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池一手轻轻抚上少女那软而乱的发,捋顺,微笑点头。
“以后叫我池姐,你是血煞要保护的人;血煞如今是我的人,那么你便也是我的人。以后你若遇到任何事,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态度真诚,语气自信,气势凌人,霸气池姐毕现。
微风轻拂,绿草似碧波,一圈圈荡漾开来。
在这充满希望的绿色荒野中,女人头顶杂乱打结头发,身着破烂衣裙,身形却挺直如泰山,巍峨不动。
夕阳洒下余晖,光明,温和不刺眼,将女人周身染成一片耀眼的红,灼灼生辉,璀璨夺目,让人不舍移眼。
苍白脸色掩盖不了她的绝美,破败衣裳抵消不了她的高贵,数不胜数的伤口销弱不了她的意志。
她,好似带着傲气和尊严,战胜归来的九天神女。
江山万代,万里河山,英雄辈出,空不知其辉煌,只见乔小池的美和自信坚韧笑容。
这成为少女内心最永恒的记忆,印在心上,融入血肉,刻进骨子,终化为少女奋斗,不停向前奔跑的动力。
一颗小小的心越发坚强,世间再多一抹不向命运屈服的坚韧灵魂。
听闻乔小池的话,少女快速擦掉满脸泪水,重重点头。
咧开嘴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笑容纯洁,让人心喜。
“池姐,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漂亮的女人。”说完,兴奋异常地跑到血煞身前,继续给后者治伤。
乔小池失神,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空的赞美之声。
她知道少女不仅仅是赞美她的貌,而是对她整个人的承认。
她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何德何能,得此夸赞?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周铭的声音,随着微风,轻轻响起。
却在半途减小,于风中消散,终究没有传达给乔小池。
“什么?”乔小池疑惑,“铭仔,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没什么……”周铭轻笑,摇了摇头,左手扶着受了重伤的右腿,伸出右手,神态委屈不已。“甜妞,我是伤员,痛死我了……过来扶我一下。”
乔小池听之,眉眼弯弯,漆黑的眸,闪烁着点点红而亮的光。那是希望之光,最是唯美。
女人的动作细腻轻盈不失小心翼翼,周铭心生宽慰,一时生出这般心思:如果这一辈子,她都能这样扶着他,守在他身边,那该有多好啊……
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夕阳终究被地平线拉下一半,只露出另一半“璀璨”。似含羞遮笑的娇俏少女,那般灵动,却又温柔之至——
周铭感叹:真美啊!
一如初见的她……
母亲意外去世,年少的他悲伤,痛苦,彷徨,叛逆。
不喜父亲再婚,毫无安全感的他偷偷离家出走,流浪街头。
可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愁金钱富家少爷生活的他哪里会是现实社会的对手?
吃饭,要付钱。
打车,要付钱。
喝水,要付钱。
想要进公园,睡长椅,还是要付钱。
这个现实的社会啊,从不会因为他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更不会怜悯他的际遇,而对他另眼相看,宽容以待。
他被小混混阻拦,打劫,被逼交出所有零花钱。最后,连带着他那身价格高昂的衣服也没能侥幸留下。
除了内裤,他光秃秃。
在那寒冷的冬夜,他蜷缩一角。双唇发紫,双眉染霜,脸颊被冻红冻破结疮,环抱着胸,无助等待“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悲惨结局。
轻柔雪花,漫天而落,一片片,一块块,单调的白,凄凉而绝美。
他从不期待自家父亲会主动找他——那胆小男人正和新婚妻子度蜜月呢。
至于他……
或许——他死了,对那个男人来说,是解脱。
悲观的想法,绝望的双眸,受伤的心,在漆黑寒夜中,生不出一丝温暖之火。
夜已过半,少年的双脚已然没了知觉,嘴唇开始发青发黑,身体更是麻木不堪。
继而大脑昏昏沉沉,平淡无波的双眸,视线一片模糊。
思绪好似被按了暂停键,意识渐渐脱离。
迷迷糊糊间,他看到在那结冰的宽大湖边,孤单长椅之上,一个落魄少年环抱双膝,低头痛哭。
那个少年好像是他——这是死亡前的感受吗?
忽然,周身传来温热触感,一片阴影自他头顶笼罩而下。他猛然回神,听到的便是少女柔弱颤抖羞怯,却温柔坚定的声音。
“别怕,你不会死的。只要我们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就不会被冻死……”
他猛地抬头,突见一衣裳不整,蓬头垢面的少女紧紧抱着她。
少女的双眸湿润,身上衣服甚是单薄,像是乞丐。
他讨厌乞丐。
可——若是面前这少女的话,也许——乞丐并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漆黑的夜,寒冷的湖,不再孤独的长椅之上,小小的两人,相互拥抱,相互取暖。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怀抱的温暖。
那一夜,少女活下来了,他也活下来了。
次日,少女买来两个便宜馒头,万般不舍地分了一个给他。
他怀疑:那是她全部家当。
“你是谁?”
“小池……”
“姓什么?”
少女听闻,拿着馒头的手微顿,不说话。良久之后,这才回答:“乔小池,以后你只需要叫我小池就好。至于姓什么……不重要……”神情悲伤,语气悠长,内心痛苦。
少年不懂少女的苦,点了点头,并不追问。
他记住了:是一个名叫小池的少女救了他。
那一日,即便不甘,不愿,少年知晓:他无法独自生存于世。
他做出重大决定:回周家。
“我家里很有钱……”少年斟酌着用词,“我是偷跑出来的。现在我要回去,你若是没地方去,无法生存,可以跟我一起回去。”
少女闻言,赶忙摇了摇头,“不,不,不用了!我我我……”
她想说回家——脑海中,突然响起父亲和安保的对话声,婴孩的啼哭声,妈妈的温柔安抚声——
她被遗忘了,无家可归。
她究竟要去哪里?
继而,祥叔那张帅气慈祥的面孔一闪而过。
“我有要去的地方。”
她胆怯抬头,颤颤巍巍拿出一张被捏的发皱,看不出形状的卡片。
少年定睛一看,那是一张名片。
白色名片,设计简单,只用黑色写着人名和联系方式,并无复杂纹路和人物职位介绍。
那名片好似被水浸泡过,字迹晕染,失去了最初样貌。少年凑近看,半响之后,这才勉强辨别出最后一个字:祥。
“你说你家有钱,那么……你能送我去这个地方吗?”
长久不回宣陵市,身无分文,少女实在不知该如何找到祥叔。
少女的娇羞和小心翼翼成为少年最宝贵的回忆,弥足珍贵。
每每在夜深人静之时,长大之后的他便会拿出来,仔细回味一番。
时过境迁,彼此都已改变。
曾经的少年永远也忘不掉那掩藏在脏污小脸之上,充满希望,永不妥协的黑亮双眼,以及——那个足以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温暖却娇羞的怀抱。
他人生中的最美好,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