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刘协匆匆吃了早饭,就带了数十护卫再次来到田齐府上。他这次没有走前门,而是走了后门;没有穿朝服,而是穿了便装。
刘协以后辈子侄之礼前来拜访,田齐令乔环出门迎接。乔环含笑而出,把刘协接引至田齐书房。
刘协孤身一人跟随乔环入府,见了田齐,执礼甚恭,口称叔父。
田齐也不回礼,只冷冷盯着刘协。刘协在田齐威压之下,强忍内心惶恐,保持躬身行礼姿势,平静与田齐对视。乔环噗嗤一笑,上前将刘协扶起,拉他到客榻坐下,指着田齐,轻声与刘协说道:“别理这混人。他病卧床榻久了,心中苦闷,见谁都一副冷脸。”
田齐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刘协,拿起桌案上的书本来看。
刘协与乔环和叶香客套寒暄几句,突然掏出一卷丝帛,随意递入乔环手中说道:“太后有封密旨让我顺便带了过来。”
叶香和乔环一惊,连忙起身,手拿密旨,不知如何处理。刘协学着田齐的样子,随意靠在榻案上,斜视乔环说道:“两位夫人不必多礼,打开看看就是。”
乔环望向田齐,却见田齐专心看书,理也不理。太后的密旨一般只能下给朝臣家眷,有品贵妇,不能直接下给朝中大臣。而且负责宣旨的刘协没有穿朝服,也没有行宣旨礼仪,田齐当然不必起身接旨。
刘协暗中观察田齐反应,心中暗自感叹:“我今日方知什么叫做不动如山。”
乔环见田齐置若罔闻,无奈之下,只得打开密旨来看。刘协好奇的询问道:“太后旨意中说了什么?”
乔环愕然说道:“只让我们安排午宴,做骨汤与皇子品尝。”
刘协行礼笑道:“那就麻烦两位夫人了。”
叶香和乔环回了一礼,叶香说道:“我们这就去厨房安排。不知皇子口味,怠慢之处,还请宽容。”
刘协笑道:“夫人随意安排便好。”叶香和乔环微微一笑,转身出了书房。
书房中只剩下田齐、陈到、刘协三人。田齐枯坐读书,看都不看刘协一眼,陈到有如死人,站在田齐身后,一动也不动。刘协感觉书房中一片死寂,仿佛室内温度也骤然下降了不少。
刘协不由想起自己刚刚去给刘宏送餐时,倍受刘宏冷落的那段经历。他内心中的惶恐不安顿时一扫而空,不由含笑起身,走向田齐案前。
陈到扶刀静立,闭目假寐,见刘协上前,突然睁开双目,瞪视刘协。刘协只感觉身体一寒,脚步一顿。
刘协强忍心中胆怯,避开陈到目光,再次上前几步。他见田齐并没有理会自己的靠近,便拿起田齐桌案上的水壶,帮田齐杯中添了些水,又将桌案上摆放杂乱的书策竹简码放整齐,然后绕到田齐身后,轻轻替他捶背。
田齐内心轻声一叹:“不想这刘协如此乘巧,如此坚忍,如此聪慧。汉室天下,最终亡于他手,可惜了。”
田齐略作思量,放下书本,抬手止住刘协为他捶背。刘协轻声一笑,对田齐说道:“将军枯坐半日,可是乏了?我帮您捏一捏肩可好?我常常替父皇捏肩,手艺不错的。”
田齐微微一笑,对刘协说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皇子屈尊降贵,甘心为我揉肩捶背,所为何事?”
刘协双膝跪地,扣首为礼,出言恳求道:“刘协愿随将军左右侍奉,只求将军教我军略和带兵之术。”
田齐将刘协扶起,对他说道:“我不懂带兵,也不通军略。”
刘协摇头说道:“将军百战百胜,如何不懂带兵,不通军略?”
田齐摇头一笑,轻声说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刘协一愣,再次行了一揖,恳求田齐:“求将军教我读书明智。”
田齐再次摇头说道:“我只认字,不会读书。”
刘协愕然抬头,询问田齐:“将军认得书中字句,懂得其中含义,如何不会读书?”
田齐一笑,扔下手中手本,轻声说道:“都是些狗屁之言,读来何用?”
刘协心中一动,望向田齐抛下那本书策,只见是一本汉律。他皱了皱眉,拿起那本汉律,坐到一边,慢慢翻看。
田齐默默点头,起身而去。陈到也跟随田齐走出了书房。刘协起身相送,略作犹豫,依然留在了书房,捧起那本汉律,认真读了起来。他看得无比认真,只想找出书中错漏之处,想知道田齐为何如此贬低这本汉律。
田齐走出书房,低声吩咐陈到:“派人守在门外,保护好协皇子。”
陈到应诺,挥手叫过几名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田齐站在院中,稍作迟疑,轻叹一声,向高顺所居住的客院走去。
高顺正在院中练武,见田齐过来,停下身形,将手中长刀扔给亲卫,上前与田齐见礼。
田齐也不理睬高顺,直接走进了他的书房。
高顺轻叹一声,擦干身上汗水,穿好衣服,挥手令亲卫退下。他看向陈到,轻声问道:“听说皇子协又来府中拜访,为何主公到了我这里?”
陈到微微一笑,也不言语,直接带几名亲卫走向院中凉亭休息。
高顺苦笑摇头,想从陈到这个闷嘴葫芦中打听消息,说明自己心中有些慌乱了。
他来到京城之后,故意摆冷脸给田齐和乔氏,表达自己心中不满,确实有些失礼。
高顺苦笑摇头,慢慢走进书房。
田齐见高顺进来,吩咐一声道:“关门。”
高顺一愣,回身关了房门。
田齐坐于榻上,冷冷说道:“跪下。”
高顺再次愣了愣神,但不敢相抗,面对田齐,双膝跪地。他心中暗自惊慌,不敢抬头。田齐不喜欢人跪拜,从来没有要求过谁跪下。
田齐扫视屋内,顺手拿起桌案上一把黄竹镇纸,走上前对高顺说道:“我是你姐夫,今天要代你姐姐好好教训一下你。你可知错?”
高顺冷哼一声道:“不知。”
田齐怒火上涌,挥起镇纸,狠狠抽打高顺后背三下,再次问道:“可知错?”
高顺咬牙说道:“不知。”
田齐也不再问,只挥舞镇纸,噼里啪啦一阵猛抽,直到累得气喘嘘嘘,这才抛下镇纸,坐回榻上。
高顺皮糙肉厚,但此时也被打得满身青肿,血透衣衫。但他一声不吭,静静跪在地上,死不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