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记分员？”他装糊涂。
“我今天去姨父家吃饭，走到半路听见他们在谈记分员的事……姨父说想让你来当这个记分员……”林婉清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皱皱眉头，一脸纠结地嗫喏着。
“不过……桃桃她想自己当……”林婉清半真半假的说着，边说边抬头看陆明征的脸色。
谁知陆明征在听到这句话时却笑了。
他脑中莫名浮现姜桃桃绷着小脸, 瞪大眼睛一脸不忿的表情。像个炸毛的小猫似的。
连他自己可能也没意识到露出的笑容。这笑容深深地刺痛了林婉清。
他真的喜欢姜桃桃？
林婉清握紧了拳头，死死憋住眼里的那一丝怨愤，强扯出一抹笑容：“陆知青, 你看起来和桃桃很熟？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陆明征神色一收, 打量着她。直到将林婉清看得有些惶然后才移开视线。
“没什么, 就是干活的时候认识的。林知青要是没有其他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还有……”走出几步他又回头, 看林婉清的眼神好像看透了一切，“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姜桃桃同志就算是得了这个工作，肯定也是应该的。她有能力担任。”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婉清这种人他见的多了，对这一套暗地里踩人的行为见怪不怪。其实为了保持他在红星村的形象，他应该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打着哈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可莫名的，他这一次就是有点愤怒，不想给她好脸色看。
林婉清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怨恨，手指快要掐进了肉里。
陆明征……！
“林知青？”正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一个略有些疑惑的声音。
林婉清一僵，迅速收敛表情转过头看去。是赵霖。
赵霖看见是她，很惊喜的样子：“林知青，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刚刚走过去的……是陆知青？”说到最后，他有点不确定的又往陆明征离开的方向望了望。
赵霖其实也不太确定离开的那人是谁，只不过看身高有点像陆明征，于是有此一问。
“是啊。陆知青他找我来说点事……”
“说事情？”赵霖有点疑惑。
“没、没什么事。”林婉清故意装作很是慌张的样子转移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我就是路过。”赵霖挠挠头。其实他本来是没想这么多的，现在看林婉清这样，反而有点怀疑。这陆知青和她是怎么了？
难道……他们两在处对象？！
赵霖被这个想法一怔，随即又有点失落——当时他在姜婶子家第一眼见到林婉清，就觉得这姑娘真是又温柔又好看还贤惠。
正在出神呢，却听林婉清问道：
“赵大哥，你知道桃桃的成绩怎么样吗？”
“桃桃？”赵霖有点疑惑，觉得这话题很突然。
“她学习不怎么样啊，从前在学校都不怎么学习的。”
“是吗，”林婉清眼神闪烁。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桃桃她咋了？”
“就是姨父姨母吃饭的时候数落桃桃学习不好什么的，还说什么……都怪她学习不好，数学不好。”林婉清皱起眉头，一副困惑的样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平常他们都不会说桃桃的……然后桃桃就生气了，说什么给她机会她肯定能做好，还说自己学的可好了……”
赵霖听到这噗嗤一声笑了：“她肯定就是瞎说的。我和她上的同一个小学我还能不知道？她上课从来都不听！作业也不完成！”
林婉清眼中闪过一丝光，面上却不表现出来。
“哎呀！”林婉清突然抬头看了看天色，“糟了！他们应该都回来了，我该回去做饭了！下次再跟你聊天吧赵大哥！今天见到你真是开心！”说完，跟他挥了挥手就跑走了。
留赵霖一个人站在湖边呆呆看着她的背影。
回到了知青点，大家都已经快吃完饭了。
“婉清，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周欣茹疑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林婉清闪烁其词，目光游移不定，心里分明是有事。
陆明征看着就皱了皱眉头。
其他人虽然也有点好奇，可男知青们都不太好意思问是什么事——林婉清才来没多久，和他们都不太熟悉。而女知青中呢，陈香看她不欲多说便体谅她没有追问；顾萄萄也不是那种想去追问别人私事的人。
只有周欣茹，转了转眼珠，在回去的路上悄悄问她。
“你究竟为什么回来晚了？”
“没、没什么……”林婉清嗫喏着。
“婉清，我你还不能说吗？”周欣茹一把掰过她，“你告诉我，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林婉清低头，一副纠结的样子，嘴角却露出一丝微微的笑容。再抬头，已是委屈的表情：
“我去了姨妈家里……听到……”
姨妈？林婉晴的姨妈不就是姜桃桃的妈妈？周欣茹睁大了眼睛，有些期待；“怎么了？你听到什么了？”
“我听到……姨父说要换个记分员，要在知青中选一个记分员……桃桃说她就能当……”
她故意模糊了“让陆知青当记分员”的说法，改成了“选一个知青当记分员”。
果然，周欣茹听了瞬间气炸了，高声道：“她怎么这么不要脸！”
“仗着她爸爸……她一个小学毕业的人也能当记分员？！凭什么，她哪里比得过我们知青！”
周欣茹一脸愤怒，林婉清却十分慌张的样子，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别说了欣茹……要是桃桃知道我把这事告诉你，她肯定会不开心的……”
直到走近房间，周欣茹仍余怒未消：“那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凭什么她当记分员！”
“那不然还能怎样呢……”
“婉清，你就是太善良了！姜桃桃她就是抢了你的差事！不然你既有知识，又是姜大队长的亲戚，他怎么着也会把这个工作给你的！”
“不会……姨父说了，本来是会公平的从知青里选一个人的……”林婉清特意强调了“本来”两个字。果不其然，周欣茹更加生气了：
“不行！我得把这件事告诉大家伙儿！姜大队长就是想偏心他闺女，总不能不听大家伙儿一致的呼声吧！”
林婉清皱了皱眉头——告诉乡亲……这虽然会给大队长和姜桃桃的名声造成一定的打击，但也不是那么重要。因为村民和知青们的关系本身就一般，到时候吵起来帮的还不一定是谁呢……不过，她要是再说什么引导的话，周欣茹也不是傻子，说不定就会回过味来发现是她在拱火。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定之后，林婉清又装作一脸慌乱的表情：“欣茹，你别这样……”
*
而姜桃则是完全不知道，自己随口说出来的话会被林婉清听到，更是不知道林婉清如此虚伪恶毒地设下了这么一个借刀杀人之计。
她此时正拿着吴桂花准备好的一点吃食准备进城。
“好了好了，妈，林姐她在城里，这些肯定都有！”姜桃见自家妈妈还要往她的小包裹里塞东西，连忙出声阻止。
“瞎说什么呢！”吴桂芳不应，还要再塞，“城里再好，也有些没有的。像这些菜啊什么的还是咱家的水灵！”
姜桃有点无奈。吴桂花觉得林芳给她们家太多东西了，心里过意不去，就非要姜桃进程给她带点回礼。
“不是，妈，你再塞，我真的是背不动了……”
最后在姜桃半是无奈半是强硬的拒绝下，吴桂花没有把准备的东西全都塞进去，只塞了大概三分之二。
饶是如此，姜桃在进城来到吴桂花家里时还是累得快不行了。
“桃桃？！你怎么来了？”林芳开门见到她很是惊讶。
“林姐，”姜桃冲她甜甜的笑了笑：“我妈让我来给你带点东西！来看看你和小宝！”
“哎呀哎呀，”林芳很是惊喜，忙将她迎进门，“你人来看我就已经很好了！这些东西可不能要！”
姜桃跟着她进了门，刚想反驳一句，就见客厅的凳子上坐着一个跟林芳差不多大的女人。女人泪眼朦胧，眼睛肿的像个桃子，看见她们来了，抬头看了看，然后继续压抑着哭泣。
姜桃有些尴尬，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想说些什么，林芳反而先开口介绍了：
“这是我姐姐，林燕。”
第22章 、买工作
“这是我姐姐, 林燕。”
林芳向她介绍。
两人都有些尴尬地看着彼此。
最后姜桃先开口打了招呼：“燕燕姐好，我叫姜桃桃！”
她冲林燕一笑，旁边林芳也开口帮着解释：“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救了小宝的恩人！”
“姑娘，原来是你！”林燕虽然情绪仍有点低落, 但也震惊地站了起来, 拉住姜桃：“真是太感谢你了！要是没有你, 小宝他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妹妹……”说着, 又哽咽起来。
“哎呀姐，你看我们这不都没事吗？”林芳赶紧安慰自家姐姐, “桃桃这个小姑娘还看着呢，你别再哭鼻子了！”
林燕忍住了眼泪, 但还是一脸郁郁之色。
姜桃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呢，林芳就主动开口了。
“哎……”她叹了口气，拍了拍姜桃, “桃桃，让你看笑话了……我姐她最近也是遇到事情才会这样……让你见笑了……”
“遇到什么事了……”姜桃有点疑惑。
就见林燕哭的更厉害了，撩起袖子——手臂上赫然是青青紫紫的伤痕！
“这是——”姜桃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联想到了什么。
“这都是她那恶婆婆打的！”林芳提起来，恨得咬牙切齿，“我姐她男人在海岛当兵, 常年不在家里，那老虔婆不但天天使唤她干活，还动辄打骂……”说着, 望着自家姐姐憔悴的脸庞, 她的眼眶也湿了。
“那……燕燕姐的丈夫知道这事儿吗？”
林芳苦笑一声：“还不知道。那老虔婆前两年对她还挺好的, 这两年才暴露本性……偏偏姐夫所在的海岛通信又不太方便, 那老虔婆又把姐姐看得死死的……”
“得赶紧告诉他呐！”姜桃有些着急，“这样下去，燕燕姐还不得被磋磨死！”
“那燕燕姐就是因为这事儿才哭的？”姜桃冷静下来。
“也不全是。本来已经说好了，让我姐自己去海岛随军，正好可以脱离这个苦海了；结果那老虔婆非要我姐把工作给他的二儿媳妇！”林芳提起这个事情，嘴唇都咬白了，“我姐本来打算卖了工作正好凑齐路费去海岛……这样一来路费也凑不到……那个狠毒的老婆子！提前在大院里宣扬，说大儿媳妇要走了，要把工作留给二儿媳妇……她一直就偏心二儿子，竟然连这事也要算计我们！”
姜桃望着林燕悲戚的面容，心下也有点难过：“那燕燕姐你们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现在我姐想把工作卖掉，可是也找不到人买——不是所有人都能一下拿出二百块钱的！而且那些有钱的、想买的人家，也都听说了我姐的婆婆要把工作留给二儿媳妇的事儿了！”林芳愁眉苦脸，那个老虔婆在院里就是个泼皮，现在如果买了这个工作，肯定就要被她找麻烦，到时候惹得一身腥。所以现在没人敢买这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