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不能。
在学校里的这两年,也不能吗?
“为什么考这所学校?”温西舔了舔嘴唇,靠着走廊栏杆,视线冷清清的,“既然考了这所学校,又为什么在学校躲着我?”
程肆被她犹如实质的目光看得有点难堪,一个一个地回答她的问题:“不为什么,觉得你不太想见到我。”
沉默几秒,温西嗤笑一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程肆木然地听着,木然地认同,没被这句话伤害太多。
因为他觉得,有自知之明也算一个优点。
温西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意味不明地继续问:“这两年交过女朋友吗?”
程肆这次答得很快:“没有。”
温西:“和别人接过吻吗?”
程肆:“没有。”
“那被人标记过吗……”温西想到什么,“哦,忘了你还没分化。”
她没从程肆身上嗅到任何信息素的气味,这人趴着睡觉时袒露出来的一截后颈平整光滑,也彰显着他还未分化的事实。
一般来说,十六岁到十八岁是常见的分化时期,不过信息素等级高的ao,分化时间大部分都很极端,她和程肆同岁,她十五岁就分化了,程肆却到现在都还没分化。
“分化方向知道吗?”温西又问。
“知道,”程肆诚实回答,“检测报告上说我分化成alpha的概率高达70%。”
“……”
温西眉头有一瞬的拧紧,她微眯起眼,语气变得有些缥缈:“可我隐约记得,你以前做的腺体检测,说你分化成omega或beta的几率更大?”
“我也不太懂,”程肆道,“是报考我们学校的时候重新做的腺体检测。”
温西垂下眼睫,嗯了声,一阵难熬的相对无言过后,她淡淡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想和我回到从前的关系吗?”
程肆猛地抬起眼皮,呆呆地看着她。
心跳快得仿佛要溢出胸腔。
知道他舍不得离开温家,他母亲告诉他,温西是天穹之上的月亮,她渡给你光辉,只是她随手而已,绝不能妄想光辉是为你绽放,因为月亮是不会坠落的,而像他们这样泥里的人,永远也无法触及天穹。
那时他对此很不服。
可这两年他做过许多次关于温西的梦,也幻想过很多次重新站在温西面前的场景,却从没有过和温西恢复到从前的任何奢望。
他发现自己不敢了。
听到这句话后,他愣了好一会儿。
不过没有太多犹豫,他又顷刻间违背了自己的自知之明,颤着嘴唇点头:“想。”
几乎可以说是预料中的答案,温西却微微一笑:“想也不行,就像我不喜欢被人碰脏过的东西一样,我也不喜欢alpha。以及——”
然后略带残忍但十分必要地说:“我养了一只新的小狗,很乖,很听话,也不会逃跑。”
趁着上课还没开始,温西避开其他人的视线,独自去了教学楼顶楼。
南江国际中学有温家投资,财大气粗,即使是用来堆放杂物的顶楼教室,也修建了功能设施齐全的厕所,除了她,平时没有人来,只有她有顶楼的钥匙。
温西走进那间有alpha标志的厕所,在感应水龙头下伸手,往脸上掬了一捧冷水。
镜子里映照出她冷然的脸色,眼睛杏圆,眼皮很薄,睫毛浓密纤长,皮肤几乎白出了透明感。
挺omega的长相。
可惜她并不是omega,所以没有喜欢alpha的癖好。
她十五岁分化成了alpha,需要半个月注射一次腺体抑制剂才能够维持那些alpha的特征不完全发育,亦或者说能很大程度降低她身为alpha的本能需求。
比如身高抑制,长相抑制,比如信息素不容易溢出,比如不容易受到omega影响,比如极大延长易感期的来临,还比如……
她后撤一步,微微低头。
看到及膝的校服裙子上端,撑出了很明显的弧度。
腺体抑制剂也不是完全没有副作用,每次注射后的半小时内,会造成使用人不受控制地起一些反应。
刚分化那段时间很难熬,因为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纾解这种难受的感觉,后来她发现和程肆接吻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让她好受许多,谁知程肆一声不吭走掉了,她也就只能硬捱。
温西唇抿成了一条缝,手指扣在盥洗池的边缘,用力到骨节发白。
她知道今天应该注射腺体抑制剂了。
可现在不是还没注射吗?
还没注射,就嚣张成这样?
温西又洗了一把脸,然后面无表情地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烈日高悬,盛夏热烈,分明热得人汗流浃背,程肆却感觉手脚冰冷。
他失魂落魄回到教室。
“兄弟,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蒋朔一巴掌拍到他桌上,嗅到了奸情的味道,“我看见温西找你说话了,快说,你和她什么关系,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了?!”
程肆垂着眼,一言不发,两道崎岖的眉骨更显得冷沉。
蒋朔观察了他一会儿,缓慢地啊了一声:“……她不就找你说个话,你怎么整得跟失恋一样?”
“是早就认识。”以防蒋朔追问,程肆简短解释道,“我爸妈在温家做过事,但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所以我跟她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给他判了死刑,他也没别的办法。
话虽如此,蒋朔还是有点不相信。
他正琢磨,教室里却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我们教室外那人是谁啊?”
“卧槽长得好漂亮哦,是omega吗,看起来像大学生……手里拎着东西,找人的?”
议论声纷纷,蒋朔循声望去。
发现教室门口还真站着一个omega,样貌清隽,身形偏瘦,皮肤白瓷,一双狐狸眼古典清冷,漂亮得有点过分。
有人鼓起勇气问:“请问你找谁?”
“我来给温西送东西,打她电话没接。”omega声音也很好听,像泠泠清泉敲击在山石之上,提到温西,他神情柔和,眼带笑意。
“我刚看到她上顶楼去了。”
“好的,谢谢。”
说完,omega就转身走了。
蒋朔虎口掐着下巴,流下了羡慕的泪水:“温西这什么神仙吸o体质……”
好奇都是一阵一阵,教室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程肆。
缓慢收回自己的视线,接着抬手僵硬地按了按嘴角还未愈合的伤痕。
尖锐的疼痛传递至大脑,他才有理由劝自己,眼眶发红不是因为看到了她口中的新的小狗,而是因为嘴角的伤太疼了。
第4章 击剑
厕所外传来脚步声,温西靠在窗台的身子动了动。
“谁?”她低声问。
“是我。”
温西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裙摆,走过去拧开锁着的厕所门,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不是上班时间,裴寰州没穿工作服,身上一件简单白t和休闲长裤,更显得脸颊雪白,肩膀瘦削,让他看起来就像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一样。
温西怔了一下,别开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去高三一班找你,骆菀然说你转到七班了,”裴寰州道,“等我找去七班,你们班同学说你来了顶楼。”
温西垂下眼睑:“我还以为你至少二十分钟后才来,想着冷静一会儿去校门口接你。”
“当时刚好开车到你们学校附近,给,你要的。”裴寰州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过去,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不过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忽然问我要alpha镇定剂?”
alpha镇定剂是用来缓解易感期症状的,和腺体抑制剂的功效并不相同。
温西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只好道:“感觉易感期快来了,有点不舒服。”
裴寰州:“腺体抑制剂用了吗?”
“还没。”温西道。
“奇怪。”裴寰州轻喃一声,眉间有医生遇到疑难杂症时惯常的探究,“那怎么突然不舒服?”
按理说,在长期使用腺体抑制剂的情形下,她的易感期不应该这么快来。
“和发情期的omega有过近距离接触吗?”裴寰州轻声问。
“发情期的omega……”
温西静了片刻,视线重新定格在他脸上,嗓音卷动汹涌暗潮:“你算吗?”
裴寰州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些许意外,他张了张淡色的唇,尴尬道:“我还以为你没闻到我的信息素呢。”
昨天他喝了很多酒,发情期骤然来临,又恰逢周末,温西来他家拿药物。
还是温西帮他注射的抑制剂。
清醒过后,裴寰州庆幸自己没有在她面前太过失态,否则还真不知道往后怎么同她相处。
温西眼底的情绪稍显横冲直撞,她没有像他期望地那样顺势接话,而是伸出手臂,露出一截淡青色的血管:“就当昨天帮你注射抑制剂的回报,这支镇定剂你能不能帮我打?”
裴寰州更加惊讶地看着她,微微睁大眼:“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温西没说话。
她很少生病,连感冒都不怎么常有,所以不知道原来身体难受时,心理也会病态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