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人大比之前,有关沧琅宗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并且在几天内迅速成为了仙城内的热门话题。
沧琅宗这几年来已经摆脱了原有的恶人邪宗的形象,只不过师徒四人身上故事都充满着各自的传奇色彩,又都强大俊美,以师兄弟三人之力压在众多大门派头上,如此种种因素加在一起,然许多人对沧琅宗是既好奇又有些敬畏的。
尤其是谢君辞和秦烬,二人神出鬼没,经常会忽然出现在七星阁内,他们领下最难的任务,下次再出现时必定是面无表情云淡风轻地回来复命。
修仙者是慕强的,这几年甚至还有修仙子弟研究他们的现身规律,就希望能现场亲眼看看二人。甚至还有人专门用留影石偷拍谢君辞和秦烬出现在七星阁时的场景,而且还竟然卖得不错。
毕竟以他们师兄弟的分神期修为,对许多修仙弟子而言是要比自己的师父修为更高的。
虽然才隐隐有些苗头,可这两年来说,许多新生代修仙弟子对沧琅宗敬畏的态度,已经很像是老一代修士面对玄云岛的感觉了。
而如今这样的门派竟然悄无声息地收了一个新弟子,这个弟子还是和沧琅宗冷硬强大作风截然相反的甜甜小女孩——可想而知会在修仙界引起多大风浪。
新人大比开始的那一天,比试外围被听闻消息前来围观的人堵得水泄不通,以往只有门派自己在意的新人比试,第一次获得如此大的关注度。
五个试炼台前的广场上,这一届新人大比的选手都已经站好,准备抽签。
此次参与的修仙弟子大概有两百人左右,因为规则要求只许炼气期和筑基期修为的修士参加,里面也有一些是炼气期的弟子过来见世面的。
而在所有选手之中,为首第一排缺了一角,是一个还没到其他选手胸口高的小女孩,正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她身旁的其他修仙弟子也都在打量她。
大部分人的目光基本都集中在了虞念清的身上——本届年纪最小的参与弟子,修为却是其中最高的几个。
第一轮初试的规则,是所有选手均参与三次切磋,若三次全胜,便直接进入下一轮,三次全败会直接淘汰,剩下有输有赢的选手,会根据排名来晋级或者淘汰。
清清被分在第五个试炼台,也抽到了她的第一个对手,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修。
围观的人目光聚集在第五试炼台,众人都想看看这个来自沧琅宗的小女孩要怎么和对手切磋。
结果,虞念清用干净利落的剑法一招制敌,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获胜了。
她赢下第一个人的速度快得仿佛什么都没有看清,便已经结束战斗。
接下来的两个对手也是如此,他们的修为都是炼气期,完完全全不是小女孩的对手,连在她手底下坚持五招都做不到!
第五试炼台换人换得极快,没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虞念清已经赢过三人晋级,她轻盈地从试炼台上跳下去,来到在旁边充当裁判的修士面前,她仰起头,“这样就结束了吗?”
修士呆了半响,才慢半拍点点头。
“没错,三日之后回来参与下一轮比试。”
于是,小姑娘便开开心心地跑向远方,围观的众人这才发现,谢君辞和秦烬正远远地站在一边等着她。
在外人眼中一向冰冷淡漠的二人,面对自己师妹的时候,嘴角都勾起了轻微的弧度。
小姑娘一边牵着一个师兄,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看着这一幕,有人呆滞地说,“我没看错吧,谢……谢君辞和秦烬刚刚是笑了?”
何止是笑了,他们看自家师妹的目光都快柔得出水了,哪里还有在七星阁出入时的冰冷样子?
“这一届新弟子的水平不行?”有些人看了小姑娘如此轻易地赢下三局后,甚至有了这样的念头。
虽然这孩子此次抽到的都是炼气期的弟子,可是也不至于简单得像是砍瓜切菜,一剑带走一个吧?
当众人将目光转到其他试炼台上时,看到其他修士还在你来我往地缠斗着,他们不由得沉默了。
——好吧,天才的师妹也是天才。是这孩子赢得太轻松,给了他们无谓的幻觉。
沧琅宗的小弟子参与新人大比的事情不仅仅在修仙界的民间引起热议,实则也让仙盟许多大门派注意。
长鸿剑宗。
悬浮在半空中的投影画面上,小姑娘的身影逐渐消失。
画面的另一边的三个中年修士和一位胡须花白的长者,都是长鸿剑宗的长老。
旁人眼里小姑娘轻轻松松获取的胜利,在他们的眼中却有所不同。四人一直看着画面,羡慕得眼睛都快发蓝了。
“这孩子了不得,这个年纪,对剑术这样的悟性……哎!怎么就不是我们门派的弟子呢?”其中一个长老既羡慕又忍不住嫉妒的说。
“了不得,了不得。”
长老们又为新天才出世而开心,一边心同时在滴血。
对剑修师尊而言,还有什么是比亲眼看到一个天赋异禀的小剑修天才,却又是别人的弟子来得更痛心呢?
“不行,应该让宗主也来看看。”其中一个长老说,“不能只有我们难受。”
长老们笑了起来,氛围这才轻松了许多。
“对了,这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郁清吧。”
“郁清?倒是和郁泽名字很像。”
长老们并不知晓虞松泽的底细,所以对此只是感觉巧合,并没有多想。
这两年里,亲传弟子们频频出门,一边历练一边背地里在与佛修合作,寻找可疑的人。如今大致确定了是商盟,他们便想努力能不能得到一些实质性的线索,所以经常不在门派里呆着。
如今长鸿剑宗宗主宋远山也知晓了这件事情,他果然如同亲传弟子们所想,支持了他们。
如今一无所知的只有慕容飞和虞松泽这两个年纪最小的师弟,常年留在门派里修炼。
虞松泽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当年单薄瘦弱的少年如今已然长大成人。
他身形挺拔,眉目如墨,少言沉稳却不冷淡。
这些年师父和师姐师兄们的倾心关怀,终究融掉了一开始少年所想的与所有人保持距离不交心的决定。
虞松泽淡然却温和。他虽然年纪轻轻,却有一种饱经沧桑后的宽和感。
这些年除去思念爹娘妹妹的夜晚,和对鹤羽君让他潜伏的本意之外,虞松泽过得很好。除了定期出现给予他易容丹药的内应外,他有时候真的会忘记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与修仙界为敌。
师父和师姐师兄们的关怀实在太温暖,让虞松泽平日里总是下意识欺骗自己,不去想鹤羽君的事情。
门派生活过得很好,只是这些年了,他仍然会经常在兄长和小师弟之间身份的转换中转不过弯。
他和慕容飞只差两岁,可比他大的慕容飞才更像是最小的师弟,虞松泽总会忍不住去照顾其他人。
他只当过三年的哥哥,似乎便一辈子都很难再适应新的身份。
虞松泽如今修为已有筑基圆满期,正在冲击金丹期,并没有去参与新人大比,而是听从师尊的话,直接将眼光放在了四年后的万宗大会。
若四年内他能冲破瓶颈来到金丹期,便会代表长鸿剑宗新一代的天之骄子去参与这场盛会。
洞府里,虞松泽闭目打坐,宋远山则是在旁看护。
过了一个时辰,虞松泽睁开眼睛,汗水顺着脸颊落下。
“师尊,对不住。”他低下头,轻声道。
他本该在去年便有希望突破至金丹期,却迟迟无法晋升,长鸿剑宗这才发现虞松泽的瓶颈已经悄然来临。
这不符合常理,宋远山知晓,自己这个二徒弟并非实力不济,也更不可能是缺少天赋,他无法晋升,只有可能和心魔有关。
不论是做卧底还是当年没有守好妹妹,对青年而言都已经足够形成心魔。
宋远山知晓这一切,却难以和徒弟开诚布公的聊聊。既然对方敢将虞松泽送进来,必然笃定有手段让他无法反抗,最好的方法便是擒贼先擒王,直接将对方拿下。
宋远山只能叹息。
“阿泽,不必内疚。”他缓声道,“每个修士的气运不同,难以预料。你现在无法突破,或许等一切都好了的时候,便会水到渠成。”
虞松泽难以对上师父的目光,他只能低着头。
鹤羽君这些年从来没有联系过他,也没有让他做过什么。可越是这样,虞松泽心中便越没有底气。
哪怕当初确实是鹤羽君救了他,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年过去了,受到长鸿剑宗如此关爱的虞松泽,又怎么可能想去再伤害师父师兄们呢。
可是那血契实在霸道,甚至像是凌驾在他意识之上的枷锁,虞松泽毫无反抗的机会。
偶尔想到或许自己未来会伤害到师门,都会让他自责不已。
“郁泽,你多大了?”宋远山问。
虞松泽抬起头,他说,“师父,弟子二十二岁了。”
“二十二,在修仙界是多么年轻的年纪。你未来还会活几百上千年,那时你回望如今,便会发觉,许多你如今觉得解决不了的难题,都不过轻描淡写而已。”宋远山缓声道,“郁泽,不要想太多。”
虞松泽没有听明白师父对他安慰中的暗指。
他情绪不高,只是低声道,“弟子记住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在百年前收了你师兄沈云疏为徒之后,为师本打算就此收山。谁想到看见你第一面,便觉得亲切。”宋远山笑道,“就像是似曾相识,曾经见过一样,让我不由自主地便收下了你。”
虞松泽一怔。
几年前,慕容飞也说过忽然觉得与他似曾相识,一会儿说好像做梦梦到了他在刻苦练剑,一会儿又说了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其他师兄都笑话他是不是喝酒喝多了,才白天发梦。慕容飞又觉得哪里不对,可是摸不着头脑,脑海里就有点懵懵懂懂模糊的感觉。
后来慕容飞绕着他打转至少了一个月,神神叨叨的,也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今日的修炼算是告一段落,师徒二人一边往外走,宋远山一边与他说些之前和长老们议会论道时的趣事,其实还是在逗徒弟开心,希望虞松泽不要老是心事重重。
等出了山峰的时候,听着师父的闲聊,虞松泽的神情总算缓和了许多。
来到宗主殿前,他们便看到汪长老在殿外,似乎在等宋远山的样子。
“弟子先行告退。”虞松泽行礼道。
他向外走,便听到师尊与长老在后面交谈。
“你这几日带徒弟,可不知道,新人大比里出了个好苗子,今年才十岁!那孩子对剑术的悟性我看连金丹期的弟子都比不了,小飞或许都没有她那样的悟性。”
汪长老就是慕容飞的师尊,他能将素未相识的孩子比得在自己弟子之上,对她的肯定和爱才之心简直收不住了。
若妹妹活着,今年也该是十岁的年纪了。
虞松泽一边向外走,一边黯淡地想。
“有那么夸张吗?”宋远山疑惑道,“你说的是哪个门派的苗子,叫什么名字?”
“这一点就更离奇了,这小姑娘竟然是沧琅宗的小弟子,叫郁清,和你徒弟名字挺像吧。”
世界骤然安静。
像是被一记重锤击中,虞松泽的大脑嗡地一声巨响。
第10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