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每日在外溜达的小土狗眼神大多温和,透着两分安逸。独那户人家,每每有人路过时,院口的狗便发了疯地狂吠不止。
恒子箫虽然没有养过狗,可也知道,狗是不能一直关着的。
洪员外一个凡人,只是为了遛狗,居然跑去了仙盟挂悬赏令,看来是因为这些狗体格过大又太过凶猛,导致难以出门,既无法带出门,便只能在笼子里关着,关久了性格便愈发暴烈、更难带出门去。
眼前的这些狗比那户人家的狗还要疯狂,不知道是被关了多久。
洪员外去仙盟招人,八成是因为凡间的犬师已无法靠近这些狗,只能依靠修士的力量。
恒子箫目光微移,一个员外,又不是将军,为何要养这么多大犬……
但这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眼下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些狗闭嘴睡觉。
恒子箫抬起手,黑暗之中,那修长的五指指尖上蹿过两缕蓝紫色的电流。
这细微的噼啪之声令几只狗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它们俯下身来,暂且闭了嘴,那炸耳的吠声终于消停,可恒子箫并不作罢。
左手朝前伸去,八股细小的雷电刺向笼中,打入狗身内。
几只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嘤嘤的尖叫,便被电晕,倒在了笼中。
恒子箫收了手,蹲在笼前看了眼笼中的狗。
他控制着力道,这点雷电伤不到它们,几个时辰就能醒来。
希望这些狗能长点教训,往后别再扰师父和师姐的清静,否则他只能每天晚上都来一趟了。
第76章
在小屋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有人来敲门,带他们去见了两院总管。
恒子箫把仙盟给他的数字小牌拿出来, 管家一核对, 颔首道, “不错,就是你们。走吧,随我去见老爷。”
他带着司樾恒子箫去了书房,两人还没走到台阶下, 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吟哦调笑。
恒子箫起初听见“小宝贝”“乖乖”时, 还以为洪员外在和他的小女儿共享天伦之乐,可再听下去,里面的话越来越怪,令恒子箫不由得皱起了眉,浑身都不自在。
司樾斜眼看他, 促狭道,“臊了?”
恒子箫不解地看向她, 他为何要害臊, 该害臊的不是洪员外么。
司樾叹了口气, 失望道, “真没意思。”
恒子箫不是普通的毛头小子, 他是读过书的毛头小子。
纵然青涩,却有雅操, 秉承的是发乎情止于礼、是眉眼含情休于言说,这样的白日宣淫在他眼里和野狗.交.合没有区别, 自然是露不出司樾想看的面红耳赤等窘迫之态。
管家带他们到门口,喝令道, “你们在这儿等着。”
他自己叩了叩门,轻声细语地唤道,“老爷,是我。”
管家小心地推门进去,又把门带上,自他进去后淫.靡声依旧不断,以筑基的耳力,能清楚听见里面的对话。
恒子箫站在门外,就听见管家在里面道,“老爷,那张悬赏令被人接了。”
和对他们说话时不同,管家这时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在笑里滚了一圈的麻糍,甜腻又软和。
“什么…悬赏令啊。”有男人的声音响起,这声音略带虚浮,中气不足,伴随咀嚼食物的含糊。
“就是遛狗的那个。”
“哦。”
管家没等到下文,遂又主动汇报道,“人已经来了,就在门外。来的是两个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子。”
“女人?”洪员外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语间缠上了兴味,“什么样的女人?”
恒子箫眸色一厉,又听管家不屑地叹了口气,“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要不是没有喉结,都不知道她是女的。”
“很丑?”
“那倒也不丑,不过连小的我都看不上的货色,又何况老爷呢。”
“那就算了。”
这两句顿时在恒子箫心中掀起一股怒意。
想师父在修真界也是受众人敬仰的泰斗,元婴老祖们都不敢在师父面前叫嚣,这两个凡人竟敢如此侮辱师父!
他立即想要破门进去,告诉那个洪员外这任务他不做了,却被司樾拦住。
“罢了罢了,”司樾道,“你师姐也没少说这些话。”
“师父!”恒子箫双手紧握成拳,不肯罢休,“他们如此羞辱您,弟子怎能无动于衷!”
他此时倒是面红耳赤了,却是被气的。
忽然间,恒子箫脸上一凉,被司樾双手捧住了脸。
他蓦地一惊,被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司樾捧着他的脸,拇指在他两个眼睛上揉圈,“看看你,眼睛都红了,至于么。搓搓,搓搓,快消了,一会儿人家出来看见了,还以为你得了红眼病嘞。”
恒子箫被她搓揉了一会儿眼睛,落在眼睑上的指腹冰冰凉凉,隐约间,一股清爽的凉气从眼睛传到了脑子里,连着那股心火也降了下来。
他低吟一声,“师父……”
这声音委屈又愧疚,若不是因为他,师父也不必来凡界受这些人的气。
司樾收了手,那管家正好出来。
他站在台阶上,对着两人清了清嗓子,道,“老爷事物繁忙,没空见人,就由我来同你们讲。”
恒子箫别过眼去,冷着脸不想看这些人。
他旁边的司樾倒是积极地搭茬儿,“您讲。”
管家给几人简单讲了讲情况,“既然是有法力的修士,处理几条狗应该没什么难处,你们每天卯、亥这两个时辰带它们去城外遛一圈,每条狗每天都要遛满两个时辰,遛完关进笼子里。其余的事譬如吃喝等用不着你们管,一日两餐会有人送来喂,你们开个门就好。”
他说完又指着恒子箫和司樾道,“这些狗可是老爷的宝贝,每一条都是花大价钱买来的,比宝马还贵,磕了碰了都得赔,你们小心着点儿。”
“我说大人,”司樾道,“这些狗如此凶悍,要是在外咬住人不放,我们是救人呢还是纵着呢。”
“所以才让你们卯时、亥时去外面遛啊,不就是为了避人么。”管家皱着眉,斜了她一眼,“该不该救人,你自己不会看着办么。”
司樾道:“我不会才问您嘛。”
“啧,”管家越发嫌弃,“这还要我明说吗!都和你说了,这狗比宝马贵。你自己估量估量,是宝马贵还是被咬的那个人贵不就行了,这还要问我!”
“噢~您这么说我就懂了。”
“真是的。”管家又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接着把笼子钥匙扔给了他们,又道,“给狗送饭的人会把你们的饭也送过来,工钱一月一结,你们要走时提前半个月说。”
“行。”司樾接过钥匙,“您放心吧啊。”
拿了钥匙,他们回了那间小屋。
卯时已过,今天只用遛亥时那一时辰。
“你们回来了,”两人离开时,纱羊在屋里收拾东西,“怎么样,这里的人还好相处吗?”
司樾往她铺上褥子的通铺上一躺,“难说。”
纱羊不解,“好相处就好相处,不好相处就不好相处,什么叫难说?”
她又看向恒子箫,恒子箫犹有些气不过,抿了抿唇,生硬道,“他们……对师父很不恭敬。”
“哦?”纱羊却是笑了,很感兴趣,“怎么个不恭敬法儿!”
她亮着眼睛看着恒子箫,有些幸灾乐祸,恒子箫愈加不高兴了,摇了摇头,没有说。
他又生气又纳闷,坐到司樾脚边问她,“师父,这里的人为何对修士没有一点敬畏?”
他还记得,当时恒家村的人对裴玉门弟子是百般尊敬千般讨好。
恒家村有孩子被选入仙门时,连县衙里都来了人祝贺。怎么这里的两个管家都拿鼻孔看人?
“这样的杂活累活,有点修为的修士哪里看得上,能看得上的都是些小喽啰,他们自然不放在眼里。”司樾伸手,从床头的果盘里拿了颗灵果啃,笑道,“他们不是不尊敬修士,只是不尊敬你我这样的小修士。”
恒子箫更加不解,“能出来接悬赏令的,都是筑基以上的修士,境界是不算高,但也不至于这样被轻视。”
“非也非也——”司樾嚼着灵果,“筑基出门,这是正经仙门才有的规矩,怕的是弟子受伤、影响心境,可那些不正规的门派或是散修们哪里顾得上这些。”
“这么说,还有很多修士练气期就出来做悬赏了?”
司樾嗯了一声。
恒子箫听了,心中愈发感念裴玉门的养育之恩。
纱羊把手里的抹布一折,“听你们这么说,这里的人是看不起我们咯。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悬赏令多得是,换一张就是了。”
恒子箫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不管是昨天晚上的那个西院管家,还是今天早上的总管,他们看师父的眼神都让他很是愤怒。
“看看,看看。”司樾笑道,“头一张令、头一天就要放弃,这么回去也不怕丢人现眼?”
纱羊道,“这有什么可丢人的,是他们先不尊重我们,他们才该丢人。”
“出来做工自然不比在山上当王自在,这才哪到哪,往后多得是冷脸白眼的。”司樾道,“你还是趁早放下你的仙子架子,打这以后,可都没从前的好日子过咯。”
纱羊哼了一声,继续擦柜子去了。
恒子箫起身,“师姐,我来做吧。”
他两人花了天工夫,把这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焕然一新。
纱羊让恒子箫从他的储物器里取了一个书柜,往上面放了些书,又把他的案牍摆了出来,放在窗下最亮的位置。
她给房里挂了副山水卷轴图,又在桌上点了香,驱走这里的狗味儿,接着摆了些兰草、文竹,让这简陋的屋子一下子有了书香气。
上午果然有人来给狗送饭,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换作秋哥儿。
他和恒子箫司樾认识后,咦了一声,“今天这些狗怎么这么安静?”
恒子箫打开后门,让他进了关狗的院子里。
笼中的狗一见恒子箫,便紧紧地盯着他,有的夹着尾巴一声不吭,有的只喉咙里滚着泡泡似地低吼,比起昨天不知安静了多少。
“不知道。”恒子箫理直气壮地问秋哥儿,“它们从前不安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