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爷果然忠心可表,”
一位太子心腹笑道,“太子今日,怕是还要送两个美人给王爷,王爷真真艳福啊——”
六王爷抚着胡须哈哈一笑。
“泗州那边如何了?”
想到了什么,六王爷又道,“赈银丢了,那边情势不知乱成什么样子,朝廷派去的监司的人,如何不见折子传回来?”
“赈银一丢,泗州一乱,”
其中太子一位心腹刻意压低了声音笑道,“那领了这赈济差使的二皇子,必定是受了重挫。眼下就等太子将燕州八镇的兵力掌控住,便可找机会清除二皇子一脉。”
要掌势,无非兵权财权人事调度之权。
如今天子重病,时而昏迷,时而清醒。
但当今天子原本疑忌心便强,即便允了太子辅政,那也有多处势力掣肘平衡。
除去最强势的四皇子一脉后,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二皇子,这才被大家留意到……
不知何时,这二皇子竟也在朝中布下了一个隐隐的势力圈子。
真真是不叫的狗咬人。
眼下财权在太子这边,跟着太子的他们这些人,自然从中渔利甚丰,铁了心是要保太子的。
只是二皇子那边,在吏部人事调度上与太子这边的势力能分庭抗礼,且还与燕州八镇的重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太子最得利的,便是这太子身份,名正言顺的承袭大统的人。有了这一点,便能多笼络一些古板的文臣。
但二皇子是这科科举的钦命监考,这一科进士都算是出自他门下,要笼络那些新晋的文臣士子……如状元顾南章之流,便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了。
这么算来,情势其实偏重太子这边并不是太多。
不过这一回,赈银被劫,二皇子办事不利……天子面前,太子岂能放过这回打击二皇子的机会?
且状元郎替二皇子办差死的那么惨,这也是对那些想要追随二皇子的进士们的一个警告,日后谁还敢效忠那二皇子?
想来胜算在握。
值得一庆。
又一阵雨落了下来,雨水流灌在地面上,这边众人的笑语声,也在雨声中越发显得有些猖狂。
……
此时泗州边界处的琊苍山山腰的一处猎户家里,聂骁正拧眉看着昏迷不醒的顾南章。
这一次的差事,他料到会有波折,想着那太子一脉必然会从中干扰,让这赈灾不能顺利进行。
但他也万万没想到,太子一脉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敢命人乔装劫匪,要屠杀办事大员,要将这赈银抢劫一空。
这一点,他倒是极为佩服顾南章,能将这种凶险也考虑在内,且还能料定,随行途中,必定有太子那边的眼线。
先是,顾南章先和那位宋大人,以及负责护卫的他这边的统领,说了一个他和二皇子商议好的计划。
那便是由宋大人称病,带着真正的赈银暂且留在一处。
而顾南章和他们这些人,便护送被掉包的假赈银继续上路,吸引太子一脉劫匪的视线。
并且使了一个小计,便又分辨出队伍里的太子眼线,故意透了许多假消息给这人。
确定了这第一步时,又在路上假装他和统领起了冲突,被统领责打了二十军棍后,命他退出了队伍。
而退出队伍的他,便去和二皇子暗中派来的人马汇合,对即将出现的“劫匪”形成围攻之势。
太子那边果然中计。
这一场伏击打得畅快淋漓。
太子那边的这支“劫匪”队伍被尽数剿灭,除了留下人证和一些证据外,其余一个活口不留。
一点消息也没泄露出去。
事成之后,又安排人将这些被剿灭的人中,寻了几个尸首砍毁形容后,冒充顾南章等大人的尸身。
接着,二皇子飞速调动人马,将泗州这边的赈济之事,遮掩得严严实实。放了无数假消息出去,真假各半,令人在混乱中难以在短时间内分辨明晰。
这次行动不得不说十分完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为这次行动的“诱饵”,顾南章和他们统领都受了伤。
他们统领毕竟是武将,伤势虽也不轻但还可支撑。
顾南章便有些倒霉了,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小腹处,伤的地方不仅尴尬,且还伤的不轻。
那箭还是带着毒的。
他只好奉命先将顾南章安置在这一处比较隐蔽的猎户家里,又幸好顾南章早安排了一个他自己说的“神医”早已候在这附近,在他按照顾南章的话去寻时,果真寻了这个郎中过来。
等这郎中过来时,顾南章已经昏迷不醒了。
就在这时,那自称是酒疯子的“神医”不知从哪里弄了些草药回来,在石头上碾碎了,胡乱搅到了一起后,便捏着一团就要给顾南章上药。
“酒……酒郎中——”
聂骁急的伸手一拦,“这是什么药?”
“救命的药啊,还能是什么,”
叶堃没好气道,“快闪开,不赶紧用药他就没治了。”
聂骁皱眉顿了顿到底没敢继续阻拦,让开了地方。
他拧眉看着这自称酒疯子的老头,胡乱往顾南章小腹下糊了那么一团,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这能行么?
顾南章为何肯将他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看着疯疯癫癫没什么正形的老头子?
这人是真的神医么?为何他从未听过?
可这是顾南章自己的决定,连泗州那边的二皇子手下要给他安排医师过来都拒了,他又不好多嘴。
只盼着这人真能管用。
由于顾南章这时应该已“死”,又不便带他回京求医,只能暂且躲在这里养伤。
好在这酒疯子老头果然是有两下子,到了这日晚间,顾南章便醒了过来。
“叶神医呢?”
顾南章开口先问了一声。
“他累了一天,喝了点酒后,去歇息了,叫我盯着你——”
聂骁皱眉道,“你觉得如何?”
“还好。”顾南章静静道。
“那我叫那猎户家的老婆婆,给你盛些粥过来,”
聂骁道,“你赶紧吃了。”
“多谢。”
顾南章声音有点嘶哑。
“谢什么?”
聂骁哼一声,转身出去,一回带着一个老婆婆进来,那老婆婆手里还端了粥。
“这位官爷,将就吃些,”
老婆婆慈祥笑道,“人是铁饭是钢——受了伤更要多吃一点,不然没得气力。”
顾南章谢过,只是还动不了。不知叶堃给他敷了什么药,令他小腹处疼痛减少了许多,可身上却有点麻痹。
就连说话,也有点嘶哑不清。
这一对猎户夫妻年纪都大了,他们儿子带了媳妇回了媳妇娘家。
老婆婆老眼昏花的,抖着手想喂顾南章,却不想手一抖,一木勺的粥一下子洒在了顾南章的身上。
顾南章:“……”
聂骁:“……”
“我来吧,”
聂骁认命道,“婆婆你出去罢。”
那老婆婆颤颤巍巍出去了。
顾南章皱眉道:“为何是你留下?”
他身边随行的办事小吏自然不能留下照顾他,他属下能员干吏,都要参与到赈济这大事之中。
那时他只让统领给他留一个卫卒便可,谁知却留了聂骁。
“看你可怜,”
聂骁哼一声道,“留下正好见识一下状元郎的可怜样。”
他之所以留下,一来他不放心顾南章,二来,顾南章到底是状元郎,又是这次的大员之一,无论如何,也不会只留一个卫卒照顾。
除了他,还有他手下两个卫卒。
只是听他吩咐,留在这边山坳口处值守护卫了。
毕竟形势莫测,谁也不敢保证,这地方有没有野匪恶徒,或是些不可预料的麻烦。
聂骁嘴里这么说着,却是小心给顾南章擦了身上的粥,又重新盛了一勺,小心喂到了他的嘴边。
动作有点粗,可到底还是喂进了顾南章嘴里。
“多谢。”
顾南章又道了一声谢。
“功名那么重要么?”
聂骁一边喂,一边拧眉道,“明知这么凶险,还要涉险?不怕丢了性命?”
“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