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陷入恶斗的珑火忙对阿九喊道:快去叫人!
心中生惧的阿九吞了口唾沫,看了眼安明熙后还是快步跑了起来,并在三名护卫的掩护顺利出了偏院。
从各处冒出看来就只有这七人珑火侧抬腿,踢开攻来的人,心中思量。
目的明确的七人,没有因为阿九的动向而改变目标,显然冲着安明熙来。
除了和东启明和东泰远交锋的两名刺客,其他从各处冒出的刺客没有顾及落于下风的同伴,直冲安明熙而来正对付着两名敌人的她该怎么保证安明熙的安全?
东启明和东泰远同时用大刀砍向身前的敌人,并一脚将其踹开,跨过他们的尸体向安明熙和珑火奔来。
珑火也成功解决了一名刺客,然而又有三名聚来,珑火只能叫安明熙跑走,好争取东启明和东泰远赶来的时间安明熙才刚退后一步,便有人挥着长剑刺来,他观察握剑之人的动作,做好了闪躲的准备,然而尉迟香却忽然出现将他推开倒在地上的安明熙只见她腹中涌出的血裹着银色的剑身并沿着剑刃滴下。
刺客拔了剑,尉迟香的血飞溅,其中一滴落在安明熙眼角,而后像泪水一般顺着脸颊滑下。
此刻,除去瘫坐在地的尉迟香,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战况如何,他看不见。他只管抱起尉迟香,匆匆往卧房跑。他踹开房门,入门后心跳更是鼓噪。
他将尉迟香安置在床,转身欲找寻任何能止血的物品,但尉迟香抓住了他的手。她流着泪,却是笑着:不用了,我要死了。
安明熙想否定她,但就算是急红了眼,他也无能言语母妃生前的最后模样与目下的尉迟香重叠,他失了声。
陪陪我就好坐下好吗?
安明熙在床边坐下,扶起正欲起身的尉迟香,尉迟香侧倒,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她将左手抬起,小臂盖在了腹部的血洞上。
她说:你真是温柔。
但是,你怀疑我了,不是吗?
安明熙闻此,低头看着她带泪的笑颜,心跳漏了一拍。
你觉得我要害你。
安明熙张口,仍是难言。
忽地,银光乍现,利刃滑过刀鞘的声音忽响,尉迟香握着匕首,朝安明熙心间刺来
我确实要害你。
花千宇故作偶遇,与握着扫帚在家门前呆站的老人打了声招呼:是你啊,老人家。
哦,真俊老太不由道。她眯了眼看他,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个遍,但还是没有认出来人,便问:你是
前阵子老人家迷路,是我与好友将你送回此地。
哦扫帚靠在老太身上,老太举起右手,又拍在左手上,慈祥地笑道,是你啊!
老太将扫帚倚在墙上:进来喝杯茶啊都进来啊!她示意花千宇身后的乐洋和琉火,又推着花千宇的后背,将他推入了家中。
普通的民居,与寻常布衣的房屋相比,不算简陋。
老太让他坐在了木椅上:我得好好感谢你
她提来装着热水烧水壶:孩子,你是外地人吧?
是。
洛京一带来的?老太将水壶中冒着热气的热水倒在茶杯中。
是。
她又像是不知道烫一般一一将茶杯中的水倒去。她笑容更是灿烂,慈祥的皱纹挤成了一团:我也是从京城来的,但丈夫是苏州人唉,也就回不去了。
老人将茶壶中凉了的茶汤倒干净,再把热水倒入:有地方住吗?要不要住我家?家里还有空房,我还有一个孙女
花千宇笑着听完她的长篇大论,在她停下后,道:不了,我有地方住。
住哪啊?客栈可不干净。
老人把茶杯往他的方向轻推了一把,又邀着乐洋和琉火一起喝茶。
暂时借住顾方山庄。花千宇虚捏着茶杯,隔着一指空气都能感受到杯中热度。
哦,顾方山庄啊我们家小姐还在那住吗?
小姐?顾方山庄住了青楼的姑娘吗?乐洋心中疑惑。
嗯?老人家,你们小姐是
哦!老人忽然反应过来,早就是夫人了。
哦?这倒是巧了。
我曾是顾方山庄大夫人的奶娘,谈及往事,老人很是开心,但忽然又变了脸,不对,唉,老爷死了,现在的庄主是大少爷唉,可惜了。
可惜了。花千宇应和。
是啊,夫人啊,当初可是下嫁了,竟然嫁给商人商人哪重情啊?要不是夫人身份在那,老爷还不一定会待她好娘家人刚走没多久,丈夫就纳妾了,真是唉,但就那么去了也是可惜。
大夫人的身份?
讲到此,老人满脸骄傲:夫人可是刺史的嫡长女哎呦,不对,现在已经御史大夫咯!官家小姐不嫁官,反而嫁低贱的商人,这不是可惜嘛!
花千宇心生不详的预感
夫人是前任苏州刺史的嫡长女?
是啊!欸,孩子,茶!诶哟,怎么走这么急
第53章 053
枝叶在蓝绢上交错着,其中有碧绿松针点缀于枝节,与绢上最抢眼的大片红叶形成了鲜明对比,不符寻常的构造让这小小天地更具吸引力。
尉迟香左手拿着绣棚,右手捏着银针在丝绢上穿梭,或长或短的细线紧密而规律地排列,形成枝叶的纹理,又有深色的丝线调和色彩组成暗部,使画面层次分明,然而绢面平服,不给人厚重之感,丝线色泽光艳,色调却是自然柔和。
耳边有脚步声传来,尉迟香不甚在意,专心投入于手中的一针一线,直到来人停在她身后,道一声:绣得真好。
尉迟香记得这个声音,因而心惊,险些被绣花针扎伤了手。她朝来人看去,一见果然是山庄的大夫人,王语蝶。
尉迟香回头,忙将针随意插在丝绢上,将绣棚放在桌上后起身,转身面向王语蝶,屈膝行礼
大夫人。
王语蝶坐在了尉迟香原先做的位置上,端起绣棚,却是惋惜:可惜了。
尉迟香不明其意,依然恭敬地低着头。
她偶尔会帮丫鬟们做事,来往间见过王语蝶好些次。
王语蝶将绣棚放至一旁,示意尉迟香坐在她对面:坐。
尉迟香点头,方坐下,便听惊人之语:杀人的时候手法也能这么漂亮吗?
尉迟香的目光从王语蝶身边穿过,落在房外,只见外头阳光明丽,天井静无人影。尉迟香想:人都被叫走了吗?
这里是丫鬟住的偏院,虽然平日也不显吵闹,而她从屋内往外望也见不着全貌,但直觉告诉她,这座院里只剩下她们二人了。
若王语蝶真以为她是杀手,怎么会以身涉险?
假象?是花千宇派她来试探的吗?
尉迟香展露惊愕之色:杀人
是,杀人,你有任务了。王语蝶淡然笑。
任务?
尉迟香本想一直故作无知,却见王语蝶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碧色的牌面雕着水纹,水纹中心突出一块方型区域,区域中间刻着一个暗字。
为何?尉迟香的神色顿时肃穆。
王语蝶收起玉牌,笑道:不然你以为为何你每每都能顺利对接?当然是因为这是顾方山庄,我的顾方山庄。
你想让我杀谁?
安啊不,现在应该叫黄明熙。
便是如此近的距离,在安明熙的快速反应之下,刀尖竟也没能刺进安明熙的胸膛。
安明熙握着刀刃,吃惊地瞪着尉迟香,逼厄之下连呼吸都忘了。
尉迟香松手,趁着安明熙握着她肩膀的手脱力,推开他的手臂,身体借着床柱支撑。
安明熙满心不解:为何
顺着刀刃而出的血沿着他的手臂滑下。
没有为何,只是接受了命令来杀你罢了。
安明熙缓缓吸气,呼吸抚顺后,把匕首丢在地上,问:为何不杀我?
脸上布满汗珠的尉迟香自嘲地笑着,答:使不上力气了。
腹部像充了气一样地发胀,内脏的灼热逐渐盖过了利刃穿腹的撕裂感,呕吐欲愈强,她合着双唇,紧咬着牙关,但在酸液从喉口上涌至舌面之时,她还是张了口,吐出混在血中的食物残渣。
所以,到了最后,她还要死得这般难看吗?
我就不该吃那些点心。尉迟香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安明熙的双眼已干涸,但眼白带上的红还未能褪下。他又问:为何救我?
为了制造杀你的机会啊,只要你放下戒心靠近我,我就有机会尉迟香困了,却还是苦苦支撑着眼皮,絮叨着,我不会武,就算我能抓到其他机会杀你,我也无法从你的护卫手下逃脱,还不如就此顺水推舟哈我知道那人还杀不了你,但我要是为你挡剑,你一定会放下防备靠近我,不是吗?我了解你。
为何不杀我?
我说了哈哈,她自嘲地笑着,却连笑声都孱弱,算了,我确实没有心力杀你了,倒不如说,我只是来送死的不完成任务也是死啊我要死了,任务如何都无所谓了吧?也没有留名青史的可能,到最后还能坚持什么呢我的死,真的有意义吗?
我会记住你。安明熙道。
尉迟香将已经涣散的目光重聚他脸上,笑道:好,谢谢你原本平和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她稳住嗓音,但气若游丝:你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谁?
是皇帝,是大宁天子啊!
安明熙顿时如受雷击,浑身一顿,垂眸愣愣地听着尉迟香继续道:所以无论你在哪里无论在哪
安明熙抬头,她沉重的眼皮已经合上,只留失了血色的嘴唇张合:只是任务,只是任务啊伤害你了,对不起。
没关系,安明熙柔声回应,谢谢你。
呵,笨呐
我啊,是在为破坏了你和你父亲的关系感到抱歉。
很难过,很痛苦吧?我知道的,我能懂的。
所以对不起。
主人啊,香儿这次做得很好,对吧?
就算我听不见,也请夸夸我吧
她坐在那,俨然已经失去了生息,时间也像是随着她的生命止步。
呆然静视着的安明熙察觉到从她闭合的眼帘中出逃的一滴晶莹,他抬手为她擦去这最后的泪水,道一声:辛苦了。
我知道,他是四皇子。
你知道?王语蝶觉得不可思议,其他的事呢,伯尹都告诉你了吗?
是。
他就不怕你知道太多而露馅?
尉迟香自信以对:深入了解过后才能敏锐地嗅出每一道可能派得上用场的讯息。
王语蝶的神情恢复原来的放松模样,她道:看来伯尹很信任你你嗅到何种有用讯息了?
他们也许已经怀疑我了。
用处呢?
这说明他们很可能已经察觉主上的存在。
王语蝶笑意渐深:所以该改变行动方向了。
因而要我刺杀四皇子?
是。
尉迟香无言,沉心思索,后道:这是让我去送死。
王语蝶右手四指打在左手手心,故作惊讶道:呀,被发现了。
得到这般回答,尉迟香不展一丝悲愤,只问:是主人下的指示吗?
不是又如何,王语蝶放下手,不愿意听我的吗?
我可以死,但我的死能带来什么?在此地刺杀四皇子,无论成败,在他们本就怀疑使君的情况下,使君该如何?
张怀?张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说着这样的话,王语蝶仍是笑着,活不了太久。
但若是使君被抓
五年,他们被命令五年内不得回京,只要截住了密函,待丞相家的小公子回京,自顾不暇的他还能回想起五年前的这段遭遇吗?
如何确保一定能将密函截获?
放心,若是失败了,替罪羔羊不会是你的主人。
为何现在才对四皇子下手?在他们抵达江南,甚至是苏州前动手,不是更保险吗?
张怀保险了,主上可觉得危险呢。他所希望的四皇子死得越远越好,远到皇帝无法怀疑到他头上。
总觉得事态诡异的尉迟香将脑中所得信息整合,方注意:但若是四皇子在此出事,小公子不会折返洛京吗?
会,所以四皇子必须平安无事。
尉迟香眉心紧蹙:夫人到底想让我作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说他会相信你的遗言吗?杀他,只是假象。
王语蝶站起,走至她身前,居高临下地对她道:希望你能演得比张怀好。
尉迟香转言:使君他不知道夫人的身份?
是,要是被他知道了,他不知又要演多少烂戏。
夫人想香儿怎么演?
不管你怎么演,让他相信,要杀他的人,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