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让我们送你去车站。”
挂断电话,苏绣看着一旁站着的阮橘,随口解释了一句。
“你答应他是对的,我们不知道,老爷子肯定知道孟骁干嘛去了。”说着她显然有些抱怨,“说不定就是他安排孟骁去的。”
阮橘神情一动。
京市,老爷子挂断了电话,坐下就拧着眉看向一旁的秦国明,问,“那小子情况怎么样?”
“医院说恢复情况还不错。”秦国明也有些担忧。
听着不错,可老爷子拧起的眉还是迟迟不能松开,没一会儿,忽然听他骂了句。
“那小子,就是个牛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
秦国明听了悄悄看了眼他,没吱声。
知道父子俩的人,大多都说,几个儿子里,孟骁跟老爷子的脾气差不多。
“我都跟他说了——”
说到这里,老爷子忽然没再说下去了。
这猛地一下子,就跟哑炮了似的,秦国明不由有些不习惯。
老爷子沉着脸在那儿坐了会儿,起身背着手溜达着去了书房。
他戎马半生,自身的生死从没在意过,可轮到孩子身上,却舍不得了。之前他知道的时候,孟骁已经出发了,可他还是找机会给他打了个电话,如果不想冒险,他可以想办法让他回去。
但孟骁拒绝了。
怎么就那么倔!
孟鹏飞气归气,可坐下一会儿后,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点笑。
这小子,是个男人!
不愧是他,咳,是她养出来的儿子。
阮橘第二天一早出发,下午就到孟家了。
正好是小年,孟家也在包饺子。
热热闹闹半天,等到吃了晚饭,老爷子开始听收音机,阮橘犹豫着,终于问出了那句话,“爸,您知道孟骁现在情况怎么样吗?”
“还能怎么样,就那小子的脾气,到哪儿都差不了。”老爷子这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一句话说出来表情都没变一下,随口说,“差不多年后就能回来了。”
老爷子说的笃定,阮橘提着的心一下子就松了。
睡觉的屋还是在楼上,到底在这儿住过几天,阮橘很快就熟悉了这里。只是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盖着被子,怎么都暖和不起来,就这么翻来覆去,不知道多久才总算睡着了。
其实现在比起从前已经好很多了,她以前用的被子可没这么松软暖和,但睡过了炕,再睡这床,就觉得不行。
阮橘早上又是准时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手跟脚都是凉的,她没继续赖床,忙就起来了。
楼下熟悉的早餐香味已经弥漫开了,是油条,还有包子。沙发跟前放着炉子,她目光转了一圈没看见老爷子人,就过去坐下,忙伸出了手,感受到暖意触碰之间,然后扩散开,她不由舒服的吸了口气。
没一会儿,老爷子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冒着热气。
阮橘忙打了个招呼,有些好奇老爷子干嘛去了,几天之后,她才知道,老爷子有每天早上起来打拳的习惯,而且持续了很多年。
但她之前跟孟骁来的时候,老爷子并没有——
阮橘心中一转,想到了孟骁,老爷子可能,是想跟他多待会儿吧。这样一想,她不由笑着摇头,只觉着爷俩相处起来实在别扭,但那是孟骁的事情,他有他的想法,她就也不会多说多劝。
阮橘受够了别人自以为是的,所谓为你好的劝说,所以她绝不会这样做。
换了个地方,对阮橘的安生日子也没造成多大影响,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卧室里,摆弄些针线。
之前接的单,赶在月中之前都做的差不多了,毕竟找她做的人都是想着过年要穿,而在做完之后说不定要修改,要让出一段时间,好在她手艺还不错,大家都挺满意的,也没人多说什么。
这片住的人家不少,差不多都是和老爷子差不多等级的。
之前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很安静,可这会儿到了年关,那叫一个热闹,相比之下,老爷子这儿就显得有些太安静了。
上次阮橘也认识了几位邻居,这次也都来找过她,一块的还有些其它人。
阮橘倒是看出来了,有不少人都对自己感兴趣。
这人一多,有和善的,也有不和善的。
其中最让阮橘印象深刻的,就是一个姓付的女人,都叫她付姨,四十来岁,对她的敌意莫名其妙,说话总是带着刺。跟她来往的都是年轻一辈的人,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阮橘不愿意生事,而且她知道,对于这种人,你越搭理她,她越来劲,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沉默了,沉默了,她只会觉得你好欺负。
她认真想了想之前的事,最后学了孟骁的样子,敛了表情,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她,然后淡淡的收回来。
事后拉着她出去玩的邹静文笑的止不住,弄得阮橘都有些莫名。
“怎么了?”阮橘忍不住问。
邹静文是右边邻居邹家的女儿,今年二十三,比她大三岁,也是个话不多的,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和阮橘格外合得来。
也是她总爱带着阮橘出去溜达,俩人最合拍的一点是,都不爱说话,但是喜欢听别人说。
“我就是想笑。”邹静文抿着嘴,嘴角两颗浅浅的酒窝衬的她的苹果脸格外甜。
阮橘只好无奈的看她。
“你那表情,跟谁学的?”
“怎么了?”
“气人呗!”邹静文笑呵呵,“你那么一下子,看人就跟看路边的草啊树啊的,轻飘飘的,能把人气炸。”
阮橘恍然,原来是这样?
之前她只看见过孟骁对别人做这个表情,虽然记住了,但因为孟骁对她时一直都是温温和和的,所以她从来不觉得这个表情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稀奇。
事实证明,这样的表情效果好到阮橘超出预料,几次下来,那个女人看起来都要气炸了。
“不愧是费兰芝那女人的儿媳妇,跟她一个德行。”付兰草咬牙一句话脱口而出,冷笑讥讽道,“真不知道在傲气个什么劲,都让人给抛弃了,还整天板着个脸。”
“我还以为她多有志气呢,说走就走了,结果还偷偷生下个孩子,还养大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争孟家的家产。”
阮橘听了,眉慢慢皱了起来。
“你在说谁?”
“孟骁他那个妈喽。”把话说出口,付兰草冷静了些,捋了捋头发,有些阴阳怪气的说,“还让孩子姓孟,要说她没那个意思,谁信!”
阮橘觉得自己该很有气势的辩驳几句,但她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她很干脆的拿着杯子站起身,一杯水全泼付兰草脸上去了。
“啊?!!!”付兰草都懵了,尖叫着去抹自己的脸。
“冬天水凉的快,不烫。”阮橘吸了口气,按下跳的有些快的心脏,后知后觉有些不安,但手都动了,就算不安,也不多,就一点,俗话来说,就是破罐子破摔。
“你!”付兰草伸手直直的指着阮橘。
“教你怎么说话,怎么做人,是你长辈的事,是你家里人的事,跟我没关系。”阮橘后退一步,认真的讲道理,说,“但你当着我的面嘲讽我婆婆,我这个当晚辈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你个小丫头片子,我今天非得替你长辈好好教训教训你!”付兰草气的几乎发蒙,冲上来就准备上手。
今儿个是在邹静文家里玩,左邻右舍都过来凑热闹闲聊,从刚才付兰草开口时,一些人就看了过来,这会儿眼看着她要动手,忙过来拦人。
“你们拉我干嘛,别拉我!!”
“和晚辈计较干嘛,再说你说的那些事不像话。”
“那她泼我水就像话了!”
“行了行了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可不能动手。”
付兰草的尖叫声和周围人的劝说声混在一起,吵吵嚷嚷的格外热闹。
阮橘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她现在走会不会不太合适,旁边的邹静文推了她一把,“还不赶紧走。”
她点了点头,溜了。
进了孟家,阮橘脚步慢了下来,不由有些忐忑,她好像闯祸了。
“爸。”老爷子正在屋里看报纸,她见了忙打了个招呼,纠结着怎么开口。
“嗯,隔壁怎么了,这么吵?”孟鹏飞倒是先问了出来。
阮橘额了一下,慢吞吞坐到沙发上,把刚才的事情前因后果一一说了。
一抬眼,就见老爷子的脸阴了。
“不像话!”孟鹏飞一伸手,把沙发拍的震天响。
“爸,我、”阮橘吓了一跳,小声开口,想说她可以去认错,但她觉得自己没错,话就说不出口。
“这个付兰草,之前就不像话,现在还欺负起晚辈来了,你等着,爸给你做主。”孟鹏飞说着就风风火火的站起身,朝外边走。
啊?
这和阮橘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愣了一下,下意识跟了上去。
孟鹏飞没去邹家,直接朝着另一家去了,连门都不进,站在外面大声道,“老张,出来。”
没多久,一个瞧着比他年轻点,但也有五十来岁的人笑着出来了。
“李叔。”周围的叔伯之前阮俊和孟骁来的时候,都跟着老爷子见过,这会儿忙打招呼。
“你别叫他叔。”孟鹏飞冷笑。
阮橘顿住,眨了眨眼,据她听说,那个付兰草是眼前这位张叔后娶的媳妇,但和孟家不同的是,他是主动和前妻离婚,然后娶得付兰草,而且据说结婚的时候付兰草肚子都鼓起来了——
当然,都是听说。
“这是怎么了,老爷子生这么大气?快,屋里坐。”张明远有些不解,但还是好声好气的说。
孟鹏飞压根就不准备进门,直接站在门口就把刚才阮橘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么大的动静,那边邹家的人差不多都出来了,阮橘偷偷看了眼,觉得这也太快了,怕是有人一直注意着她们家的动静。
这么会儿的功夫,已经够老爷子把事情说了一遍,他呵呵冷笑着说,“这是你媳妇,你家的人,你就说,有没有这样当长辈的?当年的事怎么回事,老伙计们都知道,你也知道。”
“当时的婚,是兰芝她主动要离的,可你听听你媳妇怎么说的?”眼看着张明远要开口,老爷子压根不给他机会,说起话来那可是一点都不客气,道,“怎么,她闹死闹活大着肚子非要逼你离婚,然后现在又算计着排挤你前面那几个孩子,这会儿就觉得别人都跟她一样了?”
“她算什么东西!”
阮橘站在后面看着老爷子的背影眼睛发亮,这嘴也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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