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珂……你失眠了吗?”章苗苗从蚊帐里探出脑袋。
丁珂锁屏手机:“手机太亮了吗?”
“没有,就是你要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聊聊。”
“没事。”
“好吧,心情不好说哦,反正我也不困。”章苗苗又躺回去。
丁珂平躺一会,还是睡不着,又拿起手机,蒙住被子,翻开李暮近的微信,打了几个字:你死了吗?
又删掉。
翻开他的主页,她还有朋友圈,他压根没有这个选项。
不看了。
就当他死了吧。
李暮近也没睡,这已经是他失眠的第不知道多少夜晚。
他躺在地上,音响正在播放一首赵紫骅的“你还好吗”。
以前夜里也孤独,他更喜欢静坐,静坐以更好的享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会放一首歌,他总能从中听到他的心情,夜似乎不再孤独。
本以为会厌烦,自从丁珂随歌词的描绘出现他脑海,他就知道,这习惯不好戒了。
他点开翻阅无数遍的朋友圈,丁珂仅三天可见了一次,又打开了。他猜测,她是没安全感,关闭了,又觉得这样看上去,好像她很在意,就又打开。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他会想弯唇。
“……
你还好吗
是否还会想到我
时间反反复复
拨弄着衰弱的神经
……”
也许是以前不在意,竟没觉得她这么可爱。
是两年让她变了,还是他太爱了?
心中一热,片刻后冷却。
他知道她不安,但她不说实话,他总得自己来找答案。
暂时没有眉目,李暮近却觉得,是他不够仔细,也是他过于迟钝,一定还有什么角度和细节是他没有想到的。
又是周五,这个月已经过去大半。
丁珂从未度过这么忙的一月,厌烦的跑步已成习惯,软件轨迹图都包浆了,混成深灰色。
还是有好处的,身姿更挺拔了,睡眠质量也更好了,每天集中注意力的时间更久了。原先不够用的脑子现在多用一个小时,也不觉混沌。
只是吃饭的时候更爱戴耳机了,也爱喝酒了。
她原先不沾的,毕竟一级致癌物,但比起能活得更久,她好像更想要当下畅快的生活。
人在什么时候会爱音乐和酒呢,觉得孤单了?变得忧郁了?还是想转移心情?不去想一夜欢愉之后,承诺全不算数了。
男人就是这个世上,最该死之物。
这是真的。
她不是很想他,她只是暂时没明白为什么一面承诺,一面理之当然违背?承诺得惊天动地,违背得容易。
她不信他已经忙到没空看手机,哪怕有一个消息呢,但就是没有。
算了,再想就很贱了,她丁珂贱不了一点。
可是当有鸠州的事故出现,她又会不由自主地点开看。她觉得她只是看他死得惨不惨。
谁知道呢?
只是都没有他的“好消息”传来,网上只能搜索到他的口碑逆转。
半个月了,李暮近把该走的地方走了一遍,没一个好消息。
以他的性格,没结果就是挑战他的胜负欲,掘地三尺也要找真相,但他太久没见她了。她也没发来一条消息。
鸠州最后一站定在公墓,去之前李芈打电话,让他参加一个私人慈善活动。
以前参加这种活动就像吃饭喝水,到场都是身价十亿的商界名流,跟李芈说话时夸他一句,再客气一句,说这孩子真不错,以后能接你的班。
李芈八面玲珑,见谁都是一个样,说的话却不一样,她每次施展个人能力时,都叫李暮近看好了,就教一次。
现在李芈也经常叫他,只不过他再没去过。
这次答应了,李芈都有些没想到。
见面后,她看到他西装革履,差点忘记她这“儿子”已经长大了。
走到跟前,李芈给他整理领带,仰头看他,弯唇浅笑:“今天没有外人,不用演。”她说的外人是李崇和她父亲。
“是谁演?”李暮近问道。他知道李芈喜欢在家庭聚会里扮演一个优雅、没有杀伤力的贵妇。其实她心最狠,不然也不能积累巨额财富。
李芈笑容加深:“精的你。”
“你又把我妈拐走了。”李暮近语气平淡。
李芈说:“她已经开始害怕你了,不管你要干什么,悠着点,她一紧张就发汗,身子虚透了,补都补不回来。”
李暮近没说话。
正好有人走过来,跟李芈打招呼,李芈顺手介绍李暮近,说是她的接班人,年纪轻轻,本事大,有野心,交给他的每笔启动资金他都翻了不知道多少倍,今日募捐的大头就是他。
逢人就说,用心良苦。
李暮近很配合,什么行业都能搭上一两句,都是前沿信息,颇叫人眼前一亮。
李芈透过李暮近看更遥远的未来,不由得微微歪头、轻轻闭眼、缓慢深呼吸。李崇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儿子。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顺位继承这个儿子呢?
妹妹继承哥哥的财富,也正常吧?
李暮近完成任务,就走了,赶在下午三点前到公墓。
丁珂的后事是李崇办的,新闻说他和宋雅至斥巨资买了风水最好的两块墓地,一块给丁珂,一块给她死去的母亲。据说因为贫困,丁珂母亲死时只是在乡下地方堆了坟头。
当时媒体大肆报道李崇夫妻仁义,命不好,摊上一个讨债的儿子。
他们惯会做戏,李暮近那时没在意,审判下来他只有寻衅滋事和妨碍公务罪,几乎是马不停蹄去德国接受“精神治疗”。
两年以来他就像一潭死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也没去想丁珂,她在他这里就像一个禁忌,别人不能提,他也不提。
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看她。
谁知道就走错了。
他站在周霁碑前,打电话,管理员过来亲自带他,这才找到地方。原来丁珂和周霁的墓地就不在一处。
前往途中突然变天,东风肆虐,尘沙撩人,没一会儿,吹得他眼底贮了一些雾气,更显得他眉目沉郁。
管理员说着什么,他静默不语,一句没听。
丁珂的墓地竟在一个旮旯。这是风水最好的地方吗?
墓碑没她的照片,只有一个名字。
右侧碑文洋洋洒洒,是李崇请善引寺师父撰写的,但被利器刻了个巨大的叉。连同墙角枯叶、碑前杂草,传递一个墓主死后也被厌恶的讯息。
他脸色一瞬难看。
管理员见状蒙了,打着磕巴解释:“哎呀,怎么会这样!我们立马调查,实在抱歉!至于卫生问题,陵园保洁只清洁公共面积,墓地一般是墓主家人朋友来打扫,您若需要,我们有跟代扫公司的合作……”
李暮近目视墓碑,打断他:“嘘。”随后蹲下,从最近一棵草拔起,用手扫开枯叶,解下领带折成方巾大小,擦拭墓碑。
管理员不再打扰。
李暮近扫完,坐下,双手搭在曲起的膝盖,看着墓碑上的丁珂墓。
为什么当时写墓时,不写他名字的暮?反正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墓碑。李崇忌讳多,他没有。
丁珂暮,多好听。
他陪了她一会儿,待回到车上,打电话叫人把她墓碑文字剜掉,一字不留。没有说明原因。
第二十章
李崇办公室。
老彭把孔穗的信息拿给他,“她是您当时……”
只用五个字,李崇也懂了,他不惊讶孔穗的身份,只是惊讶他儿子居然知道这事!
他沉下脸来,没看完就销毁了,抬头问道:“这女孩现在在哪儿?”
“前两天刚出国。”老彭说:“她正在办理马耳他移民。马耳他移民需要二十五万欧的捐赠,还要有房产,显然她凑够了。”
“那个混账给的。”李崇眯眯眼。
老彭没说话。
李崇闭眼缓解头痛,睁眼时说:“他最近在詹城干什么?是好好上课,还是作死?”自从詹城事故后,他就没李暮近消息了。
“阿暮最近都在鸠州,今天还跟李芈总参加了一个慈善活动,因活动期间捐款最多上了新闻。”
李崇很满意,“不错,联系媒体,把新闻多铺点,把他形象搞好,最好网上一点恶评都没有。”
“好的。”
李崇扶着头,手指敲一敲:“李芈最近什么动向?”
“李芈总的行踪不好掌握,她跟全球顶级安保公司有协议,对方保障她的安全也保障她隐私不被泄露。今日慈善活动也是上了新闻我才知道。”
李崇摩挲杯口,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