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严下的主干道上很空,偶尔出现的零星路人也只敢贴着街边墙根走,每一个大的路口都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军车随处可见。
人类所建造的城市如果没了人气,那就会瞬间变得荒凉,连沙漠都不如,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张大同开着贴有将军侍从处标志的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北郊山顶。
在宋如梦的搀扶下走出车门,陈槐安回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城市,深吸口气,扣上了军装领口的扣子。
官邸二楼东边一侧仍可见被大火熏黑的楼体,地面的草坪和树木已经被铲平,十几名工人正在持枪士兵的看守下清理和重新粉刷墙面。
走进大门,将陈槐安交给迎上来的琴莱时,宋如梦没有像以往那样横眉竖眼,而是认真地嘱咐道:“先生的动作不能太大,情绪也不可以激动。”
琴莱点点头,问:“怎么不坐轮椅?”
陈槐安摇头微笑:“前些天才刚刚从轮椅上下来,不想再坐了。”
琴莱温柔的扶着他向一楼西边走去。
“将军和伊莲小姐正在吃早餐。”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伊莲小姐昨天哭了一晚上,见到你,她应该能开心一些。”
陈槐安叹了口气:“你呢?是失望多?还是松了口气?”
琴莱抿抿唇:“我只替那位牺牲的义士感到可惜。”
陈槐安心口一痛,不再言语。
“母亲想要见你。”
“我不想见她。”陈槐安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厌恶,“我现在恨不得杀了所有只敢躲在暗处玩弄阴谋的垃圾,他们让我感到恶心!”
琴莱转脸看了看他,手上多了几分力道。
来到餐厅门前,一名侍从官抬手拦住两人,然后上前将陈槐安上下搜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敬礼道:“对不起中校,将军正在等您!”
餐厅门打开,陈槐安从琴莱怀中抽出手臂,抬头挺胸,大踏步走了进去。
坤赛坐在长餐桌桌首,双手拿着刀叉,正在切面前餐盘中的煎蛋。
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还摆着羊角面包、黄油和新鲜水果,十分丰盛。
伊莲就在他的右手边,回头看见陈槐安,红肿的双眼就再次湿润起来。
陈槐安很想把她拥在怀里,也知道她同样很想被他拥抱,可他没有那么做,伊莲也没有动弹。
“将军!”他立正敬礼。
“你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吧?”坤赛头都不抬,“坐吧,陪我一起吃。”
“谢将军!”
陈槐安上前在伊莲额头一吻,然后坐在了她身旁。
琴莱很快就端来了一份早餐。盘子里有炒蛋、香肠、培根、黄豆、薯块、蘑菇和烤过的番茄,琳琅满目,但分量都不多,典型的英式早餐。
扭脸看看伊莲面前明显没有动过的食物,陈槐安就把自己的和她换了一下。
“乖,就算要难过,吃饱了也更有力气一些。”
伊莲当即就要换回来,“我的已经凉了,你受了伤,不能吃……”
“没关系。”陈槐安将一碗麦片粥端到面前,“反正我也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有这个就够。”
伊莲抿了抿唇,表情慢慢坚毅起来,拿起了刀叉。
坤赛就像他们不存在一样,专心的吃着自己的早餐,动作缓慢却不停,每一口都细细咀嚼,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他对自己身体的看重。
又过了约十来分钟,坤赛终于吃饱了,擦擦嘴,点燃了一支雪茄,而陈槐安也在这时放下了勺子,只有伊莲还在低头吃着。
“要来一支吗?”坤赛问。
陈槐安摇头:“谢将军,但很遗憾,卑职的身体不允许。”
坤赛看着雪茄:“这是我目前仅剩的坏习惯了,可惜怎么都戒不掉。”
陈槐安想了想,说:“卑职很喜欢的一首诗里有一句话,叫‘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坤赛笑了起来:“那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豪迈,我老了,还想多活几年。”
陈槐安心头一惊。
什么意思?几年?这老王八不是只剩下最多半年的时间了吗?
忽然,身后一阵咣当当乱响,回头就见琴莱惊惶的低头束手。
在她脚边是打翻的托盘和摔碎的碗碟。
“对、对不起,父亲!”
坤赛眉头微蹙,摆了摆手:“待会儿再收拾,你先出去吧!”
接着,他目光鹰隼般盯着陈槐安:“连我最亲近的侄女都很惊讶,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意外。”
看看已经停下吃东西的伊莲,陈槐安握住她的手,说:“将军是卑职生平所见最强大的人物,在您身上发生任何事情,卑职都不会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