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子我要用,不能给你。”赵霞将铲子背到身后。
“那我把盆子给你了我用什么?你又不给我铲子。”林早早更不乐意了。
赵霞指着一边的桶:“那不是有桶吗,你用桶。”
林早早回头看了眼扔到一边的桶:“那个太大,不好挖,你都有铲子了,还要盆子干什么?”
“装土啊。”赵霞打算将埋萝卜的沙土再运一些过来玩。
“那你用桶啊,装的还多。”林早早建议道。
“那个桶是漏的,没法装。”赵霞说着上去抢林早早手中的盆子,林早早没料到她会上来抢,躲得慢了些,盆子就让赵霞抢走了,她气急了,猛地一推,就将赵霞推倒在地,然后迅速从她手中抢过盆子,而赵霞顿时大哭起来。
外公赵春德正好出来解手,听见孙女哭心疼,过来将人扶起来:“谁欺负你了?”
“林早早推我!”赵霞哭喊着指着林早早。
“我——”林早早也是满腹委屈,她是推了赵霞,可谁让赵霞抢她的盆子呢。
“早早,你是姐姐,你怎么推妹妹!”赵春德沉着脸质问。
“她抢我盆子,我不是故意推她的。”
“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霞霞要盆子你给她啊,你怎么推她?”
林早早眼泪都流出来了,凭什么她要我就要给她!
“把盆子给你妹妹!”赵春德命令道。
“给你!”林早早将盆子扔在地上,哭着对外公说道:“你偏心!她是孙女我是外孙女,你偏心孙女!明明是赵霞先抢我盆子的,你问都不问就说我。”
赵春德气得够呛,瞧见一旁的路娟,问道:“娟娟,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路娟也有些蒙圈,林早早和赵霞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呢,早早还敢凶外公,简直胆大包天,她哪里还敢玩,早都扔了锄头站起来了,听到问话连忙答道:“赵霞要林早早的盆子,林早早不给,她去抢,就被林早早推倒了。”
那还是早早不对吗,怎么能推妹妹,赵春德脸色不悦地看着林早早,林早早冲外公一顿吼,方才那股子狠劲儿发泄出来后就有些心虚,可又一想这事儿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错,便毫不示弱地直视外公,她没错,就是外公偏心。
赵春德瞧见林早早倔强的目光心里头咯噔一下,孩子的气话也不能是空穴来风,早早和娟娟每周都过来,可霞霞却一两个月才来一趟,偏不偏心她一个孩子怎么能知道?肯定是大人嘴碎说了些什么让孩子听见了,除了早早妈还能有谁!
“都回屋去!”赵春德命令道。
路娟头一个走出菜地,赵春德牵着赵霞,林早早一个人站在沙土上,心咚咚直跳,她这会儿也怕了,即冲着外公吼,妈妈爸爸知道了会不会揍她,她不敢回屋。
赵春德火冒三丈,哪里注意到林早早是不是跟着进了屋子,领着赵霞和路娟推开屋门,见二女儿赵国兴、小女儿赵国英正和老婆子围着桌子有说有笑地包饺子。
“国英,你去给霞霞娟娟洗洗手,国兴,你跟我进来!”赵春德冲着二女儿说道。
几个女人回头一看,赵春德脸色阴沉,明显不高兴了,早早外婆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早早呢?怎么就这两个回来了?”
赵国兴也发现林早早没跟着回来,不免担心,见赵春德已经进了东南角的房子,连忙跑进西北角的屋子对正在看电视的林卫国道:“卫国,你去菜地把早早找回来。”
“行行,我把这段看完就去——”电视上正在播放二胡独奏《赛马》,林卫国听入了迷,头也没回。
“别看了,都回来了就早早一个人在外头呢。”赵国兴急了,“大冷的天别冻坏了?。”
林卫国这才重视起来:“都回来了?行行,我这就去找。”
看着林卫国出门赵国兴才进东南角的屋子,这个屋子是她爹娘睡觉的屋子,里头靠墙呈九十度摆着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单人床,窗户下是个五斗橱,门边的墙旁放着面粉米缸之类的粮食。
“爹,”赵国兴进屋笑道,“有啥事不能在外头说?非得进来?”
“关上门。”赵春德坐在大床边沉声道。
赵国兴心一沉,她爹退休后可很少发脾气,今个儿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她连忙将门关上,心里头顿时没了底,仔细一想,自己也没啥事做的不妥当,那是如何惹爹生气了呢?她想不通。
第19章 入v万字更
赵国兴瞧见赵春德沉着脸心中忐忑,坐到小床边,等着她爹训话。
“你心里头一直觉着我这个做爹的偏心?”赵春德一向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也不绕弯,直接问道。
赵国兴愕然,怎么突然提这个?让她怎么答?说不偏心?可家里几个孩子,小时候又穷,做父母的即便再力求公平也很难一碗水端平,何况她爹娘本就重男轻女,但若说多偏心却也没有,好端端的怎会问起这事儿?还偏偏只问她一个人?她心里免不了打鼓。
“说啊!”赵春德本就认定是她和外孙女说了啥不该说的话,此时见她犹豫越发笃定,一面觉得一个大人和孩子嚼舌根简直不知所谓;一面又觉着自己辛辛苦苦将她养大,又给她找了个这么好的夫婿,结果还被编排偏心,真是个白眼狼。
赵国兴猛然听见父亲吼了一嗓子顿时打了个激灵,脱口而出:“不偏心。”
赵春德目光冷冽,盯着赵国兴看了半天,虽心知她此言并不一定是实话,可火气到底消下去些,他不由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呢?大过年的,女婿儿媳妇都在家,闹起来不好看:“你多大的人了,和个孩子啥该说啥不该说还闹不清吗?”
这话说得突然,赵国兴虽然不明白她爹何出此言,可也猜到问题出在林早早身上了,难怪方才不见早早人,她心里着急,也不知林卫国将早早叫回来没,不由仔细倾听外头动静,可除了她娘和妹妹的声音哪里还听得到别的动静。
“爹,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给孩子乱说了。”赵国兴急着出去看早早,也不管赵春德到底为啥不高兴,一股脑儿全都认了下来,“我出去看看早早,您怎么也没把她叫回来,霞霞娟娟可都回来了。”
赵春德原还想再唠叨几句,一听这话不吱声了,他毕竟是做外公的,怎么能和个小孩置气:“行了,你赶紧看看去吧,别把孩子冻坏了。”
“哎——”赵国兴就等着她爹这句话呢,应了一声转身拉开了屋门。
赵春德见闺女火急火燎地冲出去,到底于心不忍,可这都多少年了,没人敢和他叫板,今个儿让孩子给怼了一顿,这口气卡在胸口就是下不去。
却说赵国兴冲进菜地就见林早早站在沙土堆上抹眼泪,林卫国蹲在跟前劝,她几步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外公训你了?”
林卫国站起来叹了口气:“和霞霞闹矛盾了,爸训了她几句,她冲着爸发脾气。”
赵国兴吃了一惊:“你,你怎么敢冲你外公发脾气?”她终于明白她爹为何单单只将她叫到里面屋子问话了,“你都给你外公说啥了?”
林早早不说话,林卫国知道媳妇的性子,容易着急上火,这会儿闺女心情正不好呢,再被媳妇骂一顿还不得伤心死,他少不得替闺女回答媳妇:“也没说别的,小孩子无心之失。”
“到底说的啥。”无心之失让她爹气成那样?赵国兴急了。
“说你爹偏心。”林卫国生怕小的还没哄好,老的又气上了,只得实话实说。
这就对了,难怪她爹会那样问,关键是,关键是她一个孩子知道什么是偏心,所以她爹才说她给孩子乱说话,可她何时给早早说过她爹偏心的事呢?即便她觉着爹偏心也不能给个孩子说啊:“你从哪儿听来的你外公偏心这些话。”她问林早早。
林卫国一瞧赵国兴想发火,连忙拉过林早早,柔声问道:“早早,你给爸爸说,为什么会说外公偏心?”
林早早犹豫了半天,抬头看了看赵国兴,到底给她爸爸说了:“我,我是听妈妈说的。”
赵国兴火气蹭一下冲到了头顶:“我给你说的?我何时给你说的?”
哇——林早早扑进了林卫国的怀里:“就,就是你。”
“好了好了,你先进屋去,我问早早。”林卫国劝赵国兴,“你杵在这儿她又不肯说,大冬天又是大过年,别闹得一家人都不高兴,听话,你先进去。”
赵国兴终于听进去了,看了眼林早早,转身走出菜地,却也没急着回屋,而是站在凉棚中父女瞧不见的地方听俩人说话。
“早早,别伤心,告诉爸爸,你从哪儿听来的外公偏心这样的话?”林卫国给林早早擦了眼泪,柔声问道。
林早早抽泣着,好一会儿才道:“就是听妈妈说的。”
赵国兴闻言险些冲出去。
“是妈妈亲口给你说的?”林卫国听出了她这话中的问题,换了种问法。
林早早摇了摇头:“妈妈给刘春芳阿姨说的时候我听到的,妈妈说外公外婆重男轻女,一直想要个孙子,但是,但是妗子不能生了,可他们偏心舅舅,所以赵霞不是孙子也偏心她,因为她是孙女,我们都是外孙女,我和路娟。”
赵国兴听了个开头头就蒙了,她想起来了,这是上个月在刘春芳家吃饭,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闲聊时她说起来的,当时早早和周玲在地上翻绳子,怎么就听见她说这话了呢?她当时不过半真半假当玩笑讲的,哪曾想让孩子记在心里了。
“妈妈不该这么说外公,你更不能冲外公发火。”
林早早其实只得自己不对,可她气不过:“我刚才不是故意那么说外公的,我是生气,外公问都不问就说我不对,我又不是故意推赵霞的,是她先抢我的盆。”
“霞霞抢你东西是她不对,可你推她也是你不对,”林卫国开解林早早,“何况你还对外公发脾气,小孩子要尊重老人,你怎么能和长辈发火呢?”
“我——”林早早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道:“外公偏心,你也说了我们都不对,可他只说我不说赵霞。”
“外公没有偏心,也没有因为你是外孙女就光说你,更没有因为赵霞是孙女就向着她,他之所以说你不说赵霞是因为你是姐姐赵霞是妹妹,所以他才训你,孔融让梨的故事你不是听过吗?”林卫国叹了口气,虽然他也觉着自己这个岳丈有些偏心,可不能这么跟孩子说。
林早早垂下了头:“我都把小铲子让给她了,她还要我的小盆,总不能什么都给她吧,我都没玩得了。”
林卫国一怔,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林早早,叹口了气:“不管怎么说,你对长辈发脾气总是不对的,听爸爸的话,去给外公道歉。”
林早早沉默了,泪水一滴滴打在沙土上,林卫国一瞧心疼的不行,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心软,必须让孩子知道顶撞长辈是不对的。
赵国兴在凉棚里待不住了,走过来道:“别难为孩子,这事儿怨我,我都给爹道歉了,没事了,早早,别哭了,咱回去,这里冷。”
林早早被赵国兴拉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林卫国,见林卫国站在原地没动,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顿时有些害怕,连忙朝林卫国伸出手:“爸爸也回去。”
“好,爸爸也回去——”林卫国到底跟着走了,到了凉棚他又拉住林早早:“早早,一会儿爸爸和你一起跟外公道歉好吗,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冲着长辈发火总是不对的!”
“好吧——”林早早到底答应了。
一家人回了屋子,赵国英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包饺子,瞧见三人进来指了指里屋,赵国兴会意,她娘进去劝她爹了。
林卫国牵着林早早走进了里屋,赵国兴跟在后头,见她爹娘各坐一张床,脸色均不太好看。
“爹——”林卫国先开口,“您别生气,都是我没教好孩子,给你道歉了。”
早早一听这话紧紧握住林卫国的手,林卫国将她拉到身前,“早早,给外公道歉。”
林早早咬了咬下唇,抬起头望着赵春德:“外公,对不起。”
“嗯——”赵春德嘴唇抖了抖,脸色有所松动,“你们几个都是姐妹,要好好相处,莫要闹矛盾,霞霞来的少,你又是姐姐,让着点儿,别和妹妹争。”
“爹您放心,我刚才已经给早早说过了。”林卫国推了推早早。
“我——”林早早还是不服气,胸膛起伏,半天才道,“我会让着她,可也不能什么都让着她吧,再说,她也没比我小多少,不就两个月。”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可房里静,到底都听到了。
几个大人都是一愣,赵国兴看向赵春德,见她爹原本已经缓和的脸色又难看起来,生怕她爹发火,连忙出来打圆场:“不过小孩子闹矛盾,咱大人就别跟着参合了,大过年的要开开心心才是,对吧爹。”
“嗯——”赵春德沉着脸,好一会儿才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早早外婆王清连忙站起来:“行了,多大点儿事儿,赶紧包饺子去。”
这算是将此事揭过了,林早早让林卫国牵着去看电视,赵国兴继续包饺子,赵霞大约也让赵国权训了,眼睛红通通地坐在沙发上,见林早早过来将头一歪,林早早瞪她一眼,乖乖坐在林卫国身边。
赵霞的妈妈夏春只字不提方才两个孩子闹矛盾的事儿,一手抱着小女儿赵宁,一手端过糖果盒:“早早,来,吃糖。”
“不吃,谢谢妗子。”林早早坐在林卫国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心里头还不得劲儿呢,哪有心情吃。
“妈,我要吃糖。”赵霞瞪了眼林早早,冲着她妈妈喊道。
夏春让赵霞挑了糖,又递给路娟,路娟挑了一颗给赵国荣:“妈妈,妹妹吃吗?”赵国荣的小女儿路雪和赵宁同一年出生,比赵宁小几个月。
“她太小,吃不了。”赵国荣给路雪擦了嘴上的口水,“你自己吃。”
因为林早早和赵霞闹矛盾的事,这个春节的头一顿饺子似乎也不那么香了,赵春德一上午就没笑过,连话也很少说,一家之主阴着脸,其他人哪里还敢说说笑笑,好在吃了饭他去里屋练了半天字,大约是想通了气消了,再出来脸色才算有所缓和。
这个年过得差强人意,后头几天赵国兴再要回娘家林早早便不愿意跟着,赵国兴想着大哥一家还在这儿住着,也怕早早和霞霞又闹矛盾,索性让林卫国也留在家里,她一个人回娘家。
年后上班,林早早又是一个人在家,作业年前全都做完了,一个人无聊,她倒是常去刘春芳家长找周玲玩,有时吃睡都在她家。
转眼假期也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