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江厌说过黎秋知做菜好吃后, 她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研制新菜品。
还时不时就要拿周晚意的电话喊江厌来吃饭。
用黎秋知的原话说就是: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那个男人的胃,女儿是个厨房废物, 那只好由她这个当妈的帮忙了。
周晚意一听, 也觉得好有道理。
正好周六那天江厌下大夜,于是周晚意就在快傍晚的时候敲响了他家的门。
冬日寒凉入骨,她没在外头站多久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映入眼帘的是陆星白睡眼惺忪的脸,他见是周晚意,身子往门边侧了侧, “进来吧。”
周晚意紧了紧手上的保温桶, 站在门口迟疑,“江医生……不在家吗?”
陆星白随手挠了把头发,“在厨房煮饭。”
周晚意这才进门,熟练地换上那双男士拖鞋。
身后的陆星白啧了一声,语气幽怨:“原来这双拖鞋是给你穿的啊,怪不得江厌碰都不让我碰,还要我打赤脚。”
周晚意目光向下看去, 果然看到陆星白一双穿了黑袜的大脚踩在瓷砖上,显得格外可怜。
恰巧江厌听到声响从厨房走出来, “屋里开着空调, 地上并不冷。”
陆星白心里尤其不平衡,“那你为什么不让她也打赤脚!”
他的这副样子像极了古代后宫争风吃醋的妃子,周晚意有些想笑,却又不敢笑。
屋内静默了两秒, 她感觉到男人平静的目光投落在自己身上, 淡淡开嗓:“她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周晚意握着保温桶的手慢慢攥紧, 下意识抬头看江厌。
男人察觉到目光, 撩了眼皮轻笑声,“你一个大男人,和人家小姑娘瞎比什么?”
灯光正好落进他带笑的眸中,恍如深潭化开,而光影流溯。
周晚意慌了一瞬,但面上不显,笑着附和:“江医生说得对。”
陆星白撇撇嘴,“我就不该来受这个委屈。”
江厌目光慢悠悠地从他脸上滑过,而后落到周晚意身上,“门边风大,进来点,暖气足。”
周晚意这才发觉刚才进来时并没有把门关上,如今冷风呼呼呼地从缝隙里灌进来,吹得后背一片冰凉。
她把门彻底关严实后,才走到江厌身边。
他这里暖气确实很足,周晚意才坐一会儿便有细汗从背后冒出,她有些受不住热,于是将围巾解了下来。
“江医生,围巾放哪儿啊?”
江厌宽大的手掌伸到她面前,“给我吧。”
他顿了一秒,又补充道:“要是嫌热的话,外套也可以脱了。”
周晚意羽绒服内里穿了件藕色打底衫,领子开得不高,衬得身材好的同时又不会走光,她稍微思索了一下,也没让江厌多等,三下五除二就把袖子脱出来理好,放到男人臂弯里。
“麻烦江医生了。”
带着余温的衣物隔着薄衫传来,江厌顿了一下,敛眸低声说:“没事。”
江厌把衣物挂好后才发现围巾的款式有些熟悉,和上次她送他那条很像,只不过尾端没绣字,应该是织的情侣款。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顿,再回头时周晚意已经把保温桶里的菜品拿出来了。
酱肘子还冒着热气,油香四溢,再往下是玉米排骨汤,汤汁奶白,澄明透亮,看得陆星白眸光微亮。
“啧啧啧,老江真是讨丈母娘喜欢呢,上回我跟舒筱一起回去都没这待遇。”陆星白的语气是肉眼可见的酸。
周晚意盛汤的动作微顿,悄悄支起一只眼睛去观察江厌的神情。
男人只是敛眸拉开凳子,没什么表情地入坐,并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的意思。
这到底是默认了,还是故意装作没听到呢?
周晚意面上故作平静,心里却是风云暗涌。
那晚江厌送的那本《自然农法》她拿回去反复翻看了好几遍,都以太过晦涩难懂而终结,网上那条很浪漫的解读也只是恰巧发现,并不能代表江厌送书的用意。
晚饭吃完已经差不多六点了,江厌把保温桶洗干净烘干后重新给周晚意装上。
男人站在厨房明亮的灯光下,沉了声问她:“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周晚意不想那么早回家,但又没什么正当理由继续留下,于是视线无意识上移,不经意与江厌对上目光。
四目相对时,犹如火花在两人之间迸开,热星子四溅开来。
周晚意突然就想到了上次苏斯年发来的邀请函,她弯了弯眸子笑:“我待会儿要去商场挑件礼服,江医生要陪我一起去吗?”
“礼服?”男人手指缓慢地敲了敲台面,“是有什么活动要参加吗?”
“对的,一星期后要去川城参加一个摄影艺术展。”
江厌也没再多问,只是轻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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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车流不多,俩人仅花了四小时就到了市中心广场。
寒风里还有乐队在路演,热烈的吉他乐鼓声从马路对面传来,江厌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一下,突然就想起了一个月前在台上唱《one for you》的发光少女。
进商城停车场之前有个大转弯,江厌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开口试探:“最近我听到医院里有不少我们的谣言。”
他的声音质冷且沉,在密闭的空间内尤为清晰,引得周晚意侧过头来问:“什么谣言?”
“传我们在一起了的谣言,更甚至有人说我们……已经快要结婚了。”
江厌顿了顿,又继续道:“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明天就出来澄清。”
周晚意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
可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江厌怎么这么晚才知道?
但她也没多想,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毫不避讳地盯着他,坦诚道:“江医生,其实那些谣言是我传的。”
她对上后视镜里男人的目光,忽地笑了一下:“ 包括让苏阿姨看到的那段视频,也是我让小张护士录的。”
车内忽然陷入短暂的沉默。
男人抿了抿唇,将车停稳后才平静开口:“我都知道。”
这下轮到周晚意吃惊了,“你都知道?”
“嗯。”
周晚意:“那为什么不制止呢?”
她背脊无意识绷直,依旧是笑吟吟地望着江厌,只不过心里隐隐升起一丝期待。
江厌唇角扯开一抹很浅淡的笑,“正好拿来挡桃花了。”
周晚意微微一哂。
也是,江厌清风鹤骨,身边的追求者不少,周晚意制造的这个谣言,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他挡掉一定的桃花。
所以他,才没有制止。
周晚意忽然就没了兴致,唇角的笑意撤下来,挺无所谓地说:“江医生自己定夺就好。”
男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顿,侧眸看她:“那我就继续让谣言传着了。”
周晚意听的时候没用心,自然也就没有听出来男人话里的另外一层深意。
周晚意开门下车,外面风刮得很大,她却像是刻意赌着气一般,加快了脚步往商场的人堆里走。
江厌人高,步子也大,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追上去。
周末商场里人多,周晚意刻意没坐直梯改为走安全通道。
里面漆黑一片,她掏出手机打开电筒,还没走几级台阶身后的大门便被人用力拉开。
呼啸寒风灌进来,周晚意一阵瑟缩。
男人立在光影昏暗处,驼色大衣衬出松形鹤骨,额前几缕墨发被风吹开,一双深潭般的眸子里难得染上一丝慌乱。
他站在门边,很淡很淡地问她:“不是怕黑吗?”
周晚意索性停了脚步,将手电筒往他脚下照,“江医生,怕黑只是我接近你的一个借口。”
“之前不是在这座商场被你亲自拆穿的吗?”她笑得顽劣,“怎么,江医生忘了?”
商场外面热闹非凡,安全通道内却静谧如水。
周晚意与江厌无声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败下阵来:“江医生,把门关上吧,我好冷。”
男人将门关上,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撩了眼皮看她。
静谧空旷且黑暗的安全通道内就只有一部手机照明,没了寒风的吹袭击,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灰尘逐渐显得沉闷了起来。
周晚意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还是觉得好冷。
“周晚意。”
黑暗里,江厌突然出声叫了她的全名。
周晚意下意识地看过去,却见男人踏步快速走来,深潭般的眸子里带着丝丝水汽,像只被欺负了的兔子。
他手里拿着刚才周晚意嫌热摘了的围巾,有些无奈道:“我就拿个围巾的功夫,就不能等等我吗?”
周晚意忽然就笑了。
她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面前这个男人,所以此刻她并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只是对待感情迟钝,还是故意将她的情绪揭过不提。
不过周晚意脸皮厚,直接就问出口:“江医生真的看不出来我生气了吗?”
江厌给她系围巾的动作微微一顿,周晚意与他离得近,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睫毛缓慢地眨了两下。
“看出来了。”
他的嗓音又沉又闷,但语调很是平静,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或许是他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吧。
周晚意低头,自嘲地轻笑一声,开始后知后觉起来自己的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