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别等了,省得夜长梦多,赶紧提前去做吧,就这几天把事情办完。
程绽半垂着眸子,没有任何犹疑的应了下来,好的,秦先生。
等程绽离开秦宅的时候,司机正在外面等着。
程绽坐在车上,阖着眼睛休息。
司机轻轻问了句,程先生,明天还给秦老爷送药吗。
程绽手半掩住脸,遮挡外面照射进来的刺眼霞光,神色不明,声音略低,秦先生急用药,自然要给他送过去的。
司机应了下来,就没再说什么了。
第38章 《乱世锦绣缘》追夫火葬场预定
其实蒋弥之前在离开秦宅,回去的路上和蒋悍说过自己的想法。
他看了一眼仍然乐乐呵呵的蒋悍,直言道:爸,我看秦爷爷不是很喜欢你的样子。
蒋悍笑容顿了顿,不自觉地抚弄一把自己半白的头发,哪能一直喜欢啊,我老大不小一个人了,主要还是这些年我看他太少了,都生疏了。
蒋弥现在才发现蒋悍对于有些事情看的还是通透的。
以前的时候,你秦爷爷对我可好了,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蒋悍没再继续笑下去了。
蒋弥垂眸,手臂搭在车窗边,既然他不喜欢你,以后少来往就好了。
蒋悍原想说蒋弥几句什么,但想了想今天秦之山的样子,其实秦之山不论喜不喜欢他都无所谓,但自家儿子平白无故的不该受这份对待。
蒋悍默了默,叹口气,抹了把脸,好,听你的,以后没事还是少来往了,你秦爷爷也不是很想看见我的样子。
接着,蒋悍和蒋弥父子俩一路默默无言的回去了。
但蒋悍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三天就像没事人了一样。
蒋弥早上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就看见蒋悍在院子里面打太极了,还真有模有样的。
蒋弥咽下嘴里的豆沙包,看着蒋悍,爸,你什么时候学的太极,练多久了。
蒋悍用毛巾擦掉额头上的薄汗,哎,几年前请老师傅教我的,这段日子没练,手都生了。
说着,蒋悍往屋子里面走,你也可以练练,到时候我来教你,这太极啊活血通络,养气蓄精,对你有好处的。
蒋弥喝了口豆浆,好啊。反正自己又没什么事情可做,练练太极也无所谓。
等蒋弥吃完早餐的时候,蒋悍已经又在戴眼镜看今日份的报纸了。
蒋悍把报纸悉悉索索的抖开,今天华乐门搞活动,小程先前派人过来问你去不去吃顿中饭。
蒋弥闻言抬眼看着蒋悍,什么活动?
就周年庆啊,华乐门当初是六月份落成的,每年六月份到日子了就得搞一次,前几年我还去看看新花样,现在没那个心了。
蒋悍边说着话,边低头去仔细一个字一个字的读报纸,他是个半文盲,读书看报也不利索,读个报纸一读读一早上。
蒋弥斜斜的倚在沙发上面,懒散的放空自己,手指敲着,想了一会答应了下来,行,爸,我等会过去。
蒋悍看报看的认真,只嗯了一下,就没再说话了。
直到蒋弥领走前,蒋悍才想起来提醒他,下午早点回来,我顺便教你打太极。
蒋弥穿好鞋子,回头应了下来,好,会早点回来的。
蒋弥坐在车上,一路被人开车载着前往了华乐门。
华乐门离蒋家有些距离,花了二三十分钟才到地方。
因为今天是华乐门周年庆,所以老早就放出去了风声,也准备了许多新花样。
现在才十点左右,华乐门门前就已经人声鼎沸了,连带着对街的摊贩生意都好了许多。
一辆辆黄包车挤在街角,等着拉人。
蒋弥从车上下来,在拥挤的人流中穿行过去。
好在华乐门占地大,空间足,倒也能容纳不少人。
蒋弥被服务生领着往三楼过去,却在三楼的楼梯拐角处听到有人吵嚷的声音。
楼梯很宽敞,左右两边道直通三楼,而吵嚷声正是从右道传来的。
蒋弥倒是不知道还有谁能在三楼这站着吵架,他听见有女人讽刺的笑声响起,接着就是字字句句连着很快的说道。
我明明违约金都付完了,怎么还能有欠的钱没还你!你们不就是把我当摇钱树,死不放人吗!
对面的男声很不耐烦,苏小姐,你当初是签了合约的
是,我是签了合约,但又不是没赔钱给你们,明明就差了一天你还给我涨利息了是吧!
蒋弥顿了顿脚步,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
他仔细的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之前来这的时候,撞见过一个喝醉的女人就是这个声音。
蒋弥倒没想到那人竟还是华乐门的员工。
跟在蒋弥身边的服务生见蒋弥脚步微滞,似乎在注意右道的动静,就赶忙先解释道:蒋少爷,那个是华乐门的一个歌女在吵闹,叫苏蝶,闹了许久了
蒋弥看他一眼,她闹什么?
服务生愣了愣,她就是想从华乐门离职,但违约金没有给够,因为逾期了
逾期一天?蒋弥反问道。
是,是的。服务生搔搔头发。
那她逾期一天的钱我等会给你,你去说一声放人吧,省得继续闹下去。蒋弥倒没其他想法,只是觉得不过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闹下去不好看,也挺为难人的。
服务生连连摆手,蒋少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一天两天的能有多少钱,我这就去说一声让他放人吧。
蒋弥嗯了一声,就站在原地等他。
不过一两句话的功夫,那边的吵嚷声就停住了。
有女人清脆的高跟鞋声音响起,接着她出现在了蒋弥不远处。
蒋弥平静的一抬眼,的确是上次那个喝醉酒的狐狸眼女人,女人蹙眉瞥他一眼,然后挎着包转身就下楼了。
服务生又小跑回蒋弥身边,蒋少爷,这边走。
蒋弥迈步上楼,也没把刚才的小小插曲放在心上。
等蒋弥到了三楼房间的时候,他推门而入就看见程绽坐在办公桌前,手上拿着支钢笔,正在看一叠文书。
程绽抬起清浅的眸子,发现是蒋弥来了之后,他放下手里面的东西,温声道:蒋少爷,你来了。
蒋弥笑了笑,程哥。
蒋少爷,坐吧。
蒋弥依言坐在了一旁的实木椅子上面。
蒋少爷,我已经在对街的四季春堂订了位置,等会我们就过去吧。程绽摘下眼镜,轻轻揉捏着腕骨。
蒋弥看着程绽桌上的文书,程哥,你要是有事情忙的话,就不用先陪着我了。
程绽将钢笔收起,重新戴上眼镜,站起身来,一拍有些压皱的袍角,蒋少爷,这些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必着急处理。
说完,蒋弥和程绽就又一同下楼去了。
等两人走到二楼的时候,又有人从远处的走廊小跑过来,在程绽面前站定,然后说了几句什么。
程绽面容平淡,偏头对蒋弥浅笑道:蒋少爷,你先去楼下等我吧,一会儿我就来了。
蒋弥点点头,好,程哥。
蒋弥知道程绽管这么大个场子,肯定会比较的忙,这种突发情况,他倒也毫不意外。
蒋弥下了楼,没在楼下等,而是出了华乐门,在外面站着等人。
现在已经六月份了,冬城的天已经愈发热了,蒋弥目光一扫,就看见以了前在那买过冰棍的冷饮摊子。
他记得程绽还挺喜欢吃的,这么想着,蒋弥迈步走了过去。
蒋弥在摊前站定,老太太和小姑娘看见他时还愣了一下,实在是上次蒋弥带给她们的影响太深了,让她们想忘记都难。
蒋弥笑起来:麻烦来两根冰棍。
老太太赶忙点头,好,先生稍微等一下。
然后她手脚麻利的和小姑娘给蒋弥包了两根冰棍,蒋弥刚付完钱,接过冰棍。
老太太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馅饼来,馅饼很小,小半个手掌大。
先生,这是我做的饼子,多了一个,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蒋弥倒是没想到还能得这么一个饼子,他愣了愣还是伸手接过了,馅饼的味道隔着油纸透了出来。
韭菜馅的。
其实蒋弥不是很喜欢吃韭菜,平日蒋家吃饭,他都不会对韭菜伸筷子。
但是说不定程绽会喜欢吃,一个饼子罢了,推拒的话也没多大意思。
蒋弥将小馅饼顺手揣到了外套口袋里面,看着脸红扑扑的小姑娘笑起来,谢谢
可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从华乐门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和叫嚷声。
蒋弥眉心一跳,迅速回头,就看见拥挤的人潮从华乐门中涌了出来。
男男女女大多惊惶失色,有人鞋子都掉了一只,都没来得及去捡。
蒋弥隐约听见几句,杀人了快跑啊。
蒋弥转身将手上的两根冰棍重新放在摊子上,对傻愣愣站着的老太太和小姑娘道:你们先去躲躲。
然后蒋弥逆着人流穿行过去。
哭喊声在身边此起彼伏,蒋弥努力静心下来,仔细思考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又想到了程绽,他的手不由得开始有些颤抖。
现在跑出来的都是一楼的人,二楼的人都被堵在后头,更遑论三楼。
华乐门的打手全部都在一楼聚集,和手持砍刀铁棍的行凶者们缠斗。
可是人流过于拥挤,不仅难以找到目标,而且容易误伤无辜的客人,华乐门的打手们大受限制。
蒋弥走到华乐门的一楼大厅的时候,花瓶瓷片,桌椅餐盘满地都是,舞台上的彩灯都被打碎了,狼藉一片。
有鲜红的血液溅在楼梯手柄上,还有许多人踉踉跄跄的从楼上跑下来。
一个黄皮短褂的手持铁棍正在打砸的汉子看见了蒋弥,立刻凶神恶煞般的嘶吼着跑过来,蒋弥身边经过的准备逃跑的女工顿时腿脚发软的瘫倒在地。
蒋弥反应迅速,拿起旁边被踹到的椅子扔了出去,汉子躲避不及,被砸的倒退几步,蒋弥手掌撑着横在中间的圆木桌子跃了过去。
他猛的一拳头打在那汉子的下巴上面,手肘压着那汉子的脖子掼倒在地,对着鼻梁又是一拳头,星星点点的血溅到蒋弥冷肃的侧脸上。
汉子顿时晕死过去,蒋弥拿下汉子手中的铁棍,掂了掂然后握紧。
转身拉起瘫倒在地的女工,门在那边。
在指好方向之后,他也就没有再管了,转身往里面走去。
女工像反应过来一样,大着胆子喊了一声,你,你不出去吗!
蒋弥头也没回的道:我找人。
许多人擦着蒋弥的肩膀向外逃窜,蒋弥还顺手扶起了一个跌倒在地差点被人踩踏的长袍男人。
长袍男人是华乐门账房的一个算账先生,迂腐古板,都这个时候了,他被蒋弥扶起来还想道一句谢,但等他抬头的时候,就只能看见蒋弥的背影了。
三楼某一房间中。
程绽端坐在木椅子上,对面是秦之山的又一心腹手下。
对面那人抚掌长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你还真能让青龙帮会的副帮主来帮你做事,恐怕又是什么软肋被你抓在手里了吧。
程绽漠然的端起茶杯,雾气氤氲了他的镜片,可他这次却没再摘下来了。
对面那人自然也不会去留意程绽的神色,只自顾自的道:如果那蒋家大少今天出什么事了,恐怕蒋悍得和青龙帮会的死杠上,青龙帮会的可不是什么善茬,一群不要命的流氓地痞,惹上他们,就像贴上块狗屁膏药似的,撕了都得脱层皮,这冬城日后只怕再没好日子了,啧啧。
这人的语气虽在惋惜,面上却满是幸灾乐祸的看戏神情。
程绽没接话茬,只是平静的发问:督办公署警察厅那边拖住了吗。
拖住了拖住了,那新任的总局是个没骨头的,好拿捏的很。对面那人满不在乎的道,然后带着几分戏谑的看向程绽。
你倒真是擅长抓人软肋,话说,你有软肋吗。
程绽平静的放下茶杯,看都不看对面那人。
那人似乎觉得无趣,皱了皱眉,也没再说话了。
等蒋弥刚迈上二楼的时候,就看见又一个短褂持着砍刀的男人在追砍一个人,可等那短褂男人看见蒋弥的时候,却突然立刻调转刀头指向蒋弥。
被追砍的人在蒋弥脚边仓惶爬开,蒋弥在原地站定。
砍刀男一刀砍向蒋弥,可那刀太长了,笨重的很,用起来也不利索。
蒋弥闪身躲过,劈手抓住砍刀男的手腕,砍刀男挣了挣没挣开,脸都憋红了。
得益于原身在国外留洋的时候很喜欢健身,所以力气还是有的。
蒋弥屈膝狠狠踢上砍刀男的左肋,砍刀男疼的手一软,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蒋弥趁势想要直接把这砍刀男像刚才那样直接砸晕,但蒋弥在吵嚷声中却没留意到身后的动静,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脑处已经有风声袭来。
蒋弥知道躲不过了,他下意识的微微偏头,那一棍子打在了头颅左处,没有伤及后脑勺,口袋里面的油纸包着的韭菜馅饼也掉落在地。
顿时,温热的液体从蒋弥额角滑落下来,濡湿了他的左眼。
蒋弥眼睛都花了一瞬,但知道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他又迅速抄起手边的铁棍向后砸去。
身后那人似乎被砸中了,疼的嚎叫一声。
蒋弥趁这机会爬了起来。
随手擦掉左眼的血,让自己能更清楚的看见这一切。
那个拿棍子的男人缓过来之后,又向蒋弥冲了过来,恰好把先前蒋弥掉落在地的馅饼一脚踩的稀烂,但却没人注意到。
许久之后。
蒋弥侧脸染血的勉强站稳住。
他的脚步愈发沉重,他怕自己走不上去了,于是抬头朝三楼楼梯处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