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原先的发展,这事还真不是没可能,骆书兰一个激灵:“大过年的,别说这晦气话!”
“所以啊,咱得感谢小江和他媳妇。”傅政委说,“现在倩然虽然没在咱们身边,可回老家陪陪她爷爷奶奶,老人家高兴,她离了这伤心地,也能早点把心情调整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不是说闺女是个逃兵,气她逃避现实吗?”骆书兰抬起眼。
傅政委叹了一口气:“那有什么办法?我是她爸,还真跟她置气?以前以为养孩子就只要给口饭吃,把她拉扯大就行了,没想到孩子大了,还有一箩筐的事要操心。幸好咱们就只有这一个闺女,要不然,头发都不够白的……”
骆书兰笑了:“叹什么气呢,这是过年。”
她起身,去厨房拿了个盘子,用干净筷子将一早捏好的肉丸子装起来,说道:“我上宁荞家一趟,这孩子说是结婚了,要照顾好些个弟弟妹妹,其实自己也就是个孩子,这除夕夜,一家子做不出这么多像样的菜,我给他们送点。”
这肉丸子,是骆书兰的拿手菜,捏得圆滚滚的,放够了肉,轻轻咬一口还弹牙。
她端着盘子出门,走到江家门口,敲了敲门。
还没人来开门呢,她就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么香的味儿,哪里传来的?
江果果跑来开了门。
香味就直接冲着骆书兰的鼻尖飘来了。
往屋里一走,她一眼看见桌上琳琅满目的菜。
炸春卷、红烧鱼、炒花生米、椒盐皮皮虾、八宝饭、四喜丸子,连猪肉炖粉条和炖鸡汤这样的硬菜,他们都能捣鼓出来。
一时之间,骆书兰端来的肉丸子都显得黯然失色。
之前傅倩然和宁荞闹得并不愉快,江家小俩口什么都没说,但骆书兰知道隔阂必然是没有消除的。再加上家里三个小的,平时熊归熊,可爱恨分明,如果这会儿给她脸色看,她也不好说什么。
这盘肉丸子肯定是不受欢迎的,骆书兰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回家,忽然宁荞迎上来。
“书兰姐。”宁荞软声道,“这是肉丸子吗?我能不能尝一尝?”
“当然可以了。”骆书兰的表情突然就变得轻松,笑容满面道,“这就是给你们家拿的,还怕你们不爱吃。”
宁荞直接伸手拿了一颗肉丸子。
浓郁的肉香味在唇齿间绽放,一尝就知道用足了料,比炸豆腐丸子好吃多了。
吃到美食,会让人心情愉悦,宁荞细细咀嚼,连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唇角扬起的笑容就已经足够感染人。
江果果见状,也蹦蹦跳跳跑上来:“我也想吃一个。”
宁荞拿了一颗,往她嘴巴里塞。
江源早就已经馋了,吞了吞口水,刚一上前,就对上骆书兰热情的笑脸,怕弄脏手,回头拿了一双筷子:“那我也尝了!”
江奇这段时间,烦死傅倩然了。
他都十二岁了,光从哥哥嫂嫂的对话中就能猜出倩然姐和小嫂子有矛盾,傅倩然还没回老家的时候,每回他在大院碰见她,都要幼稚地赏她一个白眼。
可是,这是连小嫂子和二哥四妹都夸的肉丸子啊!
他也想知道,什么肉丸子这么好吃,好尝尝味儿,研究一下怎么做。
江奇犹豫了一瞬,抬头对上骆书兰期待的目光,和小嫂子鼓励的微笑。
他把心一横,过来吃了一口肉丸子。
嚼了几口,他眯起眼睛。
还不错,挺好吃的。
“这个——”江奇问,“怎么做的?”
一家人都笑出声。
江珩也在笑,请骆书兰坐下一块儿吃。
骆书兰心底的失落早就已经被冲淡,往桌上放下肉丸子,说道:“不了不了,老傅还在家里等着我。你们爱吃这个,下回我再给你们做。”
等到骆书兰都出门口了,江奇还在后边喊:“下回还是直接教我怎么做吧!”
-
大年三十,谁家中午都只是凑合着吃一顿,至于正式的年夜饭,是在下午四点左右开吃的。
吃完饭,江家一大家子人麻溜地洗碗,收拾八仙桌,外边还是亮堂的。
大院里愈发热闹,弟弟妹妹们急着去玩,宁荞和江珩便自己留下来收拾厨房。
洗好的碗,要擦干净再收起来,在娘家时,宁荞见母亲这么做,便也学过来。她一个接着一个擦碗,江珩在边上接。接过的时候,他在想,碗再湿,搁那儿也能干,为什么要擦?
但这一刻,是属于他们小俩口单独相处的时刻,他不愿意打断。
大院里,江源和江奇正和几个与他们岁数相仿的男孩玩摔包。摔包是用废弃报纸或书本叠出来的纸制四方块,江源一摔一个准,四方块一翻过来,就算赢了。不服气的伙伴悄悄地学,用尽浑身力气一拍,愣是没翻过来。
江奇将二哥拉到一边去,小声道:“二哥,你是怎么摔的?教教我。”
江源也压低声音:“得用巧劲儿。”
自家的弟弟,自己教,江源丝毫没有保留,教得江奇分分钟掌握技巧,兄弟俩大杀四方,收获一堆四方块。
这四方块虽然没用,却是他们实力的象征,往兜里一揣,乐得眉开眼笑的。
江果果在边上不远处踢毽子。
自从小嫂子教她要和小伙伴们和睦相处之后,不经意间,她交到了好些个朋友。这些朋友都是詹霞飞带来的,小女孩们玩在一起,欢声笑语响彻大院。
江果果的毽子踢得高了,没接住,朝着詹霞飞的方向而去。詹霞飞灵活一踢,将毽子接得稳稳的,便踢便哼着童谣,动作漂亮又利落。
詹霞飞一口气踢了百来次,边上江果果一直站着等,等这毽子一不小心踢断了,詹霞飞才脑子轰一声。完蛋了,江果果这么难相处,肯定要生气。
詹霞飞抿着唇,心虚地看着江果果。
两个小女孩僵持在原地,沉默许久。
突然,江果果蹲下来捡起毽子:“现在轮到我啦!”
詹霞飞:!
野蛮人江果果居然转性了。
天快要擦黑的时候,江珩带着宁荞在小院里生火。
在这军区大院里,聚集了天南地北的军人和家属,一些人的老家有在除夕夜烤火守岁的风俗。一家子人围在炭火边聊天守岁,寓意着趋吉避凶,来年的日子能红红火火。慢慢地,整个大院的军属们都延续这个风俗,每当天快黑的时候,便开始在自家小院生火。
柴火是江珩和两个弟弟一早就捡来的,他说是让宁荞帮忙,可实际上她什么忙都没帮上,坐在一旁,只当个陪聊的。
生起火时,宁荞蹲着,将手往前伸了些。
江珩一只大掌握住她的两只小手,挡了挡火光。
“风朝这边吹,小心烫。”他沉声道。
掌心传递来阵阵温热。
宁荞抬起眼,与他对视。
火苗柔和,映衬着他幽深的双眸,仿佛透着别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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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唐副营长和他媳妇过的第一个年。
其实从苏青时嫁进门之后,唐鸿锦就没让她干过活,他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可没想到在他去接回一对双胞胎时,进门就看见媳妇将饭菜端到桌上。
几个月的相处,唐鸿锦很有耐心,他给了苏青时最大限度的包容与爱。
很显然,她终于感受到了。
唐鸿锦不知道她这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感激,但他不在乎。
只要他们夫妻俩一直生活在一起,他相信,他们的感情总会越来越好。
因为打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唐鸿锦就已经认定了她。
吃晚饭时,苏青时破天荒和唐鸿锦聊了很多。
聊她的童年。
唐鸿锦心疼她儿时的遭遇,搭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团团和圆圆什么都不懂,乖乖吃完饭,就开始坐在饭桌边等待。
唐鸿锦和苏青时不至于让孩子们学着洗碗,他们的手这么小,拿不稳粗瓷碗,很可能会打碎。
夫妻俩收拾时,回头看见两个小朋友坐得高高的,眼巴巴盯着他们瞧。
苏青时和唐鸿锦相视而笑。
唐鸿锦心里头是觉得苏青时好的。当舅舅的,要接两个小的回家住,别说是当年在老家了,就算现在在军区大院,就算部分军属念过书、有文化、通情达理,可多两个孩子就多了两份负担,大部分还真不一定能同意。
但苏青时不一样,她面冷心热,虽没有主动照顾孩子们,更没办法将他们视如己出,但愿意和他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已经是对孩子们最大的宽容。
唐鸿锦深情地望着苏青时:“以前我姐这么为难你,你还愿意——”
“人都已经不在了,我早就原谅她了。”苏青时语气平静道。
团团和圆圆还坐在饭桌前等。
听托儿所里的小朋友们说,过年是有压岁钱的。可两个小不点等了好久,等到天都黑了,舅舅舅妈都喊他们回屋睡觉了,还是没有收到压岁钱。
“哥哥,是不是没有哇?”圆圆小声问。
团团的胖手指在嘴角比了个手势:“嘘,不能问。”
圆圆的脑袋耷拉下来。
兄妹俩在很多亲戚家住过,对好多道理似懂非懂,但多少有些概念。
他们知道,每个大人都是缺钱的。否则三姑和三姑父就不会成天为钱吵架,吵得将筷子狠狠砸在桌上,砸得震天响。
“团团圆圆,去睡吧。”唐鸿锦说。
门外传来欢笑声。
两个小不点眼巴巴地望出去。
“是不是想出去玩?”苏青时问。
团团和圆圆眨了眨眼,两只小手紧紧握在一起。
大过年的,谁家孩子都没有这么早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