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冉见到秦游看不明白,将桌子上的书卷收了起来,口述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这些书卷不过是一些记录罢了,记录了最近谁与安之峰密切往来,正是因为这些记录,乔冉才能够大致猜测出谁会和安之峰一起弹劾秦游。
这些记录对秦游来讲其实没有多大意义,上面的人名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其实正常来讲,这份记录,这些人名,极为重要。
换了别的朝堂大员,如果知道谁会弹劾自己的话,就会有针对性的进行准备。
这里也不得不说一下朝堂上的规矩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厮杀,朝堂更是如此。
文官之间也常常攻讦,不过大家都遵守一个规矩,并不是一次性将所有弹劾的内容全都说出来。
像影视作品中,哪个大臣咣当往那一跪,张口就说什么要弹劾谁谁谁数十条大罪,完全是扯淡,都是好不容易才穿上官袍的,谁会天天拼命,除非是要准备鱼死网破不死不休了。
正常来讲的话,就比如一个监察使想要弹劾一个侍郎,前者准备弹劾后者三大罪状,非议朝政、收受贿赂、草菅人命,一条比一条罪状严重。
在议政殿中,监察使就会说先要弹劾员外郎非议朝政,罪名可大可小。
弹劾完了第一条罪状后,侍郎正常是要辩解的,不过除了辩解,也会“反击”,一个眼色,小弟们就站了出来,开始反弹劾这名监察使,比如作风有问题之类的。
然后大家就开始吵,你喷我我喷你的。
当然,如果这名被弹劾的侍郎辩解不明白,小弟也没出马还手,那么监察使就会弹劾第二条罪证,也就是收受贿赂。
这条罪名就比较严重了,因为涉及到人品道德方面,文臣一旦人品道德出了问题就很难再向上升迁了。
弹劾完了之后,监察使还是要观察,观察侍郎会不会反击。
而侍郎的这个反击也分轻重,如果只是反击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监察使就要抛出杀手锏,也就是最后一条罪状草菅人命,属于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所以说,弹劾这种事也有各种说道的,我先弹劾你,试探一下你的态度,知道你是不是也掌握我的把柄了,如果没有,我就一套连招干死你,如果你也掌握我把柄了,那大家心照不宣,咱俩都不是什么好鸟,没必要两败俱伤。
说的再简单点,就好像两个混混单挑似的,第一个混混有火箭筒,但是他不会先拿出来,最先拿出的是棒球棍,看对方什么反应,没反应就把火箭筒掏出来轰死对方,这样就可以慢慢试探,试探对方有什么底牌,如果自己刚拿出刀的话,对方直接从兜里掏出个核弹就坏了。
弹劾就是相互试探的一个过程,没有上来就亮出全部底牌想要一击制敌的。
这也是为什么越王府和武将们总被弹劾的原因,他们没办法还手,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获得“消息”的渠道,文臣们在面对武将阵营时格外团结,哪怕两个文臣相互之间不对付,那也不会出卖另一个文臣,因为这是规矩,是底线。
而弹劾这种事,最怕一群人一起动手,如果是一群人弹劾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很难有招架之力。
所以说,如果提前知道了谁要弹劾自己的话,那么就可以做好准备,就比如现在,乔冉得知了谁会弹劾秦游,那么秦游完全可以根据这些人名去搜集这些人的“不法之事”,到了议政殿之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惜,一是时间不够,而是秦游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因此乔冉带来的消息没有任何意义。
“安之峰就这么想置于我死地,这老东西以前总惹我,我也没怎么的他啊,至于吗。”
“他弹劾你,不是因为你是错的,而是要证明他是对的。”
秦游微微点了点头,明白了乔冉的意思。
斐人细作一事,安之峰以为自己已经叛了,之所以能逃出生天是和斐人联手做戏罢了,可事实证明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除此之外,还牵扯出了巫雪的事情,这也就是说,安之峰不但“判断”错了,因为巫雪的事他也成为了笑柄。
“三世子。”乔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了眼秦游的脸色后,轻声说道:“若是真让安之峰得逞,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这么说?”
“寒山书院。”
“寒山书院?”
“朝堂之上遍布刀光剑影,京中亦是如此,为何要招惹这是是非非,在这寒山书院中教书有何不可。”
秦游苦笑道:“你以为我想,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安之峰要搞我,我从来没主动招惹过他。”
“你是越王府三世子,无论你犯了什么过错,陛下断然不会真的将你如何,不如,借此机会彻底远离朝堂,安心在寒山书院中教书可好。”
“没问题,我也是这么想的。”秦游重重的点了点头。
乔冉露出了一丝笑容:“如此便好。”
说完后乔冉拱了拱手:“那殿下再歇息片刻吧,一个时辰后便要入城朝议了。”
“嗯嗯,你折腾一夜了,去休息吧。”
“好。”
乔冉说完后,起身离开了屋子。
秦游却吐了口浊气,喃喃道:“当然要远离这是是非非,不过…要先干倒安之峰再说!”
躺在床上,秦游却没有闭眼,而是等待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瞅着快到卯时,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唤。
“三少爷,您醒了吗。”
秦游神情一震翻身而起,快步走了过去将门打开。
门外的凤七满身风雪:“小的将东西带来了。”
说完后,凤七从怀里抽出了一摞子纸张递了过去。
秦游摊开纸张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三少爷,这是您要的东西么?”
“是。”秦游将竹简合上后,深吸了一口气:“今日,本世子就让那群文臣们知道,越王府,不是谁想欺辱就欺辱的!”
凤七搓了搓手,傻乐了一声:“卯时到了,您这就入京?”
“好,入京,诛心!”
…………
京中,闻府之中。
闻人泰一夜未睡,坐在正堂之中,满面倦容。
管家推门走了进来:“老爷,越王府的侍卫离开大牢了。”
闻人泰微微颔首:“知道了。”
管家张了张嘴,不解的问道:“老爷您这么做,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会不会认为您与越王府…”
“无碍。”闻人泰洒脱一笑:“权当还了当年围城一战欠秦烈那老匹夫的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