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存着一点希望,先前她将一些东西悄悄托人交给了沈家大少夫人秦芷兰和王家的三少夫人郭宛宁,都算是她的手帕交。
若是她们能出手一起救她,是出得起这些银钱的。
这边的骚动立刻惊动了看守的兵卒,见是韩夫人和一位姑娘吞毒死了,不由又惊又怒。
觉得先前搜身太马虎,抬走了死人,便又让这满屋子女人,都脱了里外衣裳又检视了一番。
尤其到了韩玉荷这里时,那两个兵卒挤眉弄眼更是看着这边的狱婆搜身,一边还出口叫狱婆搜的仔细些。
就在此时,有婆子领了牌子进来,说是有人交了银钱,要买走韩大姑娘。
韩玉荷眼睛一下子亮了,这屋子别的女眷,都是一脸嫉妒。
等韩玉荷狼狈被带了出来,怀着一丝侥幸跟着那婆子才出了羁押的屋子,忽而又有一个兵卒,叫住那婆子,在那婆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又有主家要相看你,”
那婆子一脸揶揄看向韩玉荷道,“细皮嫩肉的贵家女,果然来挑的人多。没奈何,相看者价高者得,这是规矩——你进去再叫这家瞧瞧吧。”
说完,便带着韩玉荷进了一旁一个屋子。
韩玉荷进去了之后,一眼便看到屋子的正座上坐着的人时,脸色倏地一白:她记得这个女人,是当初英国公的长姐魏夫人进京时,带的那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
“哟,韩大姑娘,”
魏雨桐赶过来,自然不是存心买人,而是借机磋磨这个当初看不起她的贵女,“别来无恙啊——”
韩玉荷震惊后便噗通一声跪在魏雨桐脚下,痛哭流涕乞求救命。
魏雨桐厌弃地皱皱眉,这种软骨头她磋磨都没了兴致。
不过听说,外面有人已经出高价买了韩玉荷后,她自然不能容忍韩玉荷就这么全尾全须地离开这羁候所。
“你们两个,”
魏雨桐一脚踢开韩玉荷,对自己带来的两个六王爷府上在她身边使唤的小厮道,“去替我查查,这韩大姑娘身上有无什么毛病——买东西么,自然要瞧个清楚。”
说完,她便起身走出了这屋子。
外面兵卒都知她是六王爷身边的人,一个个也都恭恭敬敬。
在魏雨桐那话一出来时,韩玉荷就吓得花容失色,大喊救命。
可哪里有人听她?
过了一会儿后,魏雨桐的两个小厮嘻嘻笑着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的人瞧过了,”
魏雨桐冷笑道,“那韩大姑娘一身毛病,不堪使唤——我不买了。”
说完,带人施施然离开了羁候所。
韩玉荷再被人呼喝着继续跟着那婆子往外走时,身上的衣衫早已褴褛不堪。
等那婆子跟买家这个嬷嬷都在这边管事那里,走完了官奴买卖的文书,韩玉荷才被那出钱的嬷嬷领出了羁候所,上了一辆早已等在那里的马车上。
马车上,秦芷兰和王家的三少夫人郭宛宁,见到韩玉荷这情形时,都是大吃一惊。
“快披上衣裳,”
秦芷兰连忙将备好的一件斗篷披在了韩玉荷身上,“玉荷莫怕——”
她们自幼相识,也都跟着一个琴师女先生学过琴,多年的好友忽而落魄,她们自然万分疼惜。
“为何,你们为何来的这般晚!”
韩玉荷忽而爆发哭出了声,“早一个时辰,我也不至于——不至于落到这一步——”
秦芷兰和郭宛宁:“……”
谁知道她们两个顶了多大的压力,费了多少心思,才将韩玉荷买出来。没想到先落了一个埋怨。
不过想着韩玉荷遭逢大难,情绪难免失控,便都默忍了。
秦芷兰却想到了,她来之前,她夫君沈晏松还跟她又转了三妹妹的话。
三妹妹话里的意思,若她一定要救好友的话,是让她不要将人接回自己家中,只将人安置在庄子上,或者在京都里别的小偏院里……
日后再寻机会替她找个出路。
谁知等她对韩玉荷说起,先将她送到沈府在京都的一个小偏院里暂且栖身时,韩玉荷却又恼了。
“你我既是好友,”
韩玉荷哭诉道,“怎的如此狠心,是觉得我进不得你们家了是么?”
秦芷兰默了默。
“沈府大约不太方便,”
这时,王家的三少夫人郭宛宁忙道,“我带你回家吧——”
她们王家,不像是沈府这般清贵严苛,她嫁的也非长子,没那么太多规矩。暂时收留一下韩玉荷,也是有闲置屋子的。
韩玉荷有些怨毒地瞪了秦芷兰一眼,她是心里指望去沈家的。
可秦芷兰死活不松口,她也无奈,只能满肚子的怨气。
等郭宛宁将韩玉荷带走,秦芷兰回府的路上,跟自己的嬷嬷叹道:“若不是三妹妹提醒,我还真不留意,原来她是这种人。”
千方百计,又添了那么多银钱救她,没听到一句感恩的话,却一个不满意,便用那般怨毒的眼神看她……
秦芷兰心里已经渐渐冷了这份手帕情意。
回来跟沈晏松一说,沈晏松便笑道:“这世上,得意的不一定都是恶人,落魄的也不一定都是好人,三妹妹提醒的对,你也尽力了——做人也不求声名,问心无愧便是了。”
“只是三妹妹这要在庄子上待三年,”
说起这个,秦芷兰就忧心,“这三年……岂不是辜负了大好的年纪?”
“这也没法子的事,”
沈晏松一笑道,“不过我看三妹妹倒平静——先前还不觉得,这两年越发觉得三妹妹真真是有些不同,大约是个能享大福气的人。”
说着,想到了什么,忙又道,“不过我听说,英国公世子大约是不成了——也就这几天的事。”
秦芷兰先是一惊,继而又皱眉道:“那是个浑人……可怜那世子夫人也是大家闺秀,却嫁给了这等人。”
“准备道恼罢,”
沈晏松道,“到时三妹妹必定也要回去英国公府里一趟的——”
沈府和英国公府既然是姻亲,一旦那英国公世子没了,必定也要过去道恼的,那边府上也得累上几日。
……
此时英国公府上,英国公、钱氏,以及魏夫人等人,另有世子外家静安侯府的人,都在世安苑的厅里,皱眉守着。
这时,沈胭娇也回了英国公府。
世子病危,她虽说孤守庄子三年,却不能不顾人情世故。
这还是顾南章在殿试后,第一次见到沈胭娇。
殿试后虽说他心急,可也脱不开身。殿试后便算正式踏入仕途,便不再是能率性随意的太学生了。
过了除褐,有了官身,便不再是布衣庶民,而是一身官服的官家人了。
沈胭娇才回辰石院,顾南章便从前院大书房那边过来见了她。
由于回了英国公府,沈胭娇先把之前两人之间的冲突压下。毕竟不是她的地盘,她不想在这边与顾南章纠缠。
“一路可还顺利?”
顾南章先开了口。
秋月等人识趣退了下去。
沈胭娇转过身,看到顾南章的样子时,先是微微一怔: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顾南章在这个年纪穿官服的样子。
前世顾南章承袭了英国公世子的位子后,一直到了英国公去世时,才承袭英国公的爵位,有了正式的官身。
那时的顾南章,已经快到不惑之年了。
而眼下的顾南章,才二十出头,便一身青色官服,越发衬出他挺隽的身姿,更多了一种凛凛的气度。
“一路很顺利,你这一身衣裳,”
由于顾南章先开了口,沈胭娇不想在这时冷战,便一笑也接了话,“倒显得人很精神——你是做了什么官儿?”
这两日她筹划绣庄,又在筹备多开一间铺子……实在是忙,忘了顾南章殿试后,给了他个什么官儿了。
顾南章:“……”
真真是对他毫无挂念了。
“太常寺博士,”
顾南章静静道,“从六品,一介闲职。”
说闲职是真的,由于这一场科考是二皇子坐镇,他这个会元,一旦不被太子和四皇子两边拉拢,便会成了别人的忌惮。
在这种时候,他自求进了太常寺,静静等候合适时机。
从六品,已经算是授予官职的高起点了,但他这个状元当之无愧。
“挺好,”
沈胭娇点头道,“你这般年轻,便有了这职位,日后必定前程锦绣的。”
顾南章沉默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一口。
这人说这话时,眼底一点热度也没,可见她心里是觉得,自己这锦绣前程,是与她没有一点关系的。
顾南章想着,又默默喝了一口茶。
“世子那边,”
沈胭娇便将话题转到了世安苑那边,“静安侯府的人没闹么?”
就算世子最后发病,是在静安侯府塞过来的那贵妾房里,又是吃了那贵妾的粥饭后病了的。
一开始那静安侯府怕惹祸上身,没敢来府里闹。
可这时候,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静安侯府的人眼瞧着世子是不行了。世子一没,静安侯府便再也无法插手英国公府这边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