓,他真不是选择困难症,他只是真的不知道这第一步该如何办。
倒不是说龚文华这个兵部尚书水平太差,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全国朝最精锐的兵卒,一个在北侧边关,一个在南侧涠江,其余折冲府大多都是新卒,上过战场的少之又少。
真要是有那青龙偃月刀,斩华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问题是秦老大给龚文华一把生锈的破铁板子,别说斩华雄了,斩华佗都费劲。
要是从边军越王麾下调来一万骑兵,再从涠江调来两万步卒,别说三家,一推七他都敢尝试尝试。
“尚云道…”叹了口气,龚文华转过身:“等各地折冲府兵赶来后再议吧。”
坐回了凳子上,龚文华捏了捏眉心。
许书文也是拧着眉头。
东海这边的事,他比龚文华还要清楚几分。
龚文华担忧的事情,他何尝不知,可同样拿不出什么好的主意。
抬起头,龚文华看向左手边的骑司,心不在焉的问道:“乔统领那边,可有消息。”
“回大人的话,统领已潜入平波城,若是大军深入尚云,乔统领便可动手。”
“乔统领有何打算?”
“杀人,毁船,刺杀方家家主方不二,其子方近、方远,核心子弟方文、方武、方山、方海共计四十五人,以及平波城大船十三艘,海船二十六艘,商船三十一艘。”
龚文华皱眉:“乔统领那边有这么多人手吗?”
“尽力而为。”
龚文华微微颔首,随口问道:“平波城方家最近可有异动?”
“有。”骑司沉声回道:“方家大管事方武集结了三万步卒,准备前往郭城。”
“郭城?”
“是,郭城盘踞了一伙盗贼,自称寇众,前朝精锐舟师,贼首自称海王。”
“海王?”龚文华一拍书案怒道:“我大夏国内只有一位王爷,哪里来的什么海王,其心可诛,屠其满门!”
许书文奇怪的问道:“寇众有多少人?”
“千余人?”
“千余人?”许书文哭笑不得:“千余人,还需要集结三万人马?”
“许大人有所不知,一个月前,平波刺史仇骁亲率五百骑兵与九千步卒前往郭城剿匪,一战即溃,五百骑兵无人生还,九千步卒十不存一。”
龚文华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千人,打十倍之敌,这自称海王之人竟有如此能耐?”
“是。”
许书文也是惊的够呛,都是老把式了,还真没听说过这么夸张的战绩。
不过转念一想,许书文又突然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都是不臣逆贼,狗咬狗罢了。”
“话是不错…”龚文华略显诧异的说道:“只是没想到这千余名寇众竟是如此凶悍,只是这区区盗匪,方家为何要大动干戈?”
“那自称海王之人颇有野心,在郭城建立船坞与造船厂,图谋甚大。”
龚文华微微一愣,紧接着笑了:“这贼首失心疯了不成,在尚云道海岸线建立船坞与造船厂,莫说是方家,温家得此消息也定会派水卒前去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