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齐被押入大牢,单独关入一间人工挖出的地下土穴当中。土**只有一个榻案,一席毛毡,顶部有个天窗,能见一丝月光。
田齐默默坐到榻案旁边,内心无忧无惧。事情正如他所预料中的一般发展。他相信檀石槐会对高衡有所怀疑,会最终放他出去。在此期间,赫连芳很可能会为他求情,会为檀石槐做些美食前去讨好于他。
想到此处,田齐不由微微一笑。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檀石槐之死与他无关。
牢门响动,一股香风袭来。田齐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赫连芳前来探望。
赫连芳立在牢门内默默注视田齐。见田齐丝毫不动,心中气恼,冷冷说道:“你对我无话可说吗?”
田齐也不回头,平静的说道:“竟然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何必我多言。”
赫连芳心中一软,走上前,也不嫌弃牢中脏乱,坐于田齐对面,诚恳的说道:“父王相信你。他对我说,哪怕那杯酒中真的有毒,他也愿意喝下。他愿意赌他自己的眼光。”
“你呢?你相信我吗?”田齐稍稍转身,目视赫连芳问道。
赫连芳苦笑摇头:“我不知道。”
田齐长叹一声,轻轻说道:“那个瓷瓶是高衡借敬酒之机偷偷塞入我怀中的。他前天来见我,以救命之恩相求,让我不要向天使告发他们太平道谋乱之事。他也不承认曾经蛊惑慕容升暗杀我。”
赫连芳默默无语。她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田齐。高衡劝檀石槐杀掉田齐的那些话,一直让她对田齐保持着戒备之心。
田齐轻轻摇头,自言自语道:“我对你而言,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田齐身材羸弱,样貌普通,如何能得居次另眼相看。”
赫连芳心中一痛,双目微红:“你呢。你又把我当作什么?一个不知羞耻,不择手段的女人吗?”
田齐轻轻摇头,沉默不语。
赫连芳起身走出牢门,停下身吩咐主管牢狱的官吏:“小心照看督尉,如有慢待,我必不饶你。”
“诺。”那官吏行礼应诺,当着赫连芳之面,急忙吩咐狱卒:“给督尉换张上好的榻席过来,再取我帐中被褥给督尉使用。”
狱卒急忙去办。赫连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牢。
过了片刻,狱卒取来榻席、被褥给田齐更换。田齐躺倒在榻上,安然入睡。
赫连芳离开大牢,心中有些茫然。虽然和田齐相处时间不长,但她早已习惯依赖在他的身边。田齐总是一副淡然模样,从来不会刻意讨好她,却让她有种温馨而宁静的感觉。只要田齐在她身边,她的心就会安静下来,欢快起来。
她暗暗自责,为何不能如父王一般相信田齐。
赫连芳心事重重,不自觉的来到田齐驻地。
巴图已经得到消息,知道田齐已经被檀石槐关入大牢。他相信田齐不会下毒谋害檀石槐,但人言轻微,无法替田齐辩解,只能焦急等待檀石槐最终的判决。看到赫连芳仅带了贴身侍女孤身而来,默默上前行了一礼,令守卫打开了营门。
赫连芳走入营内,来到田齐帐前,挥手斥退巴图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诺。”巴图挥手命令几名守在帐外的护卫和他一起行礼而退。
赫连芳走入帐内,默默坐到田齐榻案之前,拿起那本田氏菜谱,伤感的翻看起来。
侍女上前帮她将油灯挑亮,轻声说道:“居次一直和督尉在一起,可曾见过红信石?”
赫连芳心中一动,抬头问道:“你相信他没有下毒?”
侍女坐到赫连芳旁边,轻声说道:“督尉自来鲜卑,不过月余,所献三策,功在千秋,利在长远。若其心怀仇恨,岂肯献此良策,帮仇敌自强根基?”
赫连芳心以为然,忧心尽去,看向手中菜谱说道:“只看这菜谱便知。他是个没有野心之人,也是个极其聪慧之人。不然如何能将口舌之欲研究到极致。无野心,便无豪志;极聪慧,断无鲁莽。不错,他不会当众下毒。他行事不会如此无智,竟然将制毒这等机密之事交托于高衡。”
侍女轻声一笑:“居次可要去向大王求情?”
赫连芳轻轻摇头:“就让他在牢中多关些时日吧。呵呵,也好去去他身上傲气。”
赫连芳拿起菜谱,起身吩咐侍女:“把那些厨具和调料带上,都搬到我帐中去。”
“诺。”侍女起身走出大帐,叫过巴图,派人帮忙。
赫连芳和侍女含笑离开田齐驻地,返回了自己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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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檀石槐丝毫不提田齐下毒之事,悄然令人将高衡圈禁,召集鲜卑三部头人,与皇甫嵩密商和约。
皇甫嵩也阻止哈邪向檀石槐询问田齐情况,全意与檀石槐商讨具体的求封条款。
檀石槐答应向天子献表称臣,并纳贡神驹五匹,美女十名。皇甫嵩答应上奏天子,封檀石槐为鲜卑王,赐金印节杖,以为大汉北部屏藩。
丁零和扶余也与皇甫嵩商定,向天子纳贡,称臣讨封。皇甫嵩同样答应他们,会上奏天子,封其头人为王,以为大汉藩属。
和约达成。鲜卑、丁零、夫余分别派遣使臣,押运贡品,护送皇甫嵩一同回大汉京城,向天子献表。
檀石槐还将装有汉军骨灰的棺椁交与哈邪,对他说道:“田齐虽然是单于使臣,但涉嫌谋害于我,我只好将其暂扣于此。还请王子回禀单于,勿要责怪。”
哈邪欲为田齐辩解,皇甫嵩急忙主动上前,对檀石槐说道:“当日酒宴,事发突然,颇多可疑之处,还望大王明察。我等也会将此事详细禀明单于,以免有所误会。”
哈邪明白皇甫嵩不愿多生事端,但依然忍不住向檀石槐行礼说道:“阿齐不但是我匈奴特使,也是我匈奴大当户,二十四位金帐万夫长之一。如无明证,还请大王不要轻易处置。吾呼厨图一族愿以万两黄金,赎其一命。”
柯最轻声一哼,对哈邪说道:“你还没有资格威胁我们鲜卑如何行事。田齐也是我们鲜卑的驸马督尉,如其无罪,我们也不会故意相害。”
檀石槐微笑着摆了摆手,制止被哈邪言语激怒的鲜卑贵族向哈邪发难,对哈邪说道:“如田齐无罪,他就是我檀石槐之婿。我会给单于万两黄金作嫁妆,将田齐留在鲜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