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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握在一起,便如并蒂的莲花一般。

甄停云想:她绝不会像来京前梦里的自己那样傻,这一回,她已经考上了女学,有了一个崭新的开始。从此后,她会好好学习,会有自己的良师与益友,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美满姻缘。

总之,她绝不会再让甄倚云又或是其他人打搅自己人生。

*******

甄停云整个下午都过的忙碌且充实,她一共选了七门副课,加上经史和礼仪这两门一共就是九门课,所以要拜见九位先生,单单是九门课的所用的书卷都压得她手上沉沉的,差点抬不起手臂。

然后,她又去见了楚夫人,从楚夫人处得了几卷书册,拉着杨琼华很是研究了一番,两人一起去置办了些上课要用的物件。等她转了一圈,吃过晚饭,抱着东西回屋休息,才推开门便觉得不对了:这屋里并无人,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便是屋内的空气里,似乎也有些混杂的香气。

甄停云心里隐约生出些许不好的预感,先把手上的东西搁下,抬手点灯。灯光照得屋内一片通明,她才发现屋中的乱象:

窗户半开着,似乎是有猫窜了进来。

之所以说是猫,是因为屋里的柜子也被翻开了,柜子里那些被翻出来的东西上还有猫爪抓过的痕迹。尤其是甄停云的那个柜子,里头的东西都被抓得一团乱,留了许多猫爪印。尤其是甄停云原本搁在柜子里的香料——那些香料原是用纸包着,上面还标着香料名,不知怎的却被猫爪子划破了,连带着香料也都散落在地上。

各色的香料胡乱的混在一起,又因开着窗,被风一吹,香料的香气不仅没有散开,反倒混杂在了一起。这也是甄停云一进来就闻见空气里杂乱香气的原因。

甄停云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咬住唇,想要压下心中那忽然窜起的怒火。

可她实在是太生气了,气得眼睛都要红了,差点就要气哭了——这是元晦特意给她准备的香料!

对甄停云来说,这些香料等同于元晦的心意,她一直都是小心收着,不忍辜负。甚至,她还为此多选了一门制香课。

也正因此,她更见不得旁人糟蹋这些东西!辜负这样珍贵、难得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甄停云:好气哦,我不想惹事,就当我是病猫吗?!

第59章 谎话连篇

看着地上那一片狼藉,甄停云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堵着一口气,闷闷的难受,眼里也有些发涩,差点要被气哭。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鼻息间皆是杂乱的香气,心头那火气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但此时确实不是生气的时候,她还是勉强镇定下来,蹲下身,小心的收拾起面前这些东西。

那些被猫爪抓坏了的衣服都不能用了,收拾起来直接给丢了——反正如今在女学里,主要还是穿女学给发的红衫白裙。至于那些洒落在地上的香料,她到底是不忍心丢了,索性用盒子一齐装了起来。虽然,她心里也明白:这么多香料混在一起,味道也被搅乱了,肯定不能再用了,可她还是仔细收好了,权当是留下来给自己一个教训——重要的东西必要妥帖收好了,否则若有闪失,后悔心痛的只有她自己。

幸好,抱着香料的纸包里还剩下一些,甄停云仔仔细细的将这些剩下的香料重新分开包好,再将这些东西搁进自己的箱子里,拿锁锁好了。

等她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完了,那颗仿佛在热油里煎着、每时每刻都觉煎熬难受的心似乎也跟着安定了一些。

接下来,就是等人回来了。

甄停云坐在床榻上,随手拿了本书,就等着钱满月和杜青青回来。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心潮起伏,总定不下心,更看不进书。但她到底是心志坚定之人,在心里将这事前前后后的想了一回,渐渐的静下心来,也能把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看入眼里——过几天就是两校联考,这种时候,她更该沉下心来看书,绝不能被那些人的恶心行为打搅、妨碍到了。

于是,甄停云盘腿坐在自己榻上,认真的看起了书。当她翻到第三页的时候,忽然便听到推门声,以及钱满月、杜青青的说话声。

钱满月和杜青青推开门,自然也都看见了正坐在床边翻书的甄停云。

杜青青脸上的笑还未收起,见到甄停云,不由笑问道:“停云,你回来了呀?”

话声未落,她已看见了甄停云手上的书,眼里不由得便带了些佩服和感慨:“你也太认真了,这会儿还能坐在屋里看书——我就没法子像你这样的专心……”

甄停云并没有应声,只随手将自己看到一半的书卷搁在自己膝上,仿佛是不经意的抬起眼看着才入门的杜青青和钱满月。

事实上,早在这两人进门的第一时间,她便就已经抬起眼,仔仔细细的打量起这两人。

杜青青就不必说了——如果这事真是她做的,而她还能如此神态自若的与自己说话,那么她这本事可就比戏台上唱戏的名角儿还要厉害了。

至于钱满月……

甄停云深深的看了眼钱满月,对方从入门起便不自觉的收了声,一直没有说话,反到是微微垂下头。当然,钱满月这两日对着人时多是羞赧内向,这般表现似乎也并不违和。只是,甄停云原就怀疑她,此时用心观察,自然也就注意到了:钱满月入门时便垂首收声,隐晦的环视里屋,那颜色极淡的唇瓣也跟着抿了抿。

虽然不是完全肯定,但甄停云也确实是差不多能够确定了:这事怕就是钱满月做的。

想到这里,甄停云心头才压下去的火忍不住又升了起来。只是,她这人越是生气脸上反倒越是冷静,只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冷冰冰的,好似冰冻过的。

只见她抬起手,慢条斯理的合上书卷,将之搁到枕边,这才从榻上起来,施施然的开口解释道:“也不全是在看书,我是在等你们回来,有事想要问一问你们。”

杜青青闻言,疑惑的皱了皱眉头,然后便又坐回了自己的床榻,随口道:“嗯,你问好了。”

钱满月也点点头,跟着往里走,正欲回自己的床榻稍作休息,忽而“呀”了一声,脸色煞白,嘴唇微颤,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随即,整个屋子都能听见钱满月的尖叫声——

“我的床!我的被子!!怎么……怎么被猫抓了?”

看着对方这唱作俱佳的表演,甄停云简直想冷笑,但她还是压住了唇角的弧度,以冷静的口吻往下道:“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我们屋子里好似窜进了一只猫——我回来的时候,柜子里的东西都被猫给翻出来抓坏了,就连我搁在柜子最里面的香料也都被翻出来撒到地上。”

“这,究竟是哪来的野猫,怎么什么都抓…………”钱满月脸色发白,眼睫一颤颤的,就连声音也是怯生生的,声调楚楚,仿佛要哭出来了,“我听说有些猫对香气特别敏感,要是它嗅着你柜子里香料的味道来翻东西还好说。怎么连我的被褥都……我就这么一床被子,被猫抓坏了,这可怎么睡?”

甄停云冷哼了一声,索性抬步往钱满月的方向走去,直视着她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庞,冷声问她:“你觉得是我的香料引来了猫,你觉得这都是我的错?”

“没,没有。”像是被甄停云咄咄逼人的目光吓住了,钱满月垂头避开,眼睫跟着往下垂落,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只听她哽咽着道,“我,我想起来,是我们中午出门前忘了关窗,是我们不好。停云,你没生气吧?”

杜青青见钱满月哭得哽咽不止,想起中午自己与钱满月回来小憩,出门时似乎是忘了关窗,连忙也上来劝架:“好了好了,大家都消消气,好好说话。我们既是能住一间屋子,也算是有缘了,何必要吵成这样,反是伤了感情。”

又与甄停云道:“确实是我们中午忘了关窗户,是我们两个不好。要不,你被猫抓坏的东西和香料,我来赔好不好?停云,你也别生气了,小心别气坏了身体。”

钱满月哭得不能自已,抽噎着偎到了杜青青的怀里,一声更比一声可怜:“是我不对,停云,你就别生气了……”

甄停云却没有应声,也没理会她们,反到是抬步越过这两人,忽的抬手去把自己的柜子打开了。

屋中一时只有钱满月低低的抽泣声。

也就在此时,甄停云不疾不徐的开了口,她的声音又冷又淡却稳稳的压住了钱满月的抽泣声,只听她一字一句的道:“大家能考进女学,想必都不是傻子。你们觉着要是没人帮着开柜门,野猫能窜进我的柜子,把我柜子里的东西都抓翻出来?你们说中午出门忘了关窗,这才叫野猫窜进来,可又是谁帮着野猫把我的柜子打开了?”

杜青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钱满月,不由的顿住了声。

钱满月却是又惊又惶,连忙用手捂着嘴,细声道:“你是说,有人故意放了猫进来,抓坏我们的东西。”

“是我的东西,不是‘我们’。”甄停云纠错道。

钱满月泪眼汪汪的提醒她:“我的被子……”

“反正你那被子都是用旧了的,拿猫爪子抓一抓,不仅能洗脱你的嫌疑,说不得还能换一床全新的。像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要我我也做。”甄停云朝她笑笑,只是那笑容里满是讽刺和冰冷,言语更是锋利如刀剑,“说什么中午出门时忘了关窗,才叫猫窜进来——关不关窗这种小事,你要不提,杜青青只怕都想不起来吧?”

杜青青扶着钱满月的手也跟着僵了僵:是了,她一向都不是很在意这种小事,其实也不大记得中午出门时到底有没有关窗户。只是因为钱满月先说了一句“我们中午出门前忘了关窗”,她被这么一带,隐约间也觉着自己出门时似乎是忘了关窗户,可真要说起来还真不是十分确定。

钱满月伸手抹着眼泪,掩饰着自己眼中的神色。只见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水,那模样似乎委屈极了:“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无冤无仇的,我又为什么要放猫进来抓坏你的东西?”

“我适才也在想这个问题,”甄停云淡淡道,“我们毕竟才初识,除非是天生恶毒的人,还真没必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钱满月闻言,哭得更厉害了,仿佛要背过气去。

“不过,我想了下——这或许也不算损人不利己。”甄停云不紧不慢的往下说道,“为什么猫非要抓我的香料呢?因为有人没钱买香料,便起了贼心,想偷香料又怕被人发现,所以只偷了一点点,然后再拿猫做幌子给香料弄洒了。这样,哪怕香料被人偷走了一些,分量少了,可我也发现不了。说不定,我下回置办香料,还能叫那人跟着再占着点便宜。”

钱满月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得更加厉害,细瘦的双肩跟着发颤,口中只一径儿的道:“我知道,我穷,我家境不好,你们都瞧不起我。可,停云你也不能这样恶意揣度我,这样冤枉我……”

甄停云根本不理她这些辩解,当着这两人的面打开了钱满月的柜子,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几包香料,分量都极少。

钱满月哭着道:“那是我自己买的。”

甄停云不理她,转目去看杜青青,问道:“你们中午去置办东西,她买香料了吗?”

杜青青想了想,点头道:“买了的。”

甄停云又问:“你看着她买的?”

杜青青点点头——事实上,钱还是她给钱满月垫的,因为钱满月她没钱。

此时,杜青青心里已有了些许疑惑:她并不缺钱,又是个赤诚的性子,一心待人好。当时,她是想着干脆多买点,可钱满月却说不能占她太多便宜,每样香料都只要了一点点。杜青青当时还觉着钱满月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真是个可交之人。如今想来,她每样只要一点点,似乎又别有深意?毕竟,买其他东西的时候,钱满月可不是只要一点点的……

钱满月只一径儿的低头哭着,眼睫濡湿,含着泪水的眼里却闪过一丝得意:她确实是当着杜青青的面买了香料的,所以,那柜子里的香料只能是自己“买来的”。

然而,又听甄停云冷笑着接口:“买了未必不能退——不过,像是这种才买了香料,转头就要退了的人,脸皮一定很厚,京中少有。香料店铺应该也是记忆犹新,我明天过去一问,想必就能知道了。”

“更何况,香料颜色、质地等也有不同的,制香第一课就是辩香。大不了,我明日去请学里先生来,辨一辨我们两边的香是否系出同源。”

听着甄停云笃定而冷静的叙说,哪怕是杜青青看着钱满月的目光都是带着迟疑和不确定的。

钱满月的心里也有些惧怕,擦着泪水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尤其是听说甄倚云要去询问香料铺、要去寻学里先生辩香,她眼里更有几分慌乱的怨恨:不过是些许香料罢了!甄停云她都能提前准备这些东西,可见是个家底不薄的,何必非得为着这些东西与她一个穷人斤斤计较?

其实,这种事,钱满月以前在家里也是做过的,有时候闯了祸或是偷吃了东西,到时候就栽赃到自己弟弟身上——反正自己那弟弟年纪话也不流畅,好骗好哄得很。这回,她原还想着嫁祸给杜青青,毕竟杜青青嘴上说拿自己当朋友,实际上也不过是拿自己当丫头跟班哄着罢了,也就嘴上好听——早上那盒香膏,杜青青明明就有新的,还要把旧的给她,分明就是拿她做丫头打发……只是,如今才开学,杜青青这冤大头还有些利用价值,钱满月只得找了只猫,想着糊弄过去就是了。

谁知道……甄停云竟还真要为着那么点儿香料的事情深究不放,咄咄逼人!

她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非得要和她一个连香料都买不起的穷学生计较这些?

这般想着,钱满月更怨上天不公:如杜青青这样蠢笨的,如甄停云这样斤斤计较的,上天反倒格外厚待,给了她们好家世好地位,让她们衣食无忧。反到是自己,明明志存高远,却是一生来就在穷家,家里父母还重男轻女,全都偏心弟弟。自己好不容易挣命考上了女学,豁出去的劝服了家里出钱,偏又碰上这么两个蠢笨又斤斤计较的同学!

如果是她,如果她也有好家世、好地位,肯定不会像她们这样蠢笨,这样与人斤斤计较!

这样想着,钱满月一狠心,索性便豁出去了,大声哭叫:“我没有,我真没有!甄停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这个穷人,可你又何必非要如此冤枉我?!非要这样逼我?!”

说着,钱满月伸手从自己发间拔了簪子出来。乌鸦鸦的发髻随之散落,发丝披散而下。

她用手拿着簪子,拿着簪子尖锐的尾端对准自己的脖子。

只见她披头散发,形容狼狈,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甄停云,咬牙切齿的道:“甄停云,你这样污蔑我!你是非要逼死我吗?!”

杜青青再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当即便吓白了脸,连忙去扯钱满月拿着簪子的手,连忙道:“不过是话赶话罢了,满月,你别冲动!”

钱满月连连摇头,满脸泪痕,笑容凄楚,更有一种豁出去的疯狂:“我真没有做那些事,就是死了也不会认的。与其叫你们这样说我,倒不如死了干净!反正,我便是死了也绝不会放过冤枉我的那些人!”

杜青青一边拉她的手,一边哄她:“是是是,你没做那些事,我相信你。”

“我不相信你。”甄停云打断了杜青青的话,上前几步,正正的站在钱满月面前,忽而一笑,道,“钱满月,你要真有胆子扎进去,我倒服了你。”

钱满月瞪大眼睛看着她,眼里满是血丝,目光更如淬了毒汁一般。

甄停云却不为所动,反倒神色自若的伸出手,抓着钱满月握住簪子的手,用力往她脖颈逼去:“来啊,要死的话戳一下就好,你可别松手。”

钱满月这样的,甄停云真是见多了——乡下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妇人多了去了,可这些人却也是最怕死不过的。就钱满月这样的,也就嘴上叫得厉害,或许对着旁人时她手段恶毒,可真要是对着她自己就手软了……

果然,眼见着甄停云抓着自己的手往脖颈逼去,簪尖轻轻的抵在脖子上,尖锐的刺头抵着柔软的皮肤,立刻就带来冰冷且尖锐的痛楚。

钱满月不由悚然,她看着甄停云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鬼,握着簪子的手下意识的松开了。

于是,那支银簪从她手上落了下来。

甄停云嗤笑了一声,然后转目看向一旁瞠目结舌的杜青青,接着往下道:“现在,你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杜青青只呆呆的点头,然后又摇头。

“你也许觉着她很可怜,很努力也很值得人怜惜同情?”甄停云冷笑着,讽刺道,“她估计也觉得你和我很傻很好骗。”

“昨晚上,她说她上女学的钱都是她娘去外头借来的,为了这个,她娘还被她爹打了一顿——可是,那日你也是见过她娘的,像是被人打过的样子吗?”

“好吧,就当是伤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那么,她娘才为她挨过打,身上或许还有伤,她做女儿的却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边上,看着对方满头是汗的为自己铺床叠被,这得是多冷多毒的心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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