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齐离开草原,沿黄河南下,出函谷关东行,直奔京城。童猛一路小心,每日与田齐同帐,担心太平道再派死士刺杀。但这一路顺风顺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半个多月后,田齐一行人已接近了都城。途经一集市,路旁有一间客栈,被派来接田齐的小宦官张青见之大喜,立刻恳求田齐在此歇息两日,不急于赶路。田齐等人这一路上,每天天不亮就出发,直到深夜才露宿郊外,饿了啃干粮,渴了喝清水,让他这个在京城娇生惯养的小太监受尽了苦头。
田齐微笑点头,令田虎给了张青两锭马蹄金,给车夫两锭白银,然后对张青说道:“我有些私事要办,劳烦你们先在此地等我两日,我到冀州良乡去打个转。”
张青哪里肯同意,坚决不许。田齐也不理他,带领手下骑马向东而去。
张青急忙令车夫追赶,车夫揣起两锭白银,向张青报怨道:“他们全速而去,我们这车如何追得上。公公还是在这里等他们吧,你我也好乘机休整一番。这一路跑的,我这骨头都快散了架了。”
张青无奈,只得同意。他默默收起沉甸甸的两锭马蹄金,冷冷笑道:“看在这两锭金的面上,暂放他们一马,等到了京城,定让他好看。哼。”
田齐绕洛阳而过,直奔二百里之外的良乡。他在路上紧抢时间,就是想挤出两日,去看一看田冀。
肖氏另嫁,他对田冀这个“老实”侄子有些不太放心,怕他受了委屈。为了田冀,他还忍受心中不快,让高卉给公孙赞夫人去了一封信,承认了两家这段特殊的亲眷关系。
田齐一行人连夜奔行,在第二天一早,来到了良乡。这里位于京城、豫州、冀州交界之处,正是水路要道咽喉,人烟稠密,市井繁华,百姓多以经商为业。
田齐等人进了城,打听到了刘府位置,却在城区另外一侧,需要横穿街市,大约有两三里路程。
童猛见路旁有一家汤馆,便建议田齐先吃了早饭再去刘府拜访。
田齐一路奔波确实有些饿了,便轻轻点了点头。田虎见田齐点头,便呼喊汤店老板,在店外宽敞处摆了桌案榻席,点了些汤食和面饼。
汤店老板十分干练,很快将汤食和面饼上桌。众人正要进食,却听一阵马蹄声响,十余壮汉呼喝打骂着百姓让路,沿闹市横行无忌而来。百姓怒不敢言,惊慌失措,匆忙让开道路。那群壮汉得意大笑,纵马而过,停于汤馆对面不远处一座青砖大院门前。
田贲起身,以衣袖替田齐遮挡街市上扬起的尘土,有些气恼的报怨道:“什么人,恁地嚣张。”
童猛皱眉,手握横刀刀柄,目视田齐。若田齐准许,他打算出手教训一下这些浪荡子。田齐轻笑摇头,吹了吹面饼上落的尘土,继续用餐。童猛见田齐不想招惹麻烦,忍气松开了刀柄。
汤店老板很有眼色,拿了几个新的面饼过来,赔与田齐等人,还小声提醒道:“客官莫要冲动。那李大官人家,蓄养着数十豪侠,招惹不得。”他担心田齐等人与那些壮汉发生冲突,影响他的生意。
田齐轻声道谢,将老板新给的面饼递与怒气未平的童猛说道:“吃饭。玉不与石击,瓷不与瓦碰,理这些闲汉做什么。”他在后世长时间于基层为官,见惯了这些城狐社鼠,懒得理睬。
童猛这才怒气稍解,坐下进餐。汉代人好行侠义事,只要是配剑带刀的勇士,都会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便出手,少有田齐这般置之不理的。
听了田齐这番言论,旁边一辆载有鸡鸭杂物的农家马车上,一壮汉不由重重哼了一声,明显带了嘲讽和讥笑。
见有人嘲笑田齐,童猛、田虎等护卫大怒,纷纷怒视壮汉。田贲挺身而起,喝问那壮汉说道:“你哼什么?”
那壮汉躺在车上假寐,此时睁眼看了田贲一眼,冷笑道:“不敢去招惹李家,倒有勇气与某等百姓耍威风,真是好武士。”
田贲大怒,打算上前教训这羞辱他尊严的壮汉,却被田齐一把拉住。
田齐扫视挺身而起的众护卫,轻声说道:“坐下。”众护卫不敢违令,轰的一声,整齐坐下。
那壮汉一愣,不由收起轻视之心。这些武士闻令即止,动作划一,似乎出身军伍。
田齐转过身,认真打量这壮汉几眼,轻声说道:“侠士欲效仿聂政之刺侠累吗?”
那壮汉闻言大惊,起身怒视田齐,将手伸入怀中,握刀戒备。
童猛等护卫也将手摸住了横刀刀柄,紧紧盯住这壮汉。
壮汉冷冷对田齐问道:“你如何看出吾要行刺。”
田齐一笑,轻声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农夫。也从未见过如此懒惰的农夫。而且你假寐之时,右手始终不离胸口,视线余光也没有离开过李府。你在等人,等要杀的人出来。”
壮汉不由看了看自己的着装,确实是刚刚浆洗过的,脚下一双布鞋也是新的。他不由气恼,暗怪帮他准备这身衣服的人粗心。
他扫了扫不远处的李府,见那群壮汉已经注意到这里,不断向这边观望,不由轻声一叹,知道今天的行刺计划不能成功了。但他并不打算放弃,并没有转身离开。他不再理会田齐,转过身,继续盯着李府。他现在只想确认李永是不是在府中,如果见他出来,便直接杀过去,改刺杀为强袭。
田齐却不由对这壮汉起了兴趣,也不急于离开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银制酒壶,交给田贲说道:“送去给这位壮士解解渴。”
田贲见这酒壶险些笑出声来。这可是田齐蒸馏过的烈酒,名叫酒精,用来疗伤杀毒的。这酒精闻起来香甜无比,可他和众护卫都尝过苦头,饮下去有如火线,焚烧心肺。
田贲强忍笑意,走上前将酒壶递与壮汉,故意装出不舍的样子说道:“这是我家乡最烈的酒,百金一壶,名叫烧刀子,喝下去如同饮鸩喝毒,你可敢饮吗?”
壮汉接过酒壶,看了看酒壶质地,确实是银子做的,不由心中一安。古人以为银可试毒,以银具装酒,壮汉不疑酒中有毒。壮汉将木质壶塞拔下,一股浓烈的酒香让他闻之欲醉,不由惊讶道:“真是好酒。”
田齐一直盯着李府大门,此时提醒壮汉说道:“你等的人可能被我们帮你引出来了。”
壮汉冷冷看向李府门前,只见李府家主李永带了数十壮汉手执兵刃出了府门,正向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