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等她把不满的情绪发泄出来,阙修尧清浅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你的直觉很准,分析能力也很强,或者正是这样,所以你总是很容易忽略一些小细节。”
苏季菲一怔,他的意思是自己还不够细心了?
那么这一次,她又忽视了什么地方?
苏季菲蹙眉,沉思了许久,可是答案就像隔云看山一般,隐隐可见,却又无法清晰起来。
半晌过去,她选择放弃。
“算了,你还是直接公布答案吧,打架我还行,动脑袋的事我觉得自己火候还差点。”
阙修尧被她的比喻弄得有点忍俊不禁:“有两点,一,当日古尼帕遇险,我们撞进房间的时候,他曾指着床的房间,想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可惜那会他伤重失血过多,已经无力气说话,而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宁珂又瑟缩在床上,所以我们下意识把她当成行凶者。”
经他这样一说,苏季菲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整个人豁然明白:“啊,你的意思是,当时梁镔很有可能就躲在房间里面,古尼帕想说的凶手就是他?”
阙修尧点了点头,眸底露出赞许的笑意:“还算不笨,一点就通。”
有他这样夸奖人的吗!苏季菲微囧,心想你还是直接骂我笨,还来得让人接受一点。
阙修尧自然不是她肚子里的虫,听不见她心里的嘀咕声,不过她皱着眉头,有点凶瞪着他的样子……阙修尧决定忽略,当作没看见!
不过苏季菲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懂被训,不懂反驳,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好,你的推测尚且可行,但是证据呢?”苏季菲摆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办案,可不是单单靠推理就行的,证据才是最终目的。”
阙修尧挑了挑眉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将了一军。
他薄唇微勾,略桀傲道:“你没注意到,当时床下有一些沙土吗?”
苏季菲努力回想当日的情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
“那也不能证明什么,人走过必留下痕迹,那些沙土也许是古尼帕或者是宁珂他们从外面带进来的,就算是她的侍女也有可能。”
阙修尧道:“但是那天晚上,我让暗卫又去了一趟,他在宁珂的床底下发现了一道暗道,按照暗卫所描述的面积,那里面绝对可以容耐一个成年人。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当古尼帕发出惨叫,把我们引过去的时候,梁镔就趁机躲进这里。而这条暗道,估计就是梁镔和宁珂用来私奔,后来英恪死后却成他们运尸的甬道。”
苏季菲心头巨震,不得不说,阙修尧的分析合情合理,她完全找不到地方分驳。
“那这条暗道通向哪里?”她隐隐约约中,已然有了答案。
阙修尧高冷道:“后山。”
苏季菲心想也是,这就彻底解决了他们运尸所遇到的难题。例如为什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以及目标巨大却无人发现。
至于案发当日,梁镔的不在场的证据,这更好解释。宁珂是怎么扮成侍女混出驿馆的,那他也可以让属下扮成是自己,大摇大晃的出城,而自己则留在暗道里接应。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苏季菲懒得问废话,而是直接跳到下一个问题。
“那第二点呢?”
“这个更简单。”阙修尧侧眸看了她一眼。“后经太医证实,古尼帕身上的伤口,并非宁珂手中所拿之长剑造成的。”
“啊?”苏季菲愣住了,而且还愣了许久。“就这么简单?”
看到她呆萌的反应后,阙修尧忍俊不已,浅浅一笑道:“不然呢?你还想要多复杂?”
苏季菲手一抬,狠狠就将眼睛捂住:“没眼看了,就想到死人得验尸,还没想过活人也得验的,今天你真给我上了一课。”
阙修尧被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可爱,逗得有些热血往上涌,心痒痒的。真想什么都不管,就直接把她拥入怀里,狠狠抱个,吻一下。但是又怕发展太快,吓到她,而且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最重要的,他还没有想清楚,她是否是那个值得让自己敝开所有的人。
因为有些秘密,一旦敝开,那就等于是把他这条命亲手送到对方的手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季菲忽地问。
她虽然说得不清不楚,可是阙修尧却懂得她在说什么,只见他抿唇,过了许久……直到苏季菲都差点怀疑他是不是忘记了回答,阙修尧清冷但是不容置喙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因为我想看你紧张的样子。”特别是,为了我的事而紧张的样子。
苏季菲愣了半天,才忍不住瞪着他骂道:“你变态啊!这有什么好看的!再说案子都已经破了,我还紧张干嘛!反正不管古尼帕是不是凶手,至少大家都说他,你已经可以交差了,这件事也算是完美得拉下谢幕不是?我还纠结那么多干嘛!”
“那么,你希望我那样做吗?”阙修尧看着她,平静地反问。
当然不想了!古尼帕虽然也不是个好人,但这件案子不需要他来偿命。
苏季菲几乎没有思考,就在心里咆哮这句话。
那一刻不知怎的,她忽然有种感觉,觉得阙修尧或许真的会这样做,谁生谁死,谁无辜谁又真的该抵命,正义真理对他而言,或许都没有那么重要。那么他又是因为什么,才会突然有了这次的布局?
苏季菲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了答案。
一个足以令她震惊万分的答案。
……
宁珂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重新回来驿馆,她还是躺在原来的房间,原来的床上。只不过这一次,等待在她身边的除了梁镔以外,还有廷尉府的其他人。
阙修尧和苏季菲同样也在。
宁珂一看到这个阵式,还有梁镔握紧自己的手,她心里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次,宁珂不再像之前那般固执,而是沉默了片刻后,才轻声说:“你们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这次我不会再有所隐瞒。但是有一点,我想重新申明一下,那就是——我王兄,确实是我杀死的。”
她的话,在众人的心里再度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唯独阙修尧是个例外,也不知道是他本身冰山面瘫气场使然,还有说他早就猜到这样的结果,所以他的表情很平静,眼底更无意外之色。
梁镔喝道:“不对,人是我杀的,一点都和她无关。”
宁珂面色微凛,脸上露出了疲倦:“算了,事到如今,你觉得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她声音顿顿,眼睛涩红了起来:“而且,早在我王兄死后,我就已经不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