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霜棠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很感激师兄如此尽心尽力,但这个高压政策真的吃不消。
没有好吃的,连睡觉都不能睡,如果师兄的人生就是这个样子,然后一丝不苟的复制给她,那他到底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无限的报仇之中,不是在报仇,就是在报仇的路上?
师兄,果然是个狼灭!
艾霜棠忍不住伸出试探的小jiojio,“师兄,你不睡觉吗?”
“不睡。”司殷干脆利落的回答。
“但是我想睡觉。”艾霜棠加重音强调。
“那你睡吧。”司殷从善如流道。
艾霜棠冷漠脸,打个盹儿能叫做睡觉吗?
她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司殷,发现他真的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这是何等的卧槽,难道师尊也从来都不睡觉的吗?修士都是这么牛逼的吗,本来命就长了,这样一来时间岂不是更加长。
艾霜棠忍了又忍,最后泄气的问:“师兄你为什么不睡觉?”
“睡不着。”司殷回答。
很久很久以前,司殷就不再睡觉了,因为一旦闭上眼入睡,梦里便全是鲜血与惨叫,以及一张张看不清五官但直觉非常丑陋恶心的脸,四面八方都是黑暗,没有任何路。他只能在里面一遍又一遍的打转奔跑,惊慌恐惧的四处逃窜,血的味道充斥他的鼻间,惨叫声在耳边萦绕,一张张脸追着他狂笑,扑上来撕咬他,咬的他遍体鳞伤。
直到师尊发现不对,把他从梦魇中叫醒。
无法摆脱梦魇,只要入睡就会出现,之后他便不再睡觉了。
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毛病,区区梦魇已经撼动不了他的神魂,但因为习惯了不睡觉,变得睡不着。
睡觉对司殷来说并不是愉快的经历,他无法理解艾霜棠为什么总想睡觉。
用一句话来解释,那就是——
睡你麻痹起来嗨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好冷清啊 _(:i」∠)_
第九章
忙碌充实的修仙式全日无休让艾霜棠忘记了外面还有人在虎视眈眈,直到真的找上门来才陡然惊觉,她拿到手的并不是岁月静好剧本,而是地狱开局,师兄手拿地狱剧本已经先走了很长的进度条,现在进行当中,一个不好就会变成剧终。
修仙无岁月,时间果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为师收到一个邀请,是洞虚山掌门邵玄烛发来的。”师尊把两人叫到自己跟前,说出最新消息。
“这个时候发来邀请,恐怕并不简单。”司殷一听,立即怀疑背后的原因,他直言不讳道:“虽然邵掌门为人正直,洞虚山风气正,门规严格,即便现在修仙界变得乌烟瘴气很多,他们却是难得的坚守正心的门派,但过于正直反倒衬托出其他门派的不堪,特别是那些因为飞升问题风气渐渐歪了的门派,落在他们眼里,怕是觉得洞虚山与邵掌门都在装腔作势故作清高。”
“师尊与邵掌门虽然颇有些交情,但师尊长久闭关,与他鲜少联络,更别说是发来邀请了。”
“弟子认为其中有蹊跷。”司殷冷笑了一下,“指不定是谁在邵掌门面前告了一状,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想要借助邵掌门之手铲除威胁。”
“徒儿所言甚是。”师尊微微颔首,“邵掌门联络为师,称他听闻修仙界出了一个杀人如麻堪称刽子手的大魔头,犯下多桩血案,罪行累累,激起众怒被围剿,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神秘人救走。现在外面传出谣言,声称那大魔头便是为师的弟子,当日救下大魔头的便是为师。邵掌门不相信此事,但苦主们全都言之凿凿,谣言更是甚嚣尘上,特意邀请为师出山,洗刷冤屈,以证清白。”
“此事为师早就心里有数。既然泄露了行踪,亲自于危难中将你救下,便不可能在这山中继续清修,麻烦事迟早会找上门来。只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甚至还找上邵掌门,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与邵掌门虽然颇有些交情,但知道的人不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邵玄烛还不是洞虚山掌门,与为师一起结伴探寻秘境,险死还生结下了一份交情,之后便一直有联络。为师素来喜欢山中清修,与旁人来往不多,邵掌门算是为师难得的友人,既然有心之人将主意打到了邵掌门的身上,把他推出来做筏子,那为师这一趟便不得不去。”
“虽然与先前预料的有些差别,但相差的并不是很大。为师虽然是个散修,无门无派,身后无势力依仗,但为师的修为可不是吃素的,整个修仙界能与为师一战的修士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大家彼此之间都心里有数,若无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决计不会贸然打上山来。”
“这山虽然朴素无名,却是为师隐居修炼的地方,有心之人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会胡乱煽动旁人来抄了为师的居所。能与为师对战的不会轻易出手,打不过为师的根本不敢到为师的面前来放肆。若是因此惹的为师大开杀戒,那才叫得不偿失,贸然树立绝非明智之举。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将事情捅到邵掌门面前,让他邀请为师出山。”
“只怕是,邵掌门以为是洗刷冤屈,还为师清白,但那些假装苦主的有心之人绝对是准备了陷阱就等着徒儿你自投罗网。到时候,除了邵掌门之外,恐怕还会邀请其他门派前去参加,准备把现场变成伏魔大会,当场要求为师诛杀魔头以证清白。”
师尊气质清冷,如天上皎皎明月不食人间烟火,又如空谷幽兰,遗世独立,山中清修远离尘世喧嚣的日子显然适合他极了,没有噪杂事打搅。虽一心修炼,对人心险恶却有着深刻的认知,对于心机深沉满腹算计之辈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相当的了解。洞虚山邵掌门不过发来了一个邀请,他便已经将背后隐藏的内幕都猜得七七八八,推断出那些有心之人可能的行动,预测这必定是一场鸿门宴。
若是不去,就算是有心人想要把脏水泼到他身上,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够不够,世间能与师尊对战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只要那几位不亲自出手,其他的便是来再多也不过是千里送人头,师尊一心清修,但他一身的修为可不是吃素的。
能够以散修之身走到今日,有这般成就,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踩着困难与磨砺,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该杀的时候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修仙本就是逆天改命,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彼此之间竞争激烈,天材地宝可不会自己跳到手里来,机遇更是需要自己去寻找。
实力弱小的宵小之辈便是有再多的想法,也不敢贸然与师尊对上,所以这场鸿门宴,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以众人相逼,让他亲手诛杀弟子以证清白。
对于这场邀请引发的后续,师尊明白,司殷也非常的明白。
此趟凶险,但必须去,有些事情并不是躲在这里就能够解决的。不如趁早快刀斩乱马还干脆一些,只要利用的好,这场针对司殷的鸿门宴,或许能够反过来变成那些人面兽心的畜生们的审判会。反倒是一直躲着才会失去了先机,变得被动起来。
修仙界以实力为尊,谁的拳头大,谁的话语权就大,人家都欺负到头上,畏手畏脚才会叫人得寸进尺。做恶的人反过来恶人先告状,肆意污蔑别人,颠倒黑白,试图拉不知情的人下水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够坐视不管,此风不可长。
这不但关乎到他们师徒的名声,也关乎到了整个修仙界的风气。
虽然修仙界的风气正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但依旧有许多心怀正义之人在默默的维护着人间正道,绝不能够让宵小之辈搅浑了水,颠倒黑白。
既然想出了这一招,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司殷钉死在耻辱柱上,把他打成一个大魔头,那不妨将计将就计,让对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师尊这漫长的岁月,可并不是光用来长年龄和提升修为的。他就是看透了人心险恶,才会在这么一座山里隐居清修,远离尘世的喧啸。
人多是非多,就连修仙之人也逃不开这条规律,越是枝繁叶茂的门派,里面的各种是非就越是多,彼此之间斗争倾轧的事情屡有发生。
师尊和司殷都很淡定,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心里有数,但艾霜棠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心里实在没有底气,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不太敢在修为高的修士面前露脸。
就算师兄说过,一般修士不会随便深入窥探其他修士的灵魂,这是一种近乎攻击的行为,会招来极大的反弹。普通的神识窥探有他的仙灵之气就足够应对,但艾霜棠心里还是没底,可能这就是心虚在作祟吧,越是担心被人发现,就越是害怕。
要是师尊和师兄都出去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她更加害怕了呀。这时候如果有人打算趁着师尊不在过来偷家,只有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为了小命着想,必须跟紧师尊与师兄的步伐,一起前去洞虚山,千万不能够落单。
不过就算艾霜棠想要留在这里,师尊也是不会让她一个人落单的,说完了洞虚山掌门邵玄烛的邀请,两人探讨了几句之后,师尊拿出一条项链来。
“这是为师专门为你炼制的法宝,可庇佑神魂不受窥探,若遇到危险会保护你的安全。”
艾霜棠接过项链果断给自己戴上,摸着项链,心里终于安心多了。
师尊和师兄都没有太紧张,似乎对此胸有成竹,这无疑缓和了艾霜棠的紧张感,但随即心里又生出疑惑来。
她想起之前师兄的反应,明明很不想暴露出自己与师尊的关系,声称“藏起来也没用,藏起来也会被找出来”,但现在真的找上来了,却是反应平平,难道是因为邵掌门与师尊相熟,有信心把鸿门宴变成敌人的审判会?
两人离开师尊的房间,师尊让他们俩离开前看看有没有想带上的东西,艾霜棠趁机问:“师兄看起来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哦?”司殷低头看着艾霜棠,随意一问,“哪里不一样?”
“我以为师兄很不想暴露与师尊的关系。”艾霜棠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自然是不想。自我出山之后,便一直不曾透露师承何方,就是不想让我的事情打搅到师尊清修,但现在既然已经被知道,藏着掖着反倒叫人以为有可趁之机,何况师尊修为高强。”嘴上这样说,司殷的眉宇之间的戾气却更加浓了,眼底的光冷极了,显然心里并没有嘴上说的这么平静。
“那师兄是在担心什么?”艾霜棠疑惑的问,不知道师兄为什么嘴上说的跟表情眼神完全不是一回事。
司殷看向远处,他沉默了好半晌,最后才叹息了一声,说:“师妹,修士活得久啊。”
艾霜棠看着司殷,对这一声叹息一开始还不明白,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茅塞顿开。
活得久,就意味着来日方长,这次搞得鸿门宴只是个试探而已,看看师尊的反应,收集情报分析信息,能成最好,不能成还有下一次。只要背后真正策划了一切的元凶找不出来,类似的事情就会不断发生。
还未暴露出两人师徒关系的时候,师兄在外面再怎么搞风搞雨,师尊都可以在山里隐居清修,但暴露出来了后,就不一样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十章
御剑出行是修士最常用的方式,快捷方便,艾霜棠只体感过一次便留下了相当大的心理阴影,所以第二次搭顺风车的时候紧紧抱着司殷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上,两只眼睛全程紧闭,根本不敢睁开看一眼。
就算修士喜欢御剑飞行,那肯定也是从低处慢慢练起的,一是修为的关系,刚学会御剑的小修士需要多多练习,娴熟掌握御剑的技巧,身上的修为也不支持他们一开始就飞那么高,要是中途灵力没了,那可就不是摔断腿这么简单。
所以,中间是有一个循循渐进的过程,就像鸟也是需要学习飞行的,也有在学习飞行的过程中摔死的。
艾霜棠连御剑都还不会的时候就经历了超高规格的御剑飞行待遇,并不觉得开心,只觉得很可怕,就是因为中间跨度太大了。现在倒是有了一把属于她的飞剑,但这次出行忙着赶路,实在没空等她慢悠悠的蹩脚御剑技术,司殷便给她当了一回司机。
洞虚山的位置并不近,艾霜棠闭着眼睛不敢睁眼,自然也不知道在自己闭眼的时间里到底飞了多远。说实话,司殷飞的很稳,防护也做的很好,闭着眼睛根本感受不到在飞,一开始她确实紧张的不得了,但没了视觉冲击力对她的影响,渐渐放松下来,还觉得有点犯困。
被司殷抓着全日无休的学习,最多只能打个盹儿,这会儿倒是感觉到了难得的悠闲时刻。
当他们到达洞虚山的时候,艾霜棠已经彻底睡过去了。
洞虚山掌门邵玄烛接到传音,知道友人很快就要到达,便立马出门相迎,等待片刻果然看到天空中降下两道身影。
洞虚山很大,连绵的山脉上分布着多个山峰,占地面积广阔,历代掌门都位居洞虚山中最高的山峰之上,名为青阳峰。青阳峰的主殿之前有个很大的平台空地,往日里若是有相熟的修士前来拜访邵玄烛,都会选择在这里降落。
修士可以在任何地方落下,但前往别人门派总不能这么肆意。
不论是招待迎接客人,还是上门拜访的一方,有个统一落脚的地方于己于人都方便,主殿前的大平台就有这样一个作用,不过想在这里降落,得和洞虚山掌门有几分交情才行,或是提前送了拜帖,得到同意的。一般人想要上青阳峰,只能从山脚下老老实实走上来。
洞虚山其他峰脉也是如此,修士能御剑飞行,可也得讲些规矩,不能在别人门派来去自如,肆无忌惮。
门下的弟子们也有规定,不可御剑在门派里四处胡乱闯。
邵玄烛便站在这青阳峰主殿前的大平台上等待,见两人御剑落下,向前几步迎上去。
“玉尘,咱俩好久不见了。”邵玄烛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丝毫没有因为很长时间没见就变得生疏起来,态度一如往昔,熟稔直爽,“你这家伙,成天就知道蹲在犄角旮旯里清修,收了徒弟都不庆祝一下,通知一声就算完。自从我接任掌门之位,就再也不能与你一起结伴历练,我们两人之间的来往淡了很多,这次也是,要不是有人闹到我面前,我还不知道你徒弟身上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我看呐,是你一直蹲在山里清修,鲜少出来走动,现在的年轻人都换了一拨又一拨,早就不知道你琼华道君的威名,才敢老虎头上拔毛。”
说着,邵玄烛的目光落到琼华道君萧玉尘身后侧站着的司殷身上,目光里有几分审视打量,倒并不算凌厉。
司殷不卑不亢,任由邵玄烛打量,抱着艾霜棠安安静静,没有丝毫不满。
邵玄烛的目光落到司殷怀里抱着他脖子睡得正香甜的艾霜棠,微微愣怔了一下。
“这位,就是你新收的弟子吧?可是累着了?”邵玄烛放轻音量。
萧玉尘微微颔首,“小孩子精力不济,见笑了。”
“你何必跟我说这种客气话,既然这孩子睡着了便送去房间让她好好休息便是,我们两个正好有事相谈,还有你这大徒弟……”邵玄烛眼底一阵担忧之色,“面色看着实在不好,想必伤势还未恢复吧?反正接下来暂时没事,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免得累到了。”
“我青阳峰有一口灵泉,对恢复伤势很有效,这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正好让你这弟子每日去泡泡。”
“第一次见面,实在不知道该送些什么见面礼。”邵玄烛忍不住对萧玉尘发牢骚,“徒弟都这么大了才带过来让我见上一面,叫我都不知道该送什么才好,低的拿不出手,高的我这手头上暂时也没有。别看我这掌门当个威风,当家才知柴米油盐酱茶醋贵,有好东西也捂不了多久。你这徒弟都这么大了,修为也高,把修仙界的年轻才俊杀的落花流水,送什么给他,我更要斟酌斟酌,不然多丢我面子。”
“倒是这小弟子,我得考虑考虑送什么才好,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喜欢些什么。”邵玄烛眉头皱起来,显然对这个问题非常烦恼。最后狠狠瞪一眼萧玉尘,埋怨道:“你这两个弟子,大的太大,小的太小,真是存心想看我笑话。”
萧玉尘很淡定,“你看着给就是了,就算送了垃圾我也不会嘲笑你。”
“但你会跟你的徒弟嘲笑我老眼昏花。”邵玄烛斩钉截铁的说,坚决不愿意在友人面前丢面子。
“你真这么介意,就给我这小弟子送些会爆炸的玩意儿吧,她想戴一串耍着玩。”萧玉尘随意说道,“至于我这大弟子,有你那青阳峰的灵泉给他养伤,就是最好的见面礼了。这口灵泉乃是洞虚山灵气汇聚之地,无掌门允许旁人不得私自进入的禁地,若不是走你这个掌门亲自开的后门,可蹭不上这样的好处。”
“伤的这样重,不快点恢复,怕是应付不了接下来的事情。”邵玄烛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你让我调查的事情,我查出一些眉目了。时间紧急,那些人藏的又深,能找出的证据并不多,但光是手头这一点点,就足够触目惊心了。”
邵玄烛微微侧身,抬手一请,这是移步说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