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钧含蓄地说:“有它我能多吃两碗饭。”
林静满意了,主动请缨:“要不接下来的菜都我来炒吧?”想想又摇头,“算了,溜肥肠还是你来,其他的我来好了。”
总共就剩下四道菜,开大火炒起来也快,前后就半小时,林静张罗开饭了。
纪家用的饭桌是十人的那种大圆桌,倒不是部队提供的,部队给准备的都是小方桌,满足基本需求。也不是纪明钧找人打的,而是前任住户留下来的,因为桌子好好的能用,纪明钧搬进来后就没浪费那个钱。
不过之前留下的有两条凳子腿有问题,有两条凳面磨损严重,被纪明钧拿到厨房浴室放东西去了,他们现在用的是他结婚时找人打的高脚凳,刚好有八张,平时一张放到主屋林静照镜子用,一张放次卧她做衣服用,剩下六张放外面。
今天要请客,林静就把凳子都搬出来了。
因为纪明钧胃不好在戒酒,所以林静没拿酒出来,不过她也说了,如果黄指导和王营长想喝酒,她就拿一瓶出来。
王营长不好酒无所谓,黄指导倒是有点意动,但他刚准备张口就被媳妇给按住了,宋玉萍说:“就不应该给他们准备酒,回回出去都喝得烂醉!”
黄指导能怎么办,赔笑道:“不喝不喝,我也没说要喝酒啊。”
虽然没准备白酒,汽水还是管够的,因为不要票,林静直接去供销社搬了半框回来,一人给开了一瓶。
黄指导喝惯了白酒,觉得汽水喝着没什么劲,不太喜欢。但黄旭姐弟俩看到汽水却是两眼放光,他们这年纪的孩子没几个能抵抗口味酸甜的汽水的诱惑。
宋玉萍和陈茹也都觉得汽水味道不错,特别是宋玉萍,她不太能吃辣,偏偏她又觉得溜肥肠和夫妻肺片这两道重辣的菜好吃,每吃一口都要灌一口汽水,最后她饭没能吃多少,被汽水给灌饱了。
纪明钧倒不怎么吃溜肥肠和夫妻肺片这样的大菜,他吃的是青椒炒蛋、红烧豆腐和清炒菜薹。
宋玉萍是细心人,又刚好坐在纪明钧对面,注意到了他基本不挟大菜,问:“纪同志怎么不吃菜啊?是不是离太远了不好挟?”
说着拿胳膊撞一下身边狼吞虎咽的丈夫:“别光顾着吃,挪一挪菜啊!”说着起身把红烧鲫鱼放到了纪明钧面前,然后把菜薹端走了。
黄指导也是一样,虽然舍不得溜肥肠,但他刚才吃了不少,毕竟是人家请客,他也不好意思光自己吃好的,让主人家吃素,还是把红烧豆腐放到了自己面前。
纪明钧是想阻止的,但他也不好说就想吃媳妇做的菜,扯别的理由吧,基本是刚张口就被宋玉萍给堵回去了,她认定纪明钧是想把大菜让给他们这些客人吃。
于是一顿饭吃完,宋玉萍对纪明钧有了新的认知,回去就忍不住跟丈夫感慨:“纪同志是个实诚人啊!”
黄指导跟纪明钧虽然不是一个团的,但两人打交道也不少,远的不说,年中大演练,他们团就被三团坑了一把。而据他所知,三团是纪明钧带的队。
因此听到媳妇的话,黄指导想的是,纪明钧是不是实诚人不好说,但厨艺是真不错。
而纪明钧因为组织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玉萍夫妻俩把红烧鱼和溜肥肠放到他面前,好在还给他留了盘青椒炒蛋,拌着也吃了两碗饭。
最后碗筷是王营长和黄指导收拾的,其实林静是不想麻烦他们的,毕竟今天是他们夫妻请客。
但陈茹说王营长吃那么多,就该让他活动活动,于是王营长就进厨房了。
而黄指导呢在家是不怎么干活的,他们家是传统家庭,男主外女主内,宋玉萍是工作家务孩子一把抓。但今天饭桌上三个男人,另外两个都动了,他也不好干坐着,就跟着去帮忙了。
林静见他们那么主动,便不劝了,从五斗柜里拿出刚买的蜜桔,苹果也削了一个,切成小块装盘子里算饭后甜点。
宋玉萍看见连忙摆手:“不不不,我真吃不下了。”
她今天可以说是胃口大开,光米饭就吃了三两,菜她也吃得多,一个人干掉了大半条鱼,汤也喝了两碗,还有一瓶汽水。吃完中饭,宋玉萍就去了趟厕所,可把她憋坏了。
陈茹也吃了不少菜,但她饭吃得少,就添了一次饭,也没多少,半饭勺而已。所以她还留了点肚子,桔子吃不了,苹果还是能吃两块的。
林静也差不多,因此最后苹果还剩了几块,全进了纪明钧的肚子。
他们吃饱喝足,王营长和黄指导也收拾好残局了,林静捡了点桔子分给两家人,然后又从剩下的汽水里抽了两瓶递给宋玉萍,说是给姐弟俩的。
宋玉萍是不想拿的,但最终没推辞过,只好说:“嗐,我们来吃饭就算了,还又吃又拿多不好。”
林静笑着说:“这有什么,我也是买多了,反正姐弟俩喜欢喝,就给他们拿两瓶嘛。”
“行吧,那下星期,”说着想起自家男人下周六休息,改口说,“元旦吧,咱们再聚一回,到时候上我家去啊。”
陈茹也趁机把时间定下来:“那我家就元旦后吧,过年放假前。”
送走两家人,林静和纪明钧就关上门回屋睡觉去了,忙活了半上午,林静得补个觉。只是她刚躺床上,就看到纪明钧伸手摸过来,不由问:“干嘛?”
“看看你有没有发烧。”纪明钧说着手掌贴到林静额头,温度还是正常的,又问,“现在还头晕吗?”
林静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事,愣了一下说:“不晕了。”
“那就行。”纪明钧松了口气,然后掀开被子躺到媳妇身边问,“上午你跟陈老师说什么了?”
纪明钧身上暖烘烘的,他一钻进被窝,林静就自觉在他怀里找了个位置窝着,舒服地眯起眼睛问:“什么?”
“你在陈老师家厨房的时候,你们俩说什么了?”纪明钧又问。
林静想起来了,脸蛋迅速变红,否认说:“没、没什么啊,你怎么突然这么问?”难道是她们说话太大声,他听到了?
纪明钧当然没有听到,只是他洗肥肠的时候,不经意间转头从窗户缝里看到两人笑得很高兴。他认识林静以来,她还只对他笑得这么灿烂过,当然得问一句。
这一问,纪明钧倒是察觉出端倪来了,问:“聊我了?”
“没!”林静连忙否认,紧接着想起来了,指了指锁骨说,“你还说呢,陈姐看到了我这里的痕迹,她问了我几句!”
因为要睡觉,林静脱掉了毛衣,衬衣扣子也解开了两颗,再加上她手指将衬衣领子压了下去,所以纪明钧一低头就看到了她锁骨上的痕迹。但他也很快发现了端倪,以他媳妇的性格,被人发现后肯定会羞得立马跟他说这件事,可今天她没有。
纪明钧伸手用指腹摸着林静锁骨上的痕迹,低声问:“她问什么了?”
“就……夫妻那些事啊?”林静含糊说。
“哦?那你们具体聊了哪些事?”纪明钧又问。
林静斜她:“我们女孩子聊的内容,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纪明钧心想他不打听不行啊,刚结婚那会她就是因为听同事说了些夫妻间的事,开始给他定规矩,然后就有了一星期四次。如今他好不容易说服媳妇把一星期四次规矩给作废了,她又在陈茹那上了一课,不打听清楚,过两天又给他定规矩怎么办?
他也知道媳妇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便自顾自猜起来:“是问我们昨晚干什么了?”
林静不吭声。
“你怎么回的?”纪明钧问完继续猜,“你脸皮薄,肯定要走,但你没走,那就是她说了什么,她怎么说的?”
林静愣住,睁大眼睛。
“她肯定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把你拉住了。”
林静继续发愣,张大嘴巴。
纪明钧看一眼媳妇,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继续道:“但你们待在厨房那么久,肯定还说了别的,你们还聊了什么?”
“聊了……”林静刚开口,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套出话,翻过身轻哼一声,“你这么厉害,自己猜去吧,我要睡觉了。”
“真不告诉我?”纪明钧贴上去,边问边亲林静耳后的皮肤。
林静耳后皮肤本来就敏感,他说话时呼吸喷撒上去更是痒得不行,林静躲了几次没躲过,脱口而出说:“你小心铁杵磨成针!”
话音落下,林静愣住了,纪明钧表情也有片刻呆滞,然后按住翻身想逃避的林静,眯起眼睛问:“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林静被按住动弹不得,只好装傻。
“你说铁杵磨成针。”纪明钧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你今天学习到了很多新知识。”
林静继续装傻:“这不是寓言故事吗?不算新知识吧,难道你小时候没听过?”因为心虚,她眼神乱瞟,就是不敢看纪明钧。
纪明钧心里好笑,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表情:“可能学过吧,但记得不太清了,不知道林老师愿不愿意帮我温习一遍?”
林静目光终于定在纪明钧身上:“怎么温习?”
因为害羞,她脸蛋红红的,眼睛润润的,嘴唇则色泽粉嫩,她吃完饭后补过一次唇膏。唇膏是桔子口味的,因为离得近,那味道幽幽钻进纪明钧的鼻腔,让他很想低头咬一口。
他也的确低头了,含住林静的唇,然后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该怎样温习已经忘记的典故。
47.好奇心 林静睁开眼的时候屋里灰蒙蒙的……
林静睁开眼的时候屋里灰蒙蒙的, 她差点以为自己睡到了半夜,拉亮电灯看一眼闹钟,才知道刚过五点。
她爬起来穿上衣服, 下床拉开窗帘往外看, 外面天色黑沉沉的, 好像要下雨。
念头刚闪过, 林静就听到“啊”的一声尖叫,反射性往左看去, 但入眼的是自家雪白的墙壁, 紧接着反应过来,声音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住进来两个多月, 隔壁都安静得像是没有人住, 不刻意去想, 林静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家还有这个邻居。
但林静并不是完全没见过隔壁的人, 陈副营长不必说,隔三差五能见到他从食堂打饭回来,他媳妇她也见过一次。
就前两天,林静中午有事回来, 进院子时就看到陈副营长媳妇抱着襁褓站在门口走动着, 只是一看到她就立刻转身走了,和之前陈茹说的一样。
虽然才一个照面, 但林静看清了陈副营长媳妇的脸, 瘦瘦长长的,看着是个挺温柔的人, 就是眉眼间笼罩着忧郁。
林静心里想着,拉开主屋的门走出去。
大门敞开着,纪明钧不在, 林静正想他去哪里了,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是女人的嘶喊:“你滚!滚啊!”
林静加快脚步走出去,就看到纪明钧侧着身子朝隔壁站着,眉头拧得紧紧的。
顺着他的视线往右看,林静看到陈副营长被从屋里推出来,紧接着“哐哐”两声,大门在他面前被关上。
另一边宋玉萍夫妻,陈茹夫妻都出来了,两人在打眼色,一个问怎么了,另一个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除了他们这一栋,前面一栋也有两户打开窗户问怎么了,但没人回他们。
陈副营长则根本没注意周围的人,只看着紧闭的大门,一声声喊着妻子的名字,模样看着挺可怜。
宋玉萍是个热心人,见陈副营长喊了十几声里面都没反应,忍不住走到陈家门口说:“妹子你听我跟你说啊,这上下牙齿都有打架的时候,人和人相处难免有磕磕碰碰。夫妻嘛,你让一步,我退一点,这日子才能和和美美不是?”
说到这里宋玉萍顿了顿,希望里面能给点反应,但没有,只好继续说:“这样,有什么事呢你打开门,咱们出来说,要是陈副营长有错,我们就帮你说他,你放心,这么多人看着,他有想法肯定也不敢动。不管你们之间是出了什么问题,藏着捂着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总得想个办法解决不是?”
不光宋玉萍,其他人也来劝,就是想让陈副营长媳妇打开门,夫妻俩好好谈谈。也有人说陈副营长,让他赶紧给认个错,说不定他认完错,媳妇就原谅他了。
只是大家费尽口舌,里面也没半点动静,陈副营长也没认错,含糊说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认错就能解决的。
陈副营长这么说,大家就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外面安静下来。
陈副营长则又喊了两声“wen li”,应该是他媳妇的名字,反正喊了过后里面还是没动静,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饭盒里有饭,你待会记得吃,米面都在橱柜,菜就在厨房台面上,你明天饿了自己做,还有钱和粮票,都在衣柜里……”
说到这陈副营长安静下来,可能还是想得到回应,但里面依然安静着,最终,他抹了把脸说:“那我回营里了,明天晚上我再给你带饭。”
说完陈副营长转头对宋玉萍道了声谢,宋玉萍摆摆手说:“不用,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但……你真现在回去?看这天色要下雨了吧?”
陈副营长没回宋玉萍前面的问题,只勉强笑了笑说:“没事,反正不远,我跑步过去很快就到了。”
林静听着回屋拿了把伞,递给纪明钧,纪明钧接过伞,塞到陈副营长手里说:“拿着。”
他话音刚落,雨滴便噼里啪啦落下来,陈副营长没再推辞,道了声谢便打开伞,撑着大步走出去。
陈副营长走后,前面的人陆续关上窗户,宋玉萍则看了眼陈家依旧紧闭的大门,叹了句“作孽哦”就回去了。
宋玉萍夫妻走后,陈茹问林静:“你们做饭没?要不到我家吃点?”
林静看向纪明钧,他说:“不用,饭我们已经蒸上了。”
陈茹听后没在说什么,和王营长也转身回屋了,纪明钧也转身握住林静的手,低声说:“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