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行轻笑一声,“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故意要撇开我。”
太聪明了也不好!
宋嘉月垂下眼,违心摇头:“没有这种事。”
“是吗?”
俞景行又笑,一双眼睛沉静地望住她。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注视,对宋嘉月来说并不陌生。
她记得上一次被他这么瞧着,被一句一句反问,自己完全招架不住的情形。
但她今天绝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易被吓唬到了。
宋嘉月暗自鼓劲:“不然呢?或者你说一说,我为什么故意撇开你?”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他要她先说一说自己是怎么想的,那么他也说一说好了。
俞景行反而笑了:“确定要说?”
宋嘉月被他像什么都知道的语气弄得一个激灵,忙道:“我随便问问。”
“反正,你不用费心帮我,让我自己解决就好。”努力转移话题的宋嘉月,也试图说两句软话,“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还没有到必须要你操心的地步。”
“你之前也帮了我很多。”
俞景行只是笑,“所以,其实这是道谢,我当然希望你收下。”
帮了他很多?
宋嘉月自己不太有这种感觉,但听他这么说,大致明白指的是什么。
问题在于——
哪怕换一个人、哪怕不是她,也不会不帮他的吧。
“你不肯接受我的道谢,我便于心难安。”俞景行目光沉沉,“甚至会想,或许你是不同我有太多瓜葛才这个样子,进而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
“但你明明说过,不会嫌弃我身子不好。”
俞景行问,“还是当初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是想糊弄我而已?”
宋嘉月:“……”
太聪明了真的真的不好。
“我没有嫌弃你,你也没有做错事。”发现自己压根辩论不过俞景行,怕多说多错的宋嘉月果断投降,“我接受你的道谢,你把铺子卖给我吧,我给你银子。”
“好。”
俞景行微笑摸一摸宋嘉月的发鬓,眼底隐隐有达成某一种目的的满足。
不怪我方太无能,都怪敌方太狡猾!
斗不过俞景行并且又一次怂了的宋嘉月……默默自我安慰。
那两间铺子,宋嘉月买到手。
原本价格确实比较公道,但她在此之上多添一成银两作为最后交易的价格。
邺京城里最热闹的一条大街,临街的两间拢共两层的铺面,位置无比优越,用来做酒楼生意十分合适。宋嘉月去看过以后,更有种自己占尽便宜的感觉。
无论如何,银子已经出了、俞景行收了,地契也已经到她手里,这两间铺子等于以后随便她用。接下来要做的,便都是奔着正经营业而去的准备工作。
店里的装修和布置,考虑到客人的接受度,多少参考其他生意不错的酒楼。这件事是交由杨掌柜去办的,宋嘉月听过杨掌柜的计划安排,只是稍微提点小意见。
菜单要定,厨子、店小二要招,餐具、桌椅要挑选……毕竟当初是她自己做出的开酒楼的决定,当甩手掌柜不行,不少事情,她都亲力亲为。
忙前忙后又是一个月。
宋嘉月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直把夏露带在自己身边。
等到与酒楼有关的一大半事情都敲定以后,有一日午睡醒来,宋嘉月单独把夏露喊进里间。她让夏露也坐,而后开口:“你想去酒楼做事吗?”
“杨掌柜没有不好,我对他也没有不信任。但是我想很多东西,因为你很久以前就跟着我在做,你会了解得更清楚一些,如果你能去帮忙会好一点。”
“不想去也没有关系,像这样留在我身边也可以。不过,想你考虑一下。要是你愿意去,每个月的月钱肯定比现在更多,要面对的困难也是。”
夏露会写字,这是宋嘉月挑中她的重要原因。
之前已经让徐嬷嬷教过她看账本,也让她专门学过珠算之类的。
宋嘉月是希望她去的。
外面的世界更精彩,远比困在一方宅子里、围着别人转好。
除此之外,宋嘉月确实需要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可以在外面帮她做事。
这就不单单是关于酒楼了。
但要是夏露自己并不想去,她不会强逼。
宋嘉月说:“你先好好想几天,想明白以后,再告诉我你的决定,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小俞:你尽管跑路,成功了算我输。
小宋:……
#勿谓言之不预也##跑路一小步,酱酱酿酿一大步#
第35章 踏青
考虑过两天,夏露向宋嘉月给出自己的选择。
宋嘉月向她反复确定:“真的想好了?到时候可能会非常辛苦。”
被为难、被轻视、被指责、不被信任……
随便想一想,宋嘉月都能够想出许多可能会遇到的难处。
“小姐,我已经想好了。”夏露回答得十分坚决,“请小姐放心,不管多辛苦,我都一定会好好做,绝不会随意退缩,也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好,我知道了。”
宋嘉月说,“那你这几天收拾好东西,我在外头给你另安排住处。”
她准备在外面买一处二进的宅子。
真的到和离那天,叶府也是不大可能回去的,那么她得有个安身之处才行。
考虑手里剩下的银钱不算多,加上以后她自己住的话,身边不会留太多人,宋嘉月认为暂时买一个二进的宅子尽够了。如果酒楼做得成功,到时候想换大宅子也问题不大。
当这件事也被安排妥当,有了退路的宋嘉月心里变得很踏实。
哪怕明天离开侯府,她也无所谓。
忙碌之中,不觉已是俞景行亲娘的忌日。
宋嘉月原本不知道,但俞景行去祠堂上香烧纸钱的时候,是带着她一起的。
供奉的牌位上写着“俞通海之妻顾氏”之类的字样。
俞景行跪坐在蒲团上,面前一个火盆,一叠一叠纸钱在里面烧尽成灰。
“其实我已经不记得我娘的样子了。”俞景行站起身时,忽然开口,“她走的时候,我太小,连记忆都模糊,后来看到我爹书房里的画像,才晓得她的模样。”
“但也没有什么用,我慢慢还是忘了。”
他一句话说得平心静气,落在宋嘉月的耳中,却有些心疼。
太小时候的事长大以后根本记不住,没有记忆做支撑,便容易心生动摇。周围的人都不再提起的人,大家都逐渐忘记的人,也许再看到那张脸,都会感到陌生。
宋嘉月能理解,却不知要如何安慰。
只是在俞景行握住她的手时,没有抗拒,任由他握着。
“其他人都和我说我娘性子特别好,但我爹说,我娘主意大,性子倔,认定的事不会改。据说她嫁给我爹就是这样,我爹还说其实是他先被我娘看中的。”
宋嘉月问:“看中了,然后呢?”
“然后我娘去拦我爹的马车,问我爹要不要娶她,我爹点了头。”
宋嘉月脑海里顿时浮现那样的一副画面。
娇俏动人的小姑娘,做出大胆到出格的事情,不惧眼光、不畏人言。
这份勇敢、这种勇气,不是人人都有的。
何况,这个小姑娘收获一个好的结果,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
“那你爹娘当初一定很恩爱。”
宋嘉月略略沉吟,又压低声音问,“你很介意你爹后来娶了别人么?”
俞景行摇头:“没有。”
“小时候也不明白,长大一点,慢慢的便可以理解了。”
“当初我娘去世的时候,我和我姐还那么小,光靠奶娘和仆人照顾行不通,而我爹在我们小时候甚至还上过两次战场。在那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只考虑自己。”
“小阿行太懂事。”
宋嘉月悄悄反握一下俞景行的手,又笑,“所以,你肯定没有叛逆期。”
俞景行挑眉:“叛逆期?”
“嗯……就是看爹娘怎么都不顺眼、他们的话一句也不听的时期。”
俞景行看一眼宋嘉月:“你有过?”
“当然没有。”一口否认的宋嘉月得意道,“我这么乖!”
俞景行想起她连宅子都买好了。
禁不住又看一眼宋嘉月,他失笑:“很乖吗?”
宋嘉月哼哼两声,不理他。
两个人回到寿康院,俞景行首先带宋嘉月去书房:“有样东西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