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之中,夏醇听到有人在叫他:“师尊,师尊你醒醒啊!”
他勉强睁开眼睛,心口一震,眼前竟是唐锦年和墨羡鱼二人。唐锦年哭哭啼啼,眼睫和脸颊上都是白霜。他顾不得擦,拼命叫着夏醇,拔出灵剑在冰层上乱劈乱砍。
灵剑每砍一下,夏醇的头就一阵剧痛。他很想大吼一声“住手”,无奈根本发不出声音。
“别砍了,”墨羡鱼一把拉住唐锦年,冷静地说,“你砍了半天,这冰层上一个印儿都没有,可见想把这层冰打碎是不可能的。”
夏醇感动得想哭:好孩子!真是个机智少年。
唐锦年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要不然用火烤?”
墨羡鱼皱着眉道:“怕是不行。这是妖力所结之冰,普通法子肯定没用。”
“那你说怎么办!”唐锦年气急了,一把将墨羡鱼推倒在地,“都怪你,若是你早点说出来,师尊就不会落得如此境地。一定是你怪师尊平日对待你太过严苛,所以想借机报复他!”
少年们将夏醇等人送到城门口,一直留在原地等候。唐锦年在去方便的时候看到墨羡鱼偷偷摸摸地溜出门去,便跟在后面直到被发现。
一番质问之后,墨羡鱼才说出实情。白家人鲜少在外界露面,世人只知现在白家的家主是素有冰魂雪魄之称的白冥深,其他所知甚少。
但事实上,星坠湖围剿血炎之魔的时候,白冥深也曾赶去助阵,墨羡鱼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因为兄长被困于魔心而焦虑万分,对于其他人自然没有关注。
当莲殇君下令封印的时候,墨羡鱼疯了似的往湖边跑去,被人用剑柄击倒在地。在其他人对他一脸冷漠时,是白冥深将他扶起护在身后,遮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去看再度失去至亲的惨烈一幕。
他的眼泪都流在了白冥深的手心里,这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和温柔,令他此生难忘。几年过去,他倒也记不清白冥深长相如何,可是再见的时候,感觉却全然不同。
白冥深的容貌有这么阴柔绮丽吗?声音是不是该更加深沉厚重一些?他背在身上的梅犀剑哪去了?还有他身上的气味,与当年也有所不同。
唐锦年最听师尊的话,拉着墨羡鱼不放。血泽之战的时候一片混乱,加上墨羡鱼心神不定,记错了人家的长相声音也很正常。那时白冥深还没瞎,之后有如此遭遇,容貌气质有所改变也没什么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人家换了衣料上的熏香又有什么不行!
墨羡鱼也说服不了自己,但就是感觉怪异,他不顾唐锦年的劝阻跑进风雪之中,唐锦年担心他出事,只好跟了上去。
两个孩子在一片白茫茫中乱走一气,竟然还真的找到了夏醇他们,只是眼前所见却令他们大吃一惊。唐锦年还想冲上去帮忙,好在墨羡鱼冷静地拉住他躲了起来,等白冥深离开才出来。
两名少年争执不休,墨羡鱼负气在冰上踹了一脚:“他就是个人渣,死了也罢!”
唐锦年咬牙切齿:“姓墨的,你说什么!”
墨羡鱼冷冷道:“难道我有说错吗,我这一身大大小小的伤都是怎么来的?”
唐锦年大喊道:“那你还跑出来干吗,难道不是担心师尊出事吗?”
“呵,”墨羡鱼冷笑一声,“我只想看看雪妖究竟能不能被这草包除掉。”
唐锦年恼怒不已,拔剑相向。眼看着二人就要打起来,夏醇却看到飞雪连天之中,有一高大的身影徐徐走来,似乎就是那个“鸟头人”。
此人不知是善是恶是敌是友,他很想提醒两个少年,却连眼珠都转动艰难。一阵挣扎之后,那人在他微弱的视线里越走越近,他心思起伏,却无力支撑,彻底失去了意识。
墨羡鱼十分敏锐,最先察觉到有人接近。经他提醒,唐锦年终于发觉。两名少年握剑在手,在“速冻师尊”身前摆出相同的架势,警惕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人走得近了,却不回答。他手腕上拴着一根乌黑的锁链,另一端锁在肩上那只鬼面恶鸟的一只脚踝上。恶鸟振翅发出骇人吼声,唐锦年吓得一哆嗦:“这鸟……怎么叫声比老虎还可怕!”
墨羡鱼见了这鸟也是一惊,心说此人怎么会出现在雪雾岭?若他出手,他们师徒三人必死无疑,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会化成雪片。
那人高大的身影穿破风雪出现在眼前,二人虽然看不见他帽子下的容貌,却在他恐怖的威压之下双腿发软。
两名少年勉强摆出的气势根本不被放在眼里,那人凝气打入坚冰之中,无法破开的妖冰转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唐锦年又惊又喜,收起剑道:“多谢阁下,敢问尊姓……”
墨羡鱼一肘撞在唐锦年肋侧,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话自然也说不下去。那人只当这两个少年不存在,直接走到夏醇面前将他打横抱起。
唐锦年愣了一下:“你,你要干嘛啊?”
那人像是听不见一样直接迈步走开,鬼面恶鸟一声咆哮,二人顿时瘫倒在雪地上动弹不得。两名少年好一会才挣扎起身,惊愕间对视一眼,赶紧追了上去……
雪妖负伤逃走后,雪雾岭的风雪更加狂猛。漫无边际的白茫之中,有一座几乎被埋起来的小木屋在风中兀自顽强地站立着。破窗被破棉被堵住,缝隙中隐隐透出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