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尘瑄扯了扯嘴角,“那好。”
他又问向洪少爷,“卧病的弟子们都在那儿,我先去看看。”
洪少爷起身,“仙长请随我来。”
司樾也放下筷子,对恒子箫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一行人移步去了客房。
前前后后一共来了四位弟子,两位筑基,两位金丹,此时都面色铁青地躺在床上。
恒子箫站在洪少爷、赵尘瑄等人身后,见那床上的四人气若游丝,嘴唇乌黑,筑基的堕为凡人,金丹的堕至练气,这百十年的修炼顷刻间化为乌有,实在悲惨。
赵尘瑄弯腰,把了其中一人的脉。
他凝神听脉,忽而间双眸微睁,继而猛地起身,脸上露出了惊骇之色。
“师尊!”两旁弟子立刻上前扶他,洪少爷也茫然道,“怎么了?”
赵尘瑄摆手,露出两分生硬的笑,“无事,这里人多,可否容我……”
“自然自然。”洪少爷转身,对着司樾道,“仙子,那我们就在外头等候吧。”
司樾从善如流,“好好好。”
几人退出门外,赵尘瑄立刻抓起了那人手腕,重新把脉。
他怀疑方才出现了幻听,指腹刚一搭在脉上,骤然间,就听见那脉里传来一声——“狗日的王八蛋,还老娘命来!”
“嗬!”赵尘瑄大惊失色,连连朝后退去,当即抽出剑来,喝道,“何方妖孽,还不速速显形!”
两个弟子也随他抽剑,三人在屋里严阵以待,紧盯着四面八方。
然而屋内空无一物,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风浪。
持剑备战了半刻钟都没有动静,赵尘瑄皱了皱眉,又回到床边,换了一人把脉。
他手指刚搭上去,脉里又传来一声:“放你爷爷的屁——黑心肝没了根儿的东西,你才是妖孽!”
赵尘瑄大惊,一把丢开那人的手,连连往后退去。
他从储物器里抓出四张符箓,撒在四人身上,随即抬起长剑,默念法诀,一阵金光闪过,四人身上冒起了一股黑气。
赵尘瑄紧盯着那股黑气,待黑气散去,他的两个徒儿面色一喜,“师尊,邪气除去了!”
赵尘瑄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他刚一安心,忽然间,左边的人身上又窜起一股黑气,紧接着他身边那位也又窜起了一股。
黑气从左往右窜起,又从右往左窜回来,高高低低,如波浪之势,此起彼伏,你窜完我窜,我窜完你窜,窜着窜着,发出了烧水时热汽儿顶茶壶盖子和茶壶嘴的尖声来!
不大的房间里,并排躺着的四名禛武宗弟子身上来回冒着黑气,并伴着那诡异的蒸汽音。
赵尘瑄和两个弟子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窜升不停的黑气。
这黑气长短不一,长的发出尖锐的“吁——”声,短的发出短促的“噗”的声。
洪少爷站在门外,就听见里面发出极有节奏的拍子,打的是:
“噗噗吁——噗噗吁——噗噗、噗噗、噗噗吁——!”
“这…”他错愕回头,看向一旁的司樾。
司樾忍了忍,又忍了忍,没忍住,“吭”的一声笑了出来。
第81章
司樾和恒子箫回到了西院, 纱羊迎了出来,“你们这两坛酒送得可真够久的,到底干嘛去了。”
“看了出热闹。”司樾往床上一坐, “晚上还得去嘞。”
“怎么回事?”
恒子箫把事情经过和纱羊说了一遍, 纱羊惊道, “赵尘瑄居然来了这里!他、他要待到什么时候!”
恒子箫道,“至少处理完这里的事吧。”
赵尘瑄已是禛武宗的峰主,如果这件事在他这里都止不住,那就得惊动长老了。
恒子箫说着, 疑惑地问:“师姐不喜欢他?”
“嗯……算是吧。”纱羊扁扁嘴, “真是奇了,一个小小院子里的妖魔,居然连三大宗之一禛武宗的峰主都觉得棘手。”
她说这话时,睨向了司樾。
恒子箫听出了纱羊已有怀疑司樾之意。
那天晚上纱羊没有跟出来遛狗,也就不知道司樾去过一趟乱葬岗, 否则一开始便知道是司樾排的戏了。
司樾毫不在意,而是对恒子箫道, “那洪员外的院子, 你去过了么?”
恒子箫摇头, “听秋哥儿说, 自从那里出现鬼后, 就没人去了。”
“这样正好,否则那员外老爷的院子岂是你我能随意出入的。”司樾道, “晚上禛武宗那些人就要包场了,要是姓赵的也解决不了, 等他师父再来,你就更加进不去。趁现在他头疼, 你溜进去看看,有什么发现回来告诉我。”
恒子箫一点头,抱剑应道,“是。”
“等等,”纱羊盯着司樾,“连赵尘瑄这样的元婴修士都奈何不得的东西,你真放心他一个人去?”
司樾笑道,“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危险呢。”
这句话恒子箫莫名有些耳熟。
他对纱羊道,“师姐,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想多看多学。”
纱羊说那话并不是阻拦恒子箫,而是为了试探司樾的反应。
见司樾这么说,她更加确信了这洪府就是司樾在捣鬼!
既然是司樾捣的鬼,那恒子箫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好吧,那你就去吧。”
她放走了恒子箫,等恒子箫一出门,立即飞到司樾身前,叉着腰瞪她,“司樾!”
司樾掀了掀眼睑,懒洋洋地看向她。
“你好大的胆子!”纱羊怒道,“在人间滋长妖魔邪气,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嘛!”
“什么罪?”
“能把你再关进灵台的罪!”
司樾哼笑一声,“我来问你,我可害了谁的性命?”
纱羊一愣,“没有……”
“我可断了谁的手脚、伤了谁的血肉?”
“那也…没有。”纱羊紧接着道,“可你把洪员外吓病了!”
“你们的龙还把叶公吓病了,那条龙可治罪了?”
“这……你还把那几个禛武宗弟子的修为都吸掉了!”纱羊哼了一声,“这你无法抵赖吧。”
“是,那又如何。”司樾不以为意,“我替你们清理门户,何罪之有呀。”
“清理门户?”纱羊不解,稍一思索,她猛地睁大眼睛,“你、你是说……”
司樾哈哈一笑,翻了个身,闭上眼午睡了。
恒子箫出了门,避开府中的家丁往洪员外的院子走去。
这里本是最精致的地方,可闹鬼之后,除了来的几名禛武宗弟子外,就再没有人敢过来,洪员外和他夫人都被转去了别苑养病。
没了人,倒是方便了恒子箫潜入。
他按着剑,翻进了院内。
院分前后,前院就是传说中出现二三十架骷髅的地方。
恒子箫细细探去,院子地上铺着青石砖,没有草木遮挡,可谓一览无遗。
他蹲下来摸了摸地。
听说骷髅身上的血把整个院子都染红了,可这他手下的青石砖干干净净,别说是血,连一点潮湿都没有。
恒子箫在前院没什么发现,将目光投去了洪员外的屋子。
他试探性地推开门,转移洪员外事出突然,十分匆忙,房门果然忘了落锁,叫他顺利地走进了屋里。
甫一进屋,恒子箫便被洪员外的财力所震惊。
屋里所挂皆是丝绸,月门上悬了一方小磨盘似的玉璧,墙上挂着一副字画,定睛看去,落款是有名的大家张隶。
许是几日没住人了,屋里比院里更阴冷些。
恒子箫四处搜寻,直到内室,他一眼就朝床上看去。
这间屋子精美奢华,处处都被收拾得十分仔细,唯独床上凌乱,褥子上有许多褶皱,像是被人蹭出来的。
他上前一看,忽然在床角看见了一支耳环。
想起当初在洪员外书房外听见的淫词艳语,恒子箫一阵厌恶,立即移开视线,可那耳环的样式却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他又望了过去,两指将其捏了起来。
这是一支红琉璃耳环。
像这样艳丽娇俏的耳环,应当是年轻姑娘家的。
自己怎么会对姑娘家的耳环感到眼熟?
师父和师姐都不戴耳饰;
裴玉门里,他只和五长老、主峰的几位女弟子有过接触,她们也不曾戴过这样的耳环;
下山以来他再没和女孩有过接触,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恒子箫目光微瞥,电光石火间,他蓦地想起来时师父那意味深长的一笑,她说——
「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